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兩個酒杯碰到一起,三叔抿了口酒,夾了一筷子蔥爆羊肉。
“三叔,那會兒...你說我邪門歪道?”
“咋了?這還不是邪門歪道?”
“這話說得,咱們家都是老實人,那我碰壞了人家東西,我不該賠嗎?”
“你那是普通的賠嗎?”
三叔用筷子指了指張秦川。
...
“我說三叔,我這都夠費勁了,這也就是在國內了,要是在韓國,碰上這種事兒,那都是提着一皮箱錢直接上門的,哪用得着像現在這樣?”
“哦?那韓國是韓國,咱們是咱們,能一樣嗎?”
“咋不一樣?這東西到哪都一樣,時代變了三叔,上個月的新聞你看了沒?咱們這回總算是加入世貿了,再過幾天就正式生效了,你知道這意味着啥不?”
...
三叔夾菜的手微微一頓,想了想道:“意味着啥?以後買東西便宜了唄,大件的,車啊啥的進口貨都便宜了,不就這些,還能意味着啥?”
“你光想着買東西便宜了,那老外以後更容易買到咱們的東西,你就沒想過,咱們以後賣東西更方便了?賣的東西多了,是不是各行各業發展的就好了?”
...
張嘉一聽着張秦川的分析,感覺有點道理。
“伱這麼一說,也是啊?沒發現啊...你小子還關心時政新聞,新聞裡這麼說的?”
“你別管哪說的,你再想想,各行各業都發展了,那普通人是不是就更有錢了,物價是不是就該漲了?其他的不說,就咱們這娛樂行業,以後是不是也要迎來發展了,叔...這東西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是連帶發展的,影響多了去了。”
“那不正好,讓你小子趕上好時候了。”
三叔還是那麼不以爲然。
...
“三叔,那繞了一圈回到原點,趕上好時候了,但人還是那些人,變得是時代,是心態,我花點小錢,破財免災、掃平道路,既讓我收入變多了,我還省事了,何樂而不爲?”
“你呀...咱行得正、站得直,用得上這樣的手段?”
“三叔,我在外面這些年呢,悟到了一些道理,從古至今,各個朝代,都不缺清高的人,有些人呢,是真清高,有些人呢,是假清高,其他人我不管,我只知道,咱們現在的社會,很少有真清高的人,真要是和古人那樣,怎麼不去山裡隱居啊?既然還在社會上活着,人就要合羣,不能太清高!”
...
三叔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和張秦川碰了一杯,擡擡下巴,示意張秦川繼續說,男人嘛...喝點酒就得吹牛逼,要不然爲啥喝酒?
他倒要聽聽,這個侄子要吹點啥?
哼...還教育起自己來了。
...
“強者,從來不抱怨環境,有些愛抱怨環境、抱怨這個、那個的人,在我看來,就是廢物,沒能力!”
“這些人,沒能力,還不肯承認自己沒能力,那他們能怎麼辦?只能抱怨環境、抱怨別的,反正錯的不是他們,他們會說有些人只會鑽營、只會歪門邪道。”
“???”
三叔眉頭一挑,伸手攔了一下。
“你等等,我還沒喝多呢,你這是指桑罵槐,拿話點我呢?”
...
“那哪能啊?三叔你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都多,我哪敢點你...我說的是那位張導,就走了的那個。”
“嗯...裝,繼續裝,你知道啥啊,你還說張導?!”
三叔撇撇嘴,這裡面的一些內情,他是知道的,但他從來沒和張秦川說過。
“嘿...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是廠裡的老員工啊,我前些天和那幾個剪輯師傅,聊了很多,有時候說順嘴了,他們啥都給我說。”
“......”
三叔臉上得意的表情微微一滯。
“就比如張導,他當年被吳廠長挖過來,老廠長對他咋樣?亦師亦兄吧?”
“嗯...”
三叔勉強嗯了一聲。
“是,張導確實有才華,老廠長對他也不錯,兩人算是惺惺相惜,但他當時的情況,還夠不資格到分房子的水平吧?”
“......”
三叔嘴皮子抽了抽,他在廠裡跑了七八年龍套,都夠不到分房子呢,至於張導,他們那個年代,更講究資歷,他一個借調過來西影廠沒幾年的人,怎麼夠分房子的資歷?
那麼多老員工還沒分呢。
但當年老廠長爲了留下人才,或者說穩住張導的心,確確實實破例給他分房子了。
再後來...
總有人妒忌、總有人不服,大家都是一個廠的,本來是論資排輩的地方,憑什麼你一個後來的,就能插隊?
最後有人用石頭,把張導家的玻璃砸了,還說閒話。
那年頭...人言可畏啊,就算是老廠長再解釋也不行。
雙方最終算是“分手”了,張導也遠走他鄉。
反正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要說這裡面怪誰吧...在三叔看來,有能力的人,更受優待...當然也行,但如果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來說,這樣好像也不公平。
國有企業...哪怕是拍電影的,難道所有功勞都是導演的?
其他員工、特別是除了演員外的幕後人員,就沒功勞了嗎?
這種東西,哪怕是放到現在,也一直說不清,倒是隨着時間流逝,慢慢成了廠裡的禁忌話題,而且隨着那位張導現在名氣越來越大,這個話題的禁忌程度倒是越來越深。
很多人馬後炮,要是當年沒人砸他家玻璃,他要是沒走,那現在的西影廠,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
“你想說啥?以前的事,輪得到你說?”
三叔臉色一變,吼了張秦川一聲。
“呵...三叔,輪不到我說,但我說說我的看法總行吧?我要是張導,當時要是有人敢砸我家窗戶?我要是找不到兇手,我他媽有一個算一個,我敢把所有人家裡的窗戶都砸一遍!”
“我不好過,誰都別他媽好過!”
張秦川盯着三叔的眼睛,眼中兇光四射。
“三叔,有些麻煩可以避免,那就儘量避免,真到了避免不了的時候,那啥都不用解釋,就是幹,你現在...我發現你思想就不行了,你快變成當年的張導了,遇事總是猶猶豫豫的,又想清高、又想拿好處,這世界上,有誰能把好處全佔了?他當年都分到房子了,還不允許人家酸兩句?人家打你了,就不知道打回去?跑個屌啊?怕個毛啊!誰還不是肩膀上扛一個腦袋?就這麼灰溜溜的跑了,他對的起力挺他的老廠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