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怎麼辦我自己想,你就假裝我沒有聯絡過你吧。”
他說:“這不可能,這件事我既然知道,就不可能裝作完全沒聽過。”
我無話可說。
他隨之嘆息道:“算了,你我都不要再繞彎子,我不是聽不出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先試試幫你拿照片,對麼?”
我說:“我知道這很不容易……”
我今天的確有這個意思,沒有直說,是因爲如今我一無所有,如果他不主動提起,我就沒辦法提,因此我確實在跟他繞彎子。而他一直咬死要告訴我爸爸,不是沒有想到這條途徑,而是不想擔這樣的事。
果然,他無奈地說:“我不是沒有這種能力,只是這件事必須一次成功,否則他惱羞成怒,真的讓這些照片滿天飛,到時不僅是蘇先生和你,兩個孩子也會受到巨大的傷害。而且,這種照片,一旦發出去,就永遠無法清除乾淨。”
我說:“這我不怕。”
“我怕。”他堅定地說。
看來他態度堅定,我只好說:“那好吧,我會自己跟我爸爸說。”
他又不吭聲了。
我感覺有些疲憊,說:“那就這樣吧,謝謝你。”
他忽然開了口,輕輕地問:“那天很怕吧?”
“還好。”我心裡有些暖,因爲他小心翼翼的語氣,讓我有種被人好好對待的感覺:“當時我女兒在樓上,我主要害怕驚醒她,被她看到,肯定要嚇壞了。至於我自己……”我忍不住苦笑:“算了,我不想再說這件事了。”
“你別急着告訴蘇先生,這件事先交給我。”他說:“我先找找機會。”
我一愣,問:“那如果沒有成功,我爸爸一定還會怪你的。”
“所以我說先找找機會,儘量成功。”他說:“這件事只要告訴蘇先生,他就必然會接你回去,這是每一個父親都會做的事。可既然你這麼堅持,那……他最近還欺負你嗎?”
我知道他是問繁音,說:“不了,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他說:“這次你能聯絡我,我很高興,這代表你很信任我。”
我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我覺得你人品很好。”
他依然嘆息:“我倒是覺得我太差了,明明自己站在蘇先生那邊,也覺得他做得全對,背地裡卻這樣糊塗。這件事如果搞砸,我就太……蘇先生是我最尊敬的人。”
我自然不要去爭辯這個,我也爭不贏。
繁音的確可惡,就連我自己,也不敢常常去想他曾經對我做的事。即便到了現在,他對我好了,我的心也始終提着。他們是對的,我跟在繁音身邊吃了那麼多年苦,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當然要趕快逃跑,當然要恨他入骨,當然要站到法庭上,想盡辦法叫他吃槍子,然後將他挫骨揚灰。
可我做不到。
“對”又如何?我需要的本就不是別人的“對”。
“聰明”又如何?我需要的也從來都不是別人的“聰明”。
這麼多年,我領悟的最深的一個道理,就是人生真的很孤獨,很多人會對我的生活提出建議,進行指摘,給予評價,但最終爲我所有選擇買單的人都是我自己。因此,我不要任何人幫我做選擇,哪怕它很蠢,也應當是我自己的。
就如同現在,我覺得我爸爸他們的道理都沒錯,而我也完全不佔理。可那又如何,我要這樣選,我自己買單。
孟簡聰雖然口口聲聲說他無奈,但他畢竟答應了這件事,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同他聊了一小會兒,便互相掛斷。
這通電話打完,也離念念下課的時間不算太遠。我找到繁音的菜譜,翻看着思考我們今天吃什麼。見上面的一些頁碼被他做了標記,我越看越熟悉,纔想起這些都是繁音給我們煮過的,有的是我誇獎過,有的是念念說她喜歡的。
看吧,繁音也不是一無是處。
我選了一個難度不高,且念念愛吃的菜,因爲繁音中午不回來吃。
準備了食材後,便帶着jerry去接念念。
我提前就到了,但還是看到念念出來時有些緊張,畢竟她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傢伙。見到我之後,這傢伙立刻露出一臉自信,踱向了我,給她身邊的同學介紹:“這是我媽媽。媽媽,這是我的同學,emma。”
我倒是見過這個小女孩,她長得很漂亮,編着兩條長辮子,打扮得乾淨漂亮。
我們彼此打了招呼,emma又摸了摸jerry,她媽媽便來將她接回了家。
我領着念念回家,在路上笑:“喲,這是念唸的第一個朋友吧?”
