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野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不要給大家惹麻煩,不然就滾。”
他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比冰窟窿裡的水還冷,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慕葕站穩,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雪花,她伸手摸到臉頰處,回想起剛纔男人的指腹觸碰到自己皮膚的剎那,那是一種如同磨砂顆粒般的粗糙感,想象如果這雙手觸碰到其他地方,會是什麼感覺。
她看着幾米開外承野的背影,突然覺得天跟地之間其實隔得很近。
回到客棧以後,雙胞胎姐妹相擁而泣,老陶關切地問慕葕:“丫頭,沒事吧?”
慕葕搖搖頭說:“沒事。”
達瓦也擔心極了,語氣急躁:“野哥走之前纔跟你們說了不要到處亂走,怎麼就是不聽呢?”
劉思瑆沒有說話,低着頭不敢看慕葕。
慕葕看了一眼承野,淡淡地說:“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嘉措說:“人沒事就好,以後千萬不要這樣做,知道嗎?”
慕葕點點頭,雙眼還是盯着承野。
承野的臉色鐵青。
空氣中瀰漫着若有似無的尷尬,達瓦突然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埋怨,女孩子膽子小,一時衝動可以理解,更何況慕葕只是爲了救人心切。
“以後,以後注意就是了,對吧野哥。”達瓦笑着打圓場。
承野沒有搭腔,徑直上了二樓。
達瓦還想說些什麼來調節氛圍,可他多少了解一點承野的性格,他的生氣從來不通過音調的高低來表達,刀鋒般的眸光足以說明一切,想到這裡,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嘉措走到慕葕面前:“他性格就是這樣,外人看來稍微有點冷了的點,有些陰鬱,他只是不善於交流而已,你別在意,他心是好的,剛纔一聽說你出去了沒回來,想也沒想就衝出去找你。”
慕葕擡頭看了一眼承野,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她嘴裡喃喃自語:“是嗎?”
“嗯,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回過神來,慕葕問:“多吉的屍體……你們發現什麼了嗎?”
嘉措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一時間無法確定,還是要等專業的人來處理,但這裡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儘快離開。”
“是不是跟那個雪狼有關?”
“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嘉措,“等雪停了我們就出發。”
慕葕:“嗯。”
承野上樓,耿樂剛要下樓,他看見承野,問:“那個美女姐姐回來了嗎?跟你們一起的那個……”
緩和了一下之後,耿樂還是覺得慕葕其實不壞,只是有自己的潔癖,他也確實不該沒有經過對方同意就私自做一些事,這件事終究是他不對,他正準備去找慕葕道歉。
承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糟了。”耿樂以爲慕葕還沒回來,暗叫糟糕,“難不成那對雙胞胎真的要……”
耿樂想到這裡,也不等承野說話,急忙往樓下走。
承野突然擋在他面前:“你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我現在有事,麻煩你讓開。”
承野巋然不動。
“你剛纔說雙胞胎怎麼了?”他重複了一遍。
耿樂嘆了口氣:“哎,我該提醒她的。”
“雙胞胎互換了衣服,不知道要幹什麼。”
耿樂仔細回憶他路過雙胞胎房間無意聽見的對話,“她們好像說什麼那個女人很討厭,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找個人出去試試兇手的動機。”
耿樂的話還沒說話,就看見剛上樓的慕葕,他急忙走過去,關切地問:“姐姐,你沒事吧?那個,對不起啊,剛纔是我不對,我不該……”
沒等耿樂說完,慕葕搖搖頭,擡眼看見承野,也沒說什麼,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承野跟了過去,慕葕剛要關門,承野伸手擋住門框,她皺眉:“有事?”
承野盯着她看了半天,但就是不說話。
慕葕有些不耐:“我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說:“女人不應該都會溫柔一點?”
慕葕:“……”
慕葕鬆開摁住門栓的手,承野進來,站在她面前,他們之間相隔的距離不過一個拳頭大小。
慕葕勾了勾嘴角:“我溫柔的樣子,怕你吃不消。”
承野說:“那對雙胞胎故意整你,你看不出來嗎?”
慕葕說:“看出來了,我還會上當嗎?”
承野沒吭聲。
因爲兩人隔得真的很近,大家又突然都不說話,空氣中有一絲複雜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葕突然說:“我可以聞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嗎?”
男人皺眉,沒有接話。
“可以嗎?”慕葕又問。
“什麼味道?”
慕葕癡癡地盯着他:“自然是我喜歡的味道。”
承野沒有回答,但也沒拒絕,慕葕直接默認他同意,慕葕抓住他的手臂,輕輕地踮起腳尖,靠近他的脖頸。
餘光下,她看見他的喉結在翻滾,那是所有男人最性感的一個部位。
她深呼吸,那種木質清涼的味道再次傳入鼻腔。
不經意間,她的鼻尖輕觸到他的皮膚,對方突然伸手將她環住,用力往上一送,連帶着她整個人都被帶入懷中。
她輕輕地閉上眼,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可是沒有。
他沒有任何動作。
慕葕睜開眼睛,承野正擰着眉低頭看她。
“你到底是誰?”
“你問了我兩遍。”
“爲什麼要接近我?”
“不是接近,是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男人沒有再說話,他鬆手,放下她,轉身離開房間。
慕葕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越是看不清她就越煩躁。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房間裡慕荇的胸口還在劇烈地起伏。
當夜平靜如水,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發現多吉的屍體,沒有劉思瑆的出走,慕荇沒有跑出去找她,承野沒有來救慕荇。
就連那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似乎都並不存在。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老陶大喊一聲:“雪停了,出太陽了!”
雙胞胎姐妹退了房,迅速就離開了;耿樂還要續訂一晚拍片,他答應了老陶幫他拍攝客棧的宣傳照片;達瓦和丹巴很早就起牀清掃車面的積雪,準備一會兒繼續上路;嘉措還在前臺,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
慕葕今天穿了一件翠綠色的羽絨服,像是即將開春的嫩芽,將她原本如雪的皮膚襯得透亮。
她將長髮輕輕地挽起,在老陶那裡順了一支圓珠筆固定,幾縷髮絲柔順自然地垂在額前。
她打算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剛伸手,已經被人搶了先。
承野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他像拎小雞兒一樣輕巧地將慕葕幾十斤重的行李舉起,慕葕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自覺地往後靠了靠。
等一切準備就緒,嘉措也打完電話出來了。
承野對他說:“今天我開車吧。”
嘉措說:“好,那慕葕坐副駕駛吧,後面幾個大男人,她也不方便。”
承野沒有說話,從車頭繞到駕駛座,一擡腳跳上了駕駛室。
慕葕跟着上了副駕駛。
暗處,一直有雙眼睛盯着這一切。
看見車子遠去,那人掏出電話:“他們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