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陸隱在前面走着,芷依跟在後面,兩人走向食樂園的中央,在那裡橫七豎八擺滿了酒瓶,一朵盛開的花上放着熱氣騰騰的菜餚。
陸隱走到那些酒瓶前,一段記憶浮現,有不少人圍成一圈坐在這裡歡笑着,喝着酒,大聲說着什麼,他看向一個方向,那裡應該坐着大姐,“小七,少喝點,今晚你該入洞房了”。
他目光轉移,那裡是二哥的位置,“大姐,咱小七長大了,以後就不要我們了”。
“二哥別亂說,小七,來,四姐陪你喝”。
“四妹你也少喝點,別忘了,你家還有人等着安慰”。
“又不是隻能娶一個,小七,回頭就把夕丫頭帶走”。
“我錄下來了,哈哈,馬上放給白仙兒聽,四姐,她早看你不順眼了”。
“老五,你找死,別引發家庭矛盾”。
“小七,你就別灌啓明瞭,我眼瞅着啓明星都黯淡了,孩子真可憐”。
“誰讓這小子總挑釁我,話說,他怎麼不挑釁你們?”。
“就小七你最好說話,讓他來挑釁我個試試,三哥把他種土裡去,不對,扔麥圈裡,十年別想出來”。
“誰,誰敢罵我第八英傑圖啓明?老大,有人罵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所有人圍成了一圈開心笑着,喝着,祝福着,陸隱握緊雙拳,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眶紅了,這段記憶如同影像一般在他腦中浮現,很清晰,他記得每個人的樣貌,記得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記得他們給予的祝福,那一刻,自己是溫暖的,自己有家,有親人,有兄弟姐妹,有愛人。
然而緊接着,一切都破碎了,畫面消失,什麼都沒了。
等回過神,看到的只有滿地空酒瓶,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陸隱坐了下來,他以前就坐在這個位置。
遠處,芷依看着陸隱坐着的背影,感覺很孤獨,這份孤獨讓她沒有打擾,無論多少人走過去都無法驅趕這份孤獨,他絕對來過這裡,在這裡有過些什麼。
這個地方芷依來過,看見滿地空酒瓶以爲還有人在島上,爲此警惕過相當一段時間,但最後卻發現沒人。
陸隱在空酒瓶旁做了一天,整整一天的時間,動都沒動,在回憶着,想要找回過去的記憶,快樂的時光,可惜,他想起了那些人,卻找不回那些時光。
老僕說這裡有自己重要的東西,然而自己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這座島,你走遍了?”,陸隱開口。
後面,芷依回答,“嗯,在這裡幾十年,都走遍了”。
“發現了什麼?”。
“全是吃的,沒別的了”。
陸隱不再說話。
“哦,對了,其實有個人偶爾會跟我說話,但都是她聯繫我,我聯繫不到她”,芷依忽然想起了什麼,“最近一次聯繫也是在十年前”。
陸隱回身,目光深邃,“誰?”。
芷依回道,“她說她叫白仙兒”。
陸隱身體陡然出現在芷依面前,快的芷依根本沒有反應,她震撼,這個人現在究竟什麼修爲了?她在這座島上除了吃就是修煉,再加上星源充沛,跟閉關一樣,所以已經突破星使,但怎麼感覺在這個人面前跟孩童一樣無力?
“帶我去找她”,陸隱沉聲道。
芷依愣神,眉頭皺起,“陸隱,我不是你的下屬,剛剛見你那樣也是因爲太久沒見到人了,而且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大腦一震,一種久違的無可匹敵的壓迫降臨,如同天塌地陷,整座島都在晃動,這種壓迫令她難以呼吸,毫無反抗能力的蹲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這種壓迫感她只在半祖身上感受過,就連諸天印照強者都沒給過她這種震撼,眼睛只能盯着地面,不能擡頭,擡頭會死的。
“帶我去找她”,陸隱又說了一遍,氣勢突兀消失。
龐大的壓迫來得快,去得也快,芷依猛地咳出口血,壓迫的突然消失令她身體難以承受,手臂撐住地面,緩緩擡頭,看向陸隱的目光第一次帶着恐懼,她在對一個同齡人恐懼,一個曾經需要與別人聯手才能對抗她的人恐懼。
上次見到他什麼時候?星空至尊賽,即便最後一戰此人展現出死神的力量,以絕對強悍的戰力橫掃衆人,卻不可能帶給他們恐懼,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誇張?