“只是同學而已,不是很有共同語言。”念念驕傲地說:“她太笨了,什麼都不會。”
“那你也不能當着人家的面說呀。”
“我又沒有。”她那小表情跟繁音一樣討厭,“我哪有那麼傻的?”
“那是媽媽不對。”我說:“雖然你很聰明,但不夠聰明的其他人,也一樣有值得你學習的地方。”
她似笑非笑地瞅瞅我,不說話。
我問:“怎麼啦?”
“雖然我爸爸聰明,煮飯好吃,做事情快,還會賺錢,但你纔是chefin(老闆)。”她的表情就像一條正在耍奸的小狐狸。
“這話是你爸爸跟你說的?”
“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酸呀?”她撇撇嘴,隨即又正色道:“媽媽呀……”
“嗯?”
她拉着我的手,輕鬆地晃盪着,擡着小腳丫子踢着步子,一邊說:“我爸爸的病是不是好了呀?”
“還需要請醫生看看,但咱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我說:“之前你爸爸又掐妹妹,就是因爲那個醫生不好,他給你爸爸吃錯了藥,害得他病情變嚴重了。所以找醫生一定要謹慎。”
“真希望他永遠都這麼好。”她歪了歪頭,又仰起臉來看向我:“媽媽……”
“嗯?”我見她眨巴着眼睛瞅我,忍不住在她嫩嫩的小臉上摸了摸:“幹嘛突然賣萌?”
“想讓你抱抱。”她張開手臂。
我笑着抱住她,她立刻把手臂全都纏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抱了她一會兒,鬆手時她仍舊纏着,我問:“你想幹嘛誒?”
“走路好累,想被抱抱。”她還把臉貼在我的脖子上,在地上跺腳。
“媽媽哪有力氣抱你呀?你都快二十公斤了。”
她嘟起嘴巴,撒嬌:“那揹我行不行?”
我無奈,只得在她的小pp上輕輕拍了一下,說:“小懶豬。”
她總算肯鬆開,我也蹲下身子,方便她上來。結果這傢伙沒有爬上我的背,而是從前面跳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見她頑皮,有心跟她玩,便說了句“抓好”就站起了身。
走了幾步,感覺肩膀有些沉重,但還扛得動。我聽她半天沒說話了,便問:“感覺怎麼樣呀?”
“還好。”她被我這樣扛着,說話就比較吃力。
“我只把你扛到路口,否則沒力氣給你煮飯啦。”我說。
“就不。”她故意使壞扭屁.股,我又忍不住輕拍了一下,隨後聽到這傢伙“嘿嘿嘿”的壞笑。
到路口時我已經累得手臂發酸,把念念放下來後,她也累得不行。
我領着她過了馬路,見她方纔喘勻了氣,不由失笑:“以後還想不想被這樣抱啦?”
她瞥我一眼,“爸爸肯定抱得比你舒服。”
我點頭說:“那當然,爸爸的肩膀比我的厚呀,趴着舒服。”
她抿起了嘴,臉上的神色有些刻意繃着的感覺。
我問:“你怎麼啦?”
她搖頭,依然繃着。
我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猛然醒悟:“你老實交代,爲什麼突然要我這樣抱你?”
她依然使勁抿着嘴,同時微微鼓起了腮幫子,活像一隻小青蛙。
我不由紅了臉,說:“你晚上怎麼不睡覺呢?”
“起來噓噓呀。”她瞧着我,神態欠扁至極。
我嘆氣,心想房子小就是麻煩,而我努力了半天,只想起那天絕對沒有開燈,但實在是想不起繁音有沒有套個內內,她應該只看到了一個輪廓。不過看念念也沒怎麼樣,不過以後我倆絕不能那樣囂張地在家裡這樣活動了。
我正捉摸着,念念說:“我就是想知道被那樣抱着是什麼感覺啦。”
“爸爸沒那麼抱過你呀?”
“沒有。”
“晚點讓爸爸抱你。”我說:“你以後該睡覺就睡覺,不要總是偷看我們。”
她吐吐舌頭,擺出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快到家時,繁音打來電話,他以前沒這習慣,主要是問我是否接到了念念。
得知一切都好後,他便說:“我五點鐘就下班了,今天想吃什麼?”
“我給你煮。”我說。
“你想給我煮什麼?”
“還沒想好。”我問:“你想吃什麼?”
“吃你。”他壓低的聲音裡有些興奮。
我小聲埋怨他:“你說點念念也能吃的。”
他立刻笑了起來,隨後繾綣起來:“我想你了。”
“你平時怎麼沒這麼想?”他平時去上班後就不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