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男人看着她,皺眉道。
“看你英雄救美,死了沒。”
“救美?”
“不美嗎?”
“不怎麼美!”
“……”
承野轉身回房間,慕葕想跟進去被擋住,承野有些不耐:“你想幹什麼?”
慕葕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尷尬地說:“剛纔……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承野挑眉:“你誤會什麼了?”
“誤會你在這裡跟別的女人開.房。”慕葕脫口而出這麼一句大實話,但只不過一秒鐘就後悔了,她這樣的話很容易讓人以爲她在吃醋,雖然她確實有些不痛快。
“我沒有。”他認真地回答,倒是讓慕葕沒辦法往下接話。
“哦。”慕葕尷尬地笑了笑,“是,是沒有。”
說完,慕葕趁承野不注意,從他的胳肢窩裡鑽了進去,承野的房間裡除了一些包紮傷口用的碘伏和紗布,什麼都沒有。
而先前看到的牀上拱起的地方,也只是空氣而已。
承野不打算跟她糾纏,拿了碘酒和紗布,徑直走到牀沿邊坐下,處理傷口。
“你受傷了?”
“嗯。”
“不冷嗎?”慕葕輕聲問,這樣的大雪天,他連上衣都沒有穿,屋裡的暖氣明顯就是擺設,一點用都沒有。
承野低着頭,沒有吭聲,褲子上的裂口被他用力撕開,大腿外側一條深深的刀痕帶着已經翻白的血肉直直地跳入慕葕的眼底。
“冷可以止痛。”他咬住繃帶,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那幫人乾的?”
“嗯。”
“你不是很能打架嗎?怎麼還會受傷?”
承野沒說話,他用牙齒咬斷了一截紗布,一聲清脆的撕裂聲迴盪在空蕩的房間裡。
“跟你說話呢,你是啞巴嗎?”
承野還是沒有吭聲。
慕葕走過去:“我幫你吧。”
承野沒有擡頭:“不用。”
慕葕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藥棉,拔高音調:“我說我幫你。”
承野終於擡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再阻止。
慕葕蹲在他面前,看着刀痕發愣,右手只敢輕輕地觸碰傷口周圍的皮膚,皸裂,粗糙,像是久未逢雨的乾涸大地。
大腿是整個身體最受保護的一片領地,怎麼還會這樣?
她想問,但還是忍住了,誰都有不爲人知的過往,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
慕葕癡癡地愣了許久,承野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凌冽:“摸夠了嗎?”
慕葕盯着他看了一眼,立即抽出自己的手,隨後拿起藥棉,用碘酒輕輕地在傷口處擦拭。
她能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但他卻一聲不吭,直到她幫他處理完整個傷口。
“那個叫黑哥的男人,要找什麼東西?”
“夜明珠。”
“夜明珠?”
“佛像身上的夜明珠。”
“不是佛像?”
“佛像很大,不會有人隨身攜帶。”
“他跟雪狼是一夥兒的?”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他跟雪狼的關係,但他們的目標應該是一樣的。”
“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們的關係?”
“我猜的。”
“如果猜錯了呢?”
“猜錯了就沒辦法了,只能硬打。”
“多吉的死,跟他有沒有關係?”
“不排除是他殺了多吉。”
慕葕處理完承野的傷口,說:“好了,記得不要沾水。”
“謝謝。”他隨手拿起牀上的外套。
“那我回房間了。”
“嗯。”
慕葕走後,承野從兜裡掏出一支菸,就着打火機微弱的火苗吸燃,半明半暗中,他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他勾了勾嘴角,吐出一縷青絲。
晚上,慕葕徹底失眠了。
她腦海裡全是承野那條腿,粗糙的皮膚,隨處可見的疤痕,都讓她無法直視。
他爲什麼要冒着危險救她?
想到這裡,慕葕不敢再往下想。
她用枕頭矇住連,反覆掙扎到凌晨四、五點才終於精疲力盡地睡過去。
第二天,天已大亮。
花姐站在櫃檯算賬,屋裡已經沒有曖昧的粉紅色燈光,“粉紅客棧”裡的一切彷彿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有些不太正規的“場所”。
承野從樓上下來,花姐笑着對承野說:“帥哥,再來啊。”
承野沒接話,走了幾步又退回去,問:“這裡有租車的地方嗎?”
花姐想了想說:“出門右拐,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有條小巷子,那裡有個修車鋪,你去問問。”
慕葕也收拾好,跟了上來,問承野:“你要租車?”
承野皺眉:“你想要走去達孜?”
