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霎時亂做一團,我更是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來。坦白說,如果對面有槍指着我,我不一定會怕成這個樣子,因爲我可以知道槍手是誰,有何目的,也就尚且還有周旋的餘地。但在混亂的人羣中被踩死簡直太憋屈了,而我和繁音都已經虛弱。
這是一條走廊,只有前後兩個方向,槍聲從前後分別傳來,證明路已經被封死。而我也終於反應過來:警察要疏散人羣,怎麼會選擇只開這樣一個小門?商場又不是沒有大門。
在這樣的絕望中,人羣漸漸安靜了,逃亡的步伐也慢了一些。
繁音找到機會,摟着我挪到牆邊,把我圈在手臂裡。這樣我的背貼着牆,雖然沒有東西可以抓,但多了一些安全感。
人羣亂糟糟的,有人往前,又人往後,有人乾脆亂躥,繁音和我對視了一眼,我知道他的想法和我一樣:我們往後。
我倆貼着牆壁,慢慢往後挪。大概是身邊的人見繁音身材高大威武,也覺得比較有安全感?畢竟這裡女人要比男人多些。也跟着我們往後走,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團體,也沒有推搡。
這樣就算安靜下來了,我放心之餘看向繁音,他望着我,似乎已經看出我的念頭,低頭在我的額頭上吻了吻。我感覺他的嘴脣溼漉漉的,一來是因爲這裡太逼仄,二來是因爲他本來就不舒服,臉色一直不好,三來是因爲剛剛要護着我,還要防止自己被擠倒,他已經很拼命了。
這樣一來,回去的路就輕鬆了許多。我想着手槍裡面有六顆子彈,是我唯一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的東西,幸好手槍還在,不過我的槍法不敢恭維。
終於,我們來到了後面的邊緣。
這裡站着三個戴卡通人物面具的男人,看身材不算大塊頭,但足稱得上魁梧。他們手裡端着步槍,我對槍的瞭解不多,無法從外形來判斷它的型號。三個人的衣服雖然不同,但顏色款式大體相同。他們的面具是遮半臉的款式,露出來的臉頰、下巴、脖子以及手上可以看到紅色的蛇形紋身。
看來,也是那個沒聽說過的赤蛇幫。
雖然對方戴着面具,但也能看出對方年紀不大,頂多未成年或剛剛成年。事實上很多幫派喜歡僱傭未成年、孕婦等在法律上可以取得巨大優勢的羣體,但這樣的幫派多半根基不深,與繁家這樣的家族相比,做得也自然不大。這是因爲繁音他們已經不再需要錢,提升階層纔是方向所在,殺人放火販毒這一類事雖然暴利,但風險同樣過於巨大,且家族裡有無數利潤相近風險卻小於此類的生意可以做,因此它只作爲手段之一,而不作爲支柱類型的生意。所以,使用未成年、孕婦這種“下三濫”會破壞家族聲譽的手段,是大家族不做考慮的。
但話雖這麼說,此刻我們還是被這“不成氣候”的小幫派困住了。繁音剛剛掰斷了那女孩子的手,聽她口氣,父親大約是這樣一個組織的高層甚至老大,如果是衝我們來的,那……但願到時繁音的色相能頂點用,我苦中作樂地想。
三個人面前都有五具屍體,都是男人,看穿着明顯是客人,有的甚至挺華麗。這邊的人羣已經非常恐懼,不敢出聲,瑟瑟發抖。
我們剛觀察清楚四周,對方便發現了繁音,戴紅噴火龍面具的匪徒端着步槍朝我們一指:“你,過來。”口音和那粉頭髮小姑娘差不多。
我跟上,剛走出人羣,噴火龍聲音放冷:“女人回去。”
我們還沒回答,最左邊戴綠青蛙頭的男人朝我一呲牙:“女人過來。”
任誰都知道這一笑不懷好意,我往繁音身邊縮了縮,他卻愣了一下才回神,伸手護住我,看向綠青蛙,說:“不行。”
綠青蛙把臉一板,嘴角朝下咧去,擺出一副不悅地表情,擡了擡手裡的步槍。
繁音便不說話了。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手悄悄捏緊了口袋裡的手槍,終於決定絕不能把槍給他:畫虎畫皮難畫骨,模仿得再惟妙惟肖,終究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我們是該聽人家安排,還是怎樣?因爲我擔心繁音有事,也怕我自己有事,總覺得在一起還稍微安全點。而此時,中間黑蝙蝠面具的匪徒對綠青蛙說:“等等,這女人不一般。”
幸好。
我剛鬆了一口氣,卻聽到黑蝙蝠繼續說:“長這麼漂亮,不能讓你獨吞嘍,得跟兄弟們一起玩。”
我一口老血就要噴出,這句話充分暴露了他們好像真的不認識我、甚至也不認識繁音的情況,而這個情況真的太糟糕了:如果是尋仇也就罷了,在不是尋仇,只是想調戲或普通衝突的情況下,知道我倆的身份,肯定還要顧忌一下,但現在顯然不行。
說話間,噴火龍往前推了推槍口,催促道:“快點,男的過來。”
繁音依然不動,他神色繃着,而且捏緊了我的手。
其他人發現這情況,又是針對我們的,已經紛紛朝別處擁擠而去,這一小片,只剩我和繁音。
我攔住繁音,說:“請問幾位要他去做什麼?”