陸隱平靜看着她,居高臨下,芷依擦了下嘴角血漬,顫聲開口,“我帶你去”。
陸隱擡頭,看向遠方,這個女人,他早已不在乎。
曾經的芷依是道源三天之一,生生源氣延綿不斷,難以破解,而今,這個曾經的強敵在他面前跟紙糊的一樣,都不用動手,一個眼神就可以令她灰飛煙滅,星使又如何。
芷依緩緩起身,咳嗽着朝一個方向走去。
受傷的感覺已經幾十年沒出現過了,她都忘了這種疼痛,上一次受傷也是這個人帶給她的。
她很想問第五大陸怎麼樣了,但現在有些不太敢開口,彼此差距實在太大太大。
芷依走的不快,陸隱也沒有催,他在思考怎麼回事。
白仙兒能聯繫食樂園裡的芷依,代表了什麼?代表她知道這個方位,代表她,能找到食樂園。
面對白仙兒,很多事應該往壞處想,就當她能隨意出入食樂園,那麼現在,她在哪?
想到這些,陸隱警惕,隨時準備借用點將臺的符文道數,肩膀上,燭神小人也出現,衣服下面,自手腕處,掌之境戰氣蔓延,隨時準備出手。
芷依帶陸隱來到食樂園深處一個精緻的木屋內,說是木屋並不準確,應該說水屋纔對,這是由水構成的屋子,看似水流,實則如同木頭一般堅固,不時有小魚順着水流飄過,看起來唯美而雅緻。
水屋四周還有柵欄,柵欄內原本應該養過些什麼動物,後面一大片種植的各種蔬菜,看起來格外平靜安逸。
更遠處是瀑布,流淌着那種七彩色的飲料,不斷有魚朝着瀑布上方游去,好似魚躍龍門。
瀑布兩旁山壁上長滿了果樹,結出的不僅是水果,還有美食,醬料甚至肉。
看着前方的屋子,陸隱瞳孔閃爍,腦中同樣有畫面浮現,他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笑的那麼開心,看他的目光充滿了愛意,那是--白仙兒。
這裡是他與白仙兒住過的地方。
“就在屋子裡”,芷依道,站在原地沒動。
陸隱一步步走向前,擡手,放在柵欄上,這個動作他好似做過很多次,帶來的是快樂與安逸的回憶,推開柵欄,看着兩旁,這裡養過兔子,養過貓,也養過狗,還養過刺蝟,他彷彿看到絕美的女子蹲在地上笑着餵食,他忽然看向樹林,好像有什麼東西應該過來一樣。
對了,想起來了,是一隻七彩小鹿,每當自己回來,都有一隻七彩小鹿從樹林中跑來,衝着他喊,撞到他懷裡。
這裡是獨屬於他跟白仙兒的家,除了招待過幾個兄弟姐妹,就連陸家的人都沒來過,他記得。
深呼吸口氣,陸隱擡腳朝着屋子走去,推開門,看向四周。
屋子很小,裡面的擺設跟多年前一模一樣,他很確定,一樣的木牀,一樣的梳妝檯,一樣的桌子,他很熟悉這裡,走進屋子就有種想在這裡住一輩子的衝動。
這裡是他的家,對了,他想起來了,當初爲什麼答應白仙兒將食樂園搬到陸天境旁,就因爲這裡。
他們成親,這裡,是他們的家,而非陸天境,所以當初家族纔會同意將食樂園搬過去,這是白仙兒提議的,陸隱還記得當初她提出這件事的時候是多麼憧憬。
“小玄哥,我們以後不管外面的事好不好?我就想留在食樂園,留在我們的小屋,陸天境高高在上,但不是我想要的”,這,是白仙兒的原話。
陸隱握緊雙拳,他記起來了,就是她說的,是她提起將食樂園搬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想留在這裡,什麼家,什麼不喜歡高高在上都是假的。
轟的一聲,水屋四分五裂,周邊一切被陸隱龐大的氣勢橫掃。
芷依下意識退後,看陸隱目光就跟看神經病一樣。
陸隱喘着粗氣,目光赤紅,整個人壓抑着什麼。
這時,震動響起,來自前方的梳妝檯,這個梳妝檯並未被摧毀。
陸隱看去,看到了一枚雲通石。
他深呼吸口氣,接通,出現了白仙兒的影像。
陸隱看着她。
她也看着陸隱,“小玄哥,你想起了什麼?”。
陸隱盯着白仙兒,“是你提起將食樂園搬去陸天境,我們所有人的遭遇是你一手策劃”。
白仙兒奇怪,“山師父他們沒告訴你嗎?我以爲你早就知道”。
“大姐他們怎麼樣了?”,陸隱厲聲問道。
白仙兒無辜的看着陸隱,“他們啊,死了”。
陸隱目光狠厲,眼底深處帶着無邊殺機,“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白仙兒笑道,“再跳一支舞嗎?我等着,對了小玄哥,牀底下有你自己的東西,我都學不會,還給你吧”,說着,她看向四周,“看來你真的生氣,連家都拆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纔保留下來的”。
“哦,還有”,白仙兒忽然面色肅穆,看着陸隱,“修煉要加快,如果等我先破入祖境,說不定”,她很平靜道,“你會死的”。
說完,影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