慕葕:“……”
慕葕跟着承野沿一條曲折小道,越走越窄,終於找到了那個修車鋪。
修車鋪的老闆是個中年男人,皮膚蠟黃,個頭也不高,一雙眼睛轉得賊溜。
他聽見承野說想要租車,頓時喜上眉梢,指着停在路邊的一輛吉普說:“不要看它破,像咱們這種地方,路況本來就不好,好車租的價錢太貴,完全沒必要。我這個人一向善良,這車子便宜賣給你們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已經笑成一條縫,油膩得讓人犯嘔。
承野說:“我沒那麼多錢買你的車,還是租吧。”
老闆顯然有些不太高興,臉色立馬就變了:“我這車可經不起折騰,租給你們弄壞了我找誰賠,要麼買要麼就別耽誤我做生意。”
承野沉默了一會兒,正要轉身,只聽見慕葕說:“多少錢,我買了。”
老闆頓時上演一出川劇變臉,立馬又換了一副嘴臉,殷勤萬分地帶慕葕去看車:“還是這個姑娘有眼光,兩萬五賣給你一點都不虧。”
承野說:“你這車全新的才四、五萬,輪胎、車燈連油門都換過,最多五千。”
老闆“嘶”了一聲,對着承野沒好氣地說:“我說你這人,光拆我臺是不是?”
承野淡淡地說:“只是不想你訛人。”
老闆怒了:“你到底會不會說話,誰訛人了?愛買不買,不買滾蛋,我看你方圓哪裡還租得到車。”
慕葕已經開始從包裡翻錢包:“兩萬五是吧……”她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可以刷卡嗎?”
老闆白了一眼承野,笑嘻嘻地走到慕葕面前:“可以可以,還是這位姑娘大氣。”
承野點了一根菸,站在路邊,沒有再說話。
慕葕付完錢,老闆把車鑰匙給她,低聲問慕葕:“你男人太小氣了,跟哥哥走吧,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慕葕勾了勾嘴角,挑眉道:“跟你啊?”
老闆點頭如搗蒜,笑嘻嘻地說:“對對對……”
慕葕勾了勾嘴角,幾步跑到承野身邊,挽着他的胳膊,小鳥依人模樣,指着老闆一陣嬌嗔:“老公,他非禮我!”
承野身材高大健壯,再加之他眼神冷漠,外人誰敢輕易靠近,慕葕這樣一句話,嚇得老闆臉色煞白,急忙轉身跑回店鋪,關了門:“我,我可不知道她是你老婆!”
“老公?”一個聲音悠悠地從頭頂上方傳來,慕葕擡頭,剛好對上承野的一雙眼睛。
慕葕也不躲閃:“總有一天會是,我只不過是提前行使權力而已。”
承野沒接話,抽完最後一口煙,把菸蒂丟在地上踩了兩腳,隨後開門上了駕駛座。
破吉普倒也聽話,慢吞吞地開了快1個小時,也沒出什麼事,比想象中的狀況要好很多。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左右,慕葕的電話響了。
和之前沒有接到的法國號碼一樣。
這一次,慕葕的信號還不錯,打來電話的是劉芳。
劉芳:“你去哪裡了?”
慕葕:“西藏。”
劉芳:“西藏?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那種地方危險得很,要是出了事可怎麼得了?”
慕葕:“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劉芳的語氣有些急躁,倒真像是對慕葕非常關懷的長輩姿態,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你最近還在吃藥嗎?”
慕葕聽出她今天的關懷過於殷勤,實在不想跟她迂迴下去:“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超畢竟是你的弟弟,雖然你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後面的話不用猜,慕葕都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們已經分手了。”想起手機裡那個孤零零的“好”字,慕葕淡淡地說,“他也沒有異議,你可以放心,用不着這樣。”
劉芳有些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慕葕笑了笑:“那你是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小超心裡並沒有放下你,你是知道的。”
慕葕:“我可真不知道。”
劉芳:“阿葕……”
慕葕哼笑道:“那您想讓我怎麼樣呢?”
“跟他說清楚。”劉芳的語氣帶着一絲哀求,“慕葕,你放過他,算大伯母求你。”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慕葕看了一眼承野,“你就跟他說,我已經找到新的伴侶,比他更好。”那意味深長的後半句,愣誰都聽得出來是什麼意思。
“嘟嘟嘟……”信號斷了。
承野踩了個急剎車,慕葕差點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下車!”承野說,“打完電話再上來。”
慕葕揮了揮手機:“已經斷了,沒有信號。”
承野臉色不太好,之後長達半個小時一句話都沒有跟慕葕再說過。
慕葕時不時地側頭看他,他只是非常嚴肅地盯着前方,放佛周圍沒有別人,那張邪魅般的臉,就像是帶着罌.粟的毒.藥,讓她心裡的火苗一直隱隱作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熊熊燃燒。
“承野,你相信命運嗎?”
“你電視劇看多了嗎?”
“你信嗎?”
“不信!”
“那你信什麼?”
“我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