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1

“月七,看那兒。”自打說了那句話,楚廉就後悔了。

他發現蘇月七後來都一聲不吭,但凡她的身體一碰到他的胳膊或者胸膛她就坐得直挺挺的,與他努力的保持着距離。

“什麼?”蘇月七四下裡看了看,不知楚廉指什麼,於是她轉回頭看着他。

“蘋果蛇。”楚廉向自己的左手邊轉過頭示意。

蘇月七身體明顯一震,稍稍收了收腳,怯怯的看向楚廉指的那個方向。

她先看到的是一個紅色圓圓的頭,身子隱在草叢裡,加之光線昏黃,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她倒是不害怕的。

那蘋果蛇好似討好般歪了歪腦袋,調皮的吐了吐開叉的蛇信子。

“快走吧。”蘇月七身子抖了一抖,再也不敢看那個紅紅的圓腦袋。

“怎的如此怕蛇,我記得你小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楚廉低聲笑道,夾了夾馬肚子,驅馬繼續往前走。

“楚公子小時候與月七很相熟嗎?”蘇月七想起剛剛自己拒婚時,楚廉受傷的表情,於是軟着聲音問。

怕是這真正的蘇月七與楚廉原本郎情妾意,倒是自己佔了這身子,棒打了鴛鴦去。

思及此,她心下實有不忍,卻又頗覺無奈。

“難道月七果真什麼都忘了?我們一起逛燈會,去山裡吃齋拜佛看爺爺,一起去花城出遊,這些通通都不記得了嗎?”楚廉一副很是受傷的表情,看着轉回頭抱歉的將他望着的蘇月七。

“對不起,楚公子,我實在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果然。蘇月七嘆了口氣,心下決定以後對楚廉的態度變一變,實是可憐人。

“月七從前從來不叫楚某作楚公子的。”楚廉嘆口氣,哀怨道。

“那是如何叫的?”蘇月七好脾氣的道。

“月七從來叫的都是廉哥哥。”

“......”蘇月七身軀爲之一震,很是爲難的咬了咬脣,“恕月七實在叫不出口,這樣吧,我以後叫楚公子作楚大哥可好。”

“也好。”楚廉忍着笑,回道。

蘇月七微微低下頭,算是鬆了一口氣。

隨着蘇月七一低頭,腦後散開的髮絲滑至她胸前和肩頭,散在肩頭的那幾絲隨着風輕輕揚起,時不時輕輕掃過楚廉的臉。

蘇月七自顧自低着頭,並未發現楚廉的異樣。

身後的清野,看着他家公子的背影,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

想不到他家公子竟還有這樣的一面,這月七小姐倒是好能耐。

2

只一會兒,蘇月七便開始打起了瞌睡。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上牀睡了,即便中間驚醒了幾次,最後實在耐不住生物鐘的折磨,睡了過去。

這幾日夜裡,她睡得確實也比往常少了許多,心裡擱着事,熬了幾夜,終於是熬不住了。

楚廉接住向自己倒過來的蘇月七,讓她靠在自己肩頭睡着。

蘇月七的額頭,緊挨着他的下巴,肌膚相近的觸感,讓他心裡爲之一軟,跟着又是一暖。他低下頭看了看她的睡顏。

還好,像只貓,在他懷裡偎着入睡如此安穩,她心裡大概還是把他當做能夠信任和親近之人的。

得出這個結論,楚廉心情爲之變得更加好,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些,控制着馬,讓它慢慢向前踱着步子。

出了樹林月光照着倒是明亮了許多,不用火把也能看見路,於是楚廉小聲吩咐了清野先走,去蘇府知會一聲。

清野看了看兩人相依偎的樣子,心下了然他家公子這回怕是對月七小姐動了心。

“清野先走一步。”清野小聲說完,便策馬走了。

騎馬半小時的路程,硬是給楚廉走出了一個小時。

牧心的脖子都快伸斷了,纔看到馱着楚廉,和偎在楚廉懷裡的蘇月七的黑馬,慢慢踱至了蘇府的大門。她本大叫了一聲“小姐”,卻在吐出“姐”字時,放柔了聲音。

牧心樂見其成,笑得很是欣慰,行至馬前,高興的對楚廉行了個屈膝禮,柔聲的叫着蘇月七:“小姐,小姐。”

蘇月七動了動,但依舊沒醒。

楚廉打橫抱了蘇月七,從馬上下來,落地動作極其輕柔。

“前面帶路。”楚廉輕聲對牧心說,牧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忍不住又是一笑,帶路在前面走着。

“有勞公子了。”牧心替蘇月七蓋好被子,笑盈盈的又對楚廉道,“公子喝口茶水再走。”

“不必了,夜深了,楚廉告辭,改日再來叨擾。”楚廉已來到門口對胡管家道。

“有勞公子,老身送公子。”胡管家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送楚廉出去。

牧心回屋替蘇月七整了整頭髮:“楚公子是如何知道小姐愛睡這軟塌的?”自言自語完,她又曖昧的看了看蘇月七熟睡的臉,又看了看門口,欣慰之色浮上臉頰。

3

幾人行至蘇府大門口。

“今夜多虧了公子,否則後果怕是不堪設想,請公子受老身一拜。”胡管家說着便要彎下身行禮,被楚廉一把扶了。

“胡伯,月七之事便是楚廉之事。”楚廉放下手之時說道。

“可不知綁了我家小姐的是哪路人?這都出了幾回事了,老身如今可是整日都提心吊膽的。”胡管家一陣苦惱。

“楚廉會查清楚的。”楚廉眼裡閃過一道凜冽的光,如是說道。

“對了,胡伯,楚廉有一事想同胡伯商量,不足一月,月七便成人了,楚廉想稟了爺爺他老人家後,便正式上門提親。”楚廉又開口道。

“如此甚好,公子與我家小姐自小青梅竹馬,楚公子來提親,老身這心頭懸着的大石才能算是放下了,對老爺和夫人也有了交代。”胡管家高興,滿口應了此事。本有婚約,他瞧着今夜兩人這情形,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胡管家也深知如今這蘇府恐不能護他家小姐周全了,嫁入財大勢大的楚府,倒不失爲一個更好的選擇。

