第74章 淑妃
走出慈寧宮,秦鸞在宮道上看到一小宮女。
那宮女與她行了禮,道:“秦姑娘,奴婢是淑妃娘娘宮裡的,娘娘想見見姑娘。”
秦鸞沒有應,偏轉頭看向送她出來的慈寧宮的嬤嬤。
嬤嬤垂着手,眼觀鼻、鼻觀心。
秦鸞瞭然。
能在慈寧宮門口請人,淑妃此舉顯然是得了皇太后的首肯。
她拒絕,也沒有什麼用處。
倒不如打起精神,去聽聽淑妃娘娘要與她說什麼。
秦鸞頷首。
隨着小宮女一路穿過御花園,直到淑妃寢宮。
作爲四妃之一,淑妃自是此宮主位,但這裡並沒有其他低位嬪妃居住。
淑妃娘娘臥在榻上,眯着鳳眼打量了秦鸞一會兒,道:“都退出去吧,我與秦姑娘有話要說。”
宮人們魚貫而出。
淑妃甚至沒有留一位宮女嬤嬤,只單獨地,面對秦鸞。
她招了招手,讓秦鸞上前些,聲音低低的:“其實,是太后娘娘讓我找你的。”
秦鸞對此並不意外。
淑妃見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輕笑了聲,開口很輕:“你這命數,卻無皇子可婚配,這比她那侄孫兒流放、兄長病倒,更讓太后她夜裡睡不踏實,她太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能耐了。”
秦鸞眨了眨眼。
理,確實是這個理,與她猜測的都一樣。
但這些話,從淑妃口中說出來,似是帶着對皇太后的嘲諷與惡意。
那麼,淑妃是假意順從、實則視太后爲敵,還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換着法子試探?
秦鸞一時猜不準,只靜靜地等淑妃說下去。
“她想知道,”淑妃坐起身,“我呢,就是太無趣了,你看,我無兒無女,一年裡也見不着皇上幾面,每天怪沒勁兒的,正好叫你來說說話。”
“娘娘,我說話直,”秦鸞問,“您不得聖寵,又無兒無女,您爲何會是四妃?”
後宮有後宮的規矩。
皇上的嬪妃說少不少,要說多,也沒那麼多。
而且,沒有一定要把人填滿湊數。
四妃還有兩位空着,反倒顯得位列其中的淑妃很是顯眼。
“你可真會問,”淑妃的鳳眼裡全是笑意,顯然對秦鸞這麼直接的問題沒有感覺到絲毫冒犯,“爲何呢?因爲我會討皇太后的歡心啊。太后娘娘就喜歡我這麼嘴甜、又看得懂她眼色的妃子。”
“所以今日娘娘又遵照皇太后的意思,讓我過來見您。”秦鸞道。
“是啊,”淑妃說得很直白,“我討了歡心,尋了個說話的人,你也沒有什麼損失,於你於我,都還不錯。”
秦鸞眨了眨眼。
善惡之意,秦鸞向來感知敏銳。
別看淑妃東一茬西一茬說話,但她對秦鸞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
淑妃的笑容很是真實,讓秦鸞生不出一丁點的防備。
沒有皇太后那種審視以及探究,淑妃完全是隨心所欲。
就像是,她僅僅就爲了完成任務而已。
這讓秦鸞更想知道,在依照皇太后的心意辦事之外,淑妃到底在琢磨什麼。
“我以爲,”秦鸞也笑了笑,“娘娘若想討皇太后歡心,需得更努力些,只點個卯卻不出力,太后娘娘那兒也不好糊弄。”
淑妃疑惑地看了秦鸞兩眼,倏地,笑得更歡了。
她甚至都笑出了淚花。
掏出帕子按了按,淑妃往引枕上一靠,示意秦鸞再近一些。
“話是這麼說,”櫻脣輕撅,慵懶裡透了幾分鄙夷,淑妃道,“可我這人呢,真不愛爲難小姑娘們,我是三十出頭了,可我也是從十四五六過來的。太后娘娘,可能是上了年紀、隔了太久了,忘了吧?”
秦鸞眨了眨眼。
淑妃見她一副“我聽了、但我不表態”的神色,笑道:“所以啊,想說話就說話,不想說話就坐會兒,再待兩刻鐘,讓我好交差。”
話說到了這裡,秦鸞也就坐下了。
今日入宮,她沒有穿道袍。
才爲了“不似大家閨秀”禁足,秦鸞遵照侯夫人話,近些時日,在外人跟前,給自家祖父一個面子。
手中沒有拂塵,倒也不影響秦鸞閉目凝神。
只要,淑妃娘娘別一直盯着她看……
秦鸞不怕別人打量她,但這畢竟是淑妃的寢宮,一來得留個心眼戒備,二來,完全不理會主人、不合禮數。
“您想與我聊些什麼?”秦鸞睜開眼問。
“修道之人,真的有那麼多本事?”淑妃皺着眉沉思,半晌道,“我想知道,世上有沒有吃了就有身孕的丹藥?”
這個問題,她實在想得太久了,以至於讓秦鸞覺得,淑妃是沒話找話。
“您也說了,您一年也見不着皇上幾面,您這要是有個身孕,不太合適吧?”秦鸞道。
淑妃柳眉一蹙,嗔道:“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說話呢?你還沒有出閣!”
“我沒出閣,您不也向我請教這些?”
淑妃噘着嘴看她。
秦鸞只好道:“比起吃了就懷孕,您不是更應該容光煥發嗎?皇上來了,孩子纔會來。”
“你這話是對的,”淑妃點了點頭,“因着二殿下,皇上近些日子惱順妃呢,也不去她那兒,她宮裡那幾個小的也被連累着見不到聖顏了。
我先前說什麼了?這宮裡不缺人,就好似那柳昭容,前幾年早不行了的人,忽然之間榮光滿面,一下子就籠着聖心了。
你提醒我了,指不定她就是用了什麼丹藥呢!
你給我幾顆這種藥。”
秦鸞:……
她敢確定,淑妃就是沒話找話。
真給淑妃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藥,她肯定一顆都不會吃。
淑妃口中的提醒,指的八成是“多了一條交差的由頭”。
她替皇太后試秦鸞能耐,討丹藥,不正是極好的切入口?
許是足以交差了,淑妃沒有讓秦鸞坐夠說好的兩刻鐘,歡歡喜喜送客。
小宮女引秦鸞起來,屏退出去的宮女們又入了宮室。
老嬤嬤扶着淑妃,道:“您與秦姑娘說得很愉快呢,奴婢在外頭都聽見您笑得開懷。”
“是啊,”淑妃點頭,“我真是太開心了。”
在看着秦鸞的時候,淑妃有些恍惚。
像是回到了四歲時的那個清晨,從刀下被救下的她仰望着那些面帶血污、英姿颯爽女子。
她不知道她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只記得那飛揚大旗上的字。
她們說,那是“瑰”字。
那是她新生的起點。
也是她在這後宮裡,度過漫漫十幾年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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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