噴火龍的語氣很平靜,神態有幾分費家人的那種理性味道,跟那倆相比,少了一些亡命徒的氣質。他端着槍說:“別囉嗦,來。”
我笑了,說:“別誤會,我沒有要抵抗的意思,只是我雖然是個女人,但自持還有點小錢。如果貴幫兄弟手頭緊,今天太陽落山之前,任何數目,任何幣種,任何付款形式,只要能交到貴幫這朋友,都不是問題。”
以我的談判水平,也就能說到這份上。既不敢把話說得太硬遭至反感,又不想把話說得太軟讓對方覺得我們好欺負,其實,露富也是非常危險的,知道我有錢之後,人家完全可以這麼選擇:把我拉過去輪了,拍照片視頻,然後要挾我源源不斷地給錢。作爲一個有些身份的女人,是寧可付錢也不想被暴露這種隱私的。
只是我沒有其他辦法了,以繁音的身手和智商,我相信這種情況不難突出一條生路,林家那麼驚險,我們不也逃出來了?只是繁音慫了,我只盼他現在不要發抖。
三人一愣,互相看了看,看來真的對我們不甚瞭解。
我感覺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問噴火龍:“讓我一起去吧,如何?”
噴火龍沉默了一下,說:“來。”
繁音拉着我往前走,噴火龍在我們身後端着槍,像押犯人一樣押着我們,走了大約五六步便轉了彎,這裡站着兩個其他卡通的面具人,也端着槍,也同樣打扮,在前面給我們引路。
我來時慌亂,不曾注意,現在才發現,這裡其實本來就是安全通道,似乎還通往商場辦公區,因此道路有些複雜。走廊雖然不窄,卻也不寬,寬度目測可以無障礙行駛一輛普通轎車。
這裡其實只有三個人,而且兩個背對我們,噴火龍雖然正面對我們,卻只有一把槍。我心想照繁音地的性子,此刻必然要動手,這樣,我們就有一把手槍和一把步槍,對付他們有很大勝算。
可是我身邊的“繁音”完全沒有動作,我的身手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自然只得白白放棄這個或許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值得慶幸的是,我的手機和手槍都還在口袋裡,沒有被發現。經過這麼多事,孟簡聰肯定會察覺到不同尋常,通話中的手機也可以定位,在他來之前,希望,我們可以少受傷害,儘量周璇。
我們就這麼走着,轉了兩次彎後,前面的人引着我們來到一個辦公室裡。
這是個很大的辦公室,看樣子出事前有不少人辦公,外面是大廳,裡面是獨立的總監室和秘書室,大廳裡沒有員工,如果不是攆出去了,那就是被扣在裡面的獨立辦公室了。我的男保鏢們都在這裡,被綁着跪在地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每個人的膝蓋下都有血跡。周助理受傷最重,靠在其中一個保鏢的身上,頭破血流,臉色也屍白。
他們身邊站着端槍戴面具的赤蛇幫分子。
唯一的女保鏢阿瑤不見了,我也就擔心起來。
引路的赤蛇幫分子引着我們進了最裡面的總監室,路過秘書室時,我透過窗戶看到裡面蹲着身着員工服裝的人,均抱着頭,裡面自然也有赤蛇幫成員端槍押着。
從進來到現在,我們已經見到不少步槍,如果這個幫派不是由一羣瘋子組成,那這幫派實力確實不弱,因爲步槍和手槍不同,它的法律問題比手槍多,運輸、藏匿都比手槍困難,因此比手槍難買,買來輕易也不會動用,更別提是這樣級別的商場。這帶來的法律問題和我輿論壓力,足以令國家最高層直接下令端掉整個幫派。
但,既然對方有這麼多步槍,那就要跟軍火商聯繫,最近的十多個國家的軍火貿易都由費家控制,即便不買費家的,也要給他們報備,還要給費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