“多謝胡伯,楚廉告辭了。”說完楚廉與清野一前一後翻身上馬,策馬離開了。

胡管家心頭從出事以來一直懸着的一塊大石,算是放下了一半。

4

軟塌上,蘇月七此時正做着個有點搞怪,又有些駭人,還有些讓她摸不着頭腦的夢。

她夢見那條蘋果蛇,用紅紅的圓腦袋蹭着自己的臉,親熱的喚着:“月七,你可還記得你從來都喚我作廉哥哥。”說完照着她的臉吐了吐蛇信子。

“別過來,別過來。”蘇月七揮舞着雙手,駭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搖着頭向後移動身子。

“月七,你不記得廉哥哥啦?廉哥哥心裡好傷心,你可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的燈會,月七你可是變心了?”那條蘋果蛇的頭忽然變成了楚廉的頭,步步緊逼着蘇月七。

“對不起,我不是蘇月七,我是蘇文文。”蘇月七用手臂擋在楚廉和她的臉中間,急急喊道。

“蘇月七也好,蘇文文也罷,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蘇月七放下手臂,發現那條蘋果蛇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楚廉。而此時的楚廉正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笑得很是深情的將她望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蘇月七也呆呆的將楚廉望着。

她看到楚廉笑着又說了些什麼,但是她只看到他張嘴,卻什麼也聽不見,因耳朵裡充斥的都是“咚咚”跳得越發快了的心跳聲。

軟塌上的蘇月七在黑漆漆的房間裡,陡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這夢......”蘇月七輕聲呢喃。

她回想起楚廉趴在他身上的樣子,整個人瞬間熱了起來。

她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那裡心臟明顯過快的跳動,還久久未能平息。

她擡起手,又摸了摸自己滾燙的兩頰,覺得羞澀難當。

“我竟做起了春夢,可爲何夢裡是他?”蘇月七一陣苦惱後,起身下得牀,光着腳摸去圓桌那兒,找了茶壺和水杯,倒了水,咕嚕咕嚕灌下兩杯。

好涼,她喝下水便打了個哆嗦,從嘴裡一直涼到心裡,臉也開始不燙了,她才復又摸回牀上。

“對了,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睡着的?我又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的?”蘇月七盯着黑漆漆的夜,問自己,腦海裡不斷閃現楚廉那張帶笑而深情的臉,讓她久久難以再入睡。

5

“小姐,您昨晚依偎在楚公子的懷裡,被馬馱着回來,楚公子還親自抱了您回房間,您當時睡着了,可惜沒看見楚公子抱着您下馬的那一套動作,那叫一個行雲流水,下得馬來,還好生溫柔的低頭看一眼,怕驚動了懷裡熟睡的人兒。那畫面簡直......”

“牧心,來喝口水,休息一下。”蘇月七沒好氣的打斷了牧心的話,塞一杯水到她手裡。

從早上蘇月七一醒來,牧心還有其他幾個丫頭就在她耳邊唸叨這事情,這都不知道第幾遍了。

“小姐,楚公子......”喝完水牧心又準備繼續說。

這時,蘇月七猛的一拍桌子:“我想起來我還有件事兒沒做,差點忘了,我得趕緊去把它做完。”蘇月七說完,一陣風似的刮出門去。

“纖雲,你看你平日裡淨在家待着不出門,走,今兒我帶你出去轉轉。”蘇月七看見漣漪和彩雲兩個丫頭過來,趕緊拉了近旁的纖雲並叫上吳懷,快步往蘇府大門走。

之所以叫纖雲是因爲她平日裡話就不多,反應也比一般人慢一些,看起來有些笨笨的,帶着她,蘇月七本想圖個清淨。

“小姐,蘋果蛇。”纖雲掀開馬車上的小簾子,一臉好奇的看着外面。

“不要再提他了。”蘇月七扶了扶額,拜託道。

“纖雲知道了,小姐。”纖雲一臉懵,不知她家小姐爲何對蘋果蛇如此煩惱。

“小姐,楚公子。”纖雲繼續掀開馬車的小簾子,回頭開心的對蘇月七說。

“求你了不要再提他了。”蘇月七作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求道。

“纖雲並沒提,纖雲說的是楚公子啊。”纖雲一臉的不知所措。

“不管是蘋果蛇還是楚公子,都不要再提了,好嗎纖雲?”蘇月七看纖雲低下頭,一副受挫樣兒,又軟下聲音說。

“奴婢知道了,奴婢可是惹小姐生氣了?”纖雲乖巧的小心的詢問道。

“不關你的事,你繼續看吧。”蘇月七柔聲說道。

纖雲無辜的看了眼蘇月七,便低下頭就乖乖坐着盯着着自己的腳看,不敢再掀了簾子往外看。

蘇月七微不可察的嘆口氣,靠着馬車,開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