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許七精簡前言,將昨夜講過的挑着重點重新講了一遍。這百十來個儒生裡,得有七八十個是昨晚沒來的,雖然各有心思吧,但既然來了,許七也得照應到了。
儒生裡昨天來過的也有二十來個,許七在這挑着重點講,有些旁枝末節,就由昨天來過的儒生向身旁的儒生低聲解釋。雖然是沒許七親自來講說的明白,但好歹也能讓今日剛來的儒生聽明白七八分。
將前面講過的撿着重點重述一遍,許七開講如何“切實做事”這一節。
從“縣官現管”這官場情況說起,許七滔滔不絕,將儒生們切實可行的辦法說了出來。
這些儒生們若是空談道理,安世濟民自然沒了念想。許七也不想和他們做什麼空談,那樣和儒門中的腐儒也沒什麼區別了。
儒生們要做成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入朝爲官,使朝野之中同心之人,州府之中有踐行之人,上下同道,這才能將衆人心中所想的事情給貫徹下來。
講到這一節,許七沒再往下細說,因爲場中人不一定全部同心,這接下來要說的可不太方便細說。不過許七也沒冷着場面,從這一環跳開,說起了“立廟祭祀”的事情。
想要在民衆之中和仙道相爭,就要給與民衆更爲直觀,又更爲便捷的利益。仙派雖然也給民衆施惠,但也不是人人能享受這利益,只是受益者宣傳的夠廣而已。
以人力想要和仙道手段相爭,實在難行。但立廟祭祀,藉着鬼神之力,倒能成就這件事情。
暫且不說別的,光衝着暗中行事的神道,拿自己當槍使這件事情,許七都對神道沒什麼好感。但是有好感沒好感是一回事,該不該用是另外一回事。
望山村鬼王村立廟,鬼王藉助村民信仰供奉而存在,反過來也能庇護一方安寧,風調雨順,這是兩相依存的關係。許七又有話立在了那,鬼王趙子明不能欺壓村民。村民只要給足了供奉,提出的要求又不過分,鬼王趙子明就要老老實實的去做。與其說是供奉,這倒更不如說是村民和鬼王之間的一個交易。
這也就是許七對神道沒什麼好感的另一個原因所在。在許七看來,神道鬼神能夠立身存在,除開本身之外,還要有信衆信仰。信衆若不信仰供奉,神道鬼神自然沒了立身根基,又能有什麼妙用?
神道鬼神若想得到信衆的信仰,首先就要施惠民衆。民衆得利,心中感激,這纔會信仰供奉。但是神道卻將這件理所應當的事情當作了恩惠,光是信仰供奉還不行,還得頂禮膜拜,敬畏有加,就這還不一定能爲民衆做多少事情。
在這個世界裡,除開土地一類的鬼神之外,許七還真沒聽說過更高一階的神道鬼神,自己手中的萬生辟命倒是和神道有莫大的關聯。
這世界上神道不興,只能在不知多遠的世界中降下些微力量。許七想着,這神道九成也是要藉着自己的手,成就神道自己無法去做的事情。
許七也懶得去管神道要做什麼,反正眼下天下沒有神道,萬生辟命中又能化出神靈竅穴,自己正好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建立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神道。
跟這些儒生們來說,許七隻能簡要提及“立廟祭祀”,以神道鬼神使民衆受惠的構想。許七也知道,儒門裡雖然有“立廟祭祀”這個權力在,但是卻有許多的規矩限制,儒生們對做這件事情心中一時間也不能完全接受。這裡面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想要空口說白話一次讓儒生們全盤接受,也不現實。
說足了一個時辰,楚舟將儒生
們記下問題的紙張收來,交給了許七。許七翻看着儒生們記下的問題,正要回答問題,客棧門口卻來了一行人。
爲首的,正是儒門大尊餘陽餘長虹。在他身後跟着老老少少不少的儒生,粗略一看,怕是也有五六十人。
餘陽來到客棧門口,向客棧內的許七拱手道:“九陽前輩,晚輩有禮了。”
餘陽帶着衆人來到,客棧內的儒生們也看的清楚,心裡頓時猜起了這一行人的來意。
餘陽先生先前就在九陽先生面前自認了晚輩,想來是不會跟九陽先生有什麼爭執的。那他今日帶着這麼多人前來,爲的是什麼?
看着客棧內的儒生,餘陽心中暗道:“市井傳言果然不假,九陽前輩的確是在此講學。”
這百十儒生沒住在一處,早上來的時候也是各個客棧中的儒生互相招引,結伴而來。雖然大清早的人不太多,但是百十號儒生簇擁着走街過巷,可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後來儒生們到了客棧,又購買紙筆,倒是引起了不少旁觀者的注意。有人去跟文房四寶店的老闆打聽,“衆儒生要聽那位九陽先生講學”這件事情,便算是傳開了。
許七姿態頗高的進入京城,講明瞭自己已拜入儒門,儒門之中對這客棧可是分外的上心,有人手盯着這邊的消息。
衆儒生聽許七講學的這件事情,正被儒門的人手看到。多方打聽,證明這消息確切了,這纔將這消息回報給儒門。
而這兩天裡,儒門中正在討論,身爲妖族的九陽妖尊,到底能不能進入儒門。要說不能,九陽妖尊可是拜入了王明世門下,本身還和儒門有着頗深的淵源;要說能,九陽妖尊可是妖身,讓他進入儒道這可是有點玩笑了。
儒門之中有說能的,有說不能的,有說可以讓妖尊再行轉世,化爲人身之後再拜入儒門的,有說將九陽妖尊奉爲儒門之外的門外前輩,給他個和儒門關係不大的尊稱,但不能讓他真正的進入儒門的……儒門之中的意見分成了好幾撥,爭論不休,也沒個結果。
這消息傳到的時候,儒門之中正好在爭論這件事情。得知這件事情,衆人都吃了一驚。
任誰都沒想到,九陽妖尊竟然有這樣的號召力,能讓儒生自發的去聽他講學。
在場的衆人對這件事情頗有爭論,但有人將這件事情看的清楚,說要將這件事情儘快的定下來。不然的話,等去聽九陽妖尊講學的儒生更多,九陽妖尊的影響力更大了,那時候想要再將九陽妖尊拒在儒門之外,可就麻煩了。
眼下正好將九陽妖尊請來,和衆人辯個明白。將他是否能夠進入儒門這件事情,在他影響力不大之前,及早的定下來。
儒門之中夠資格去請九陽妖尊,又和九陽妖尊能搭上話的,算來算去也就是餘陽了。這件事情就着落在了餘陽身上,由他去將九陽妖尊請來。
正因如此,餘陽纔來了客棧。
“餘陽先生,有何貴幹?”
看餘陽帶着一行人過來,許七一時間還真不知道餘陽是個什麼來意。
要是說來找茬,其他人或許有可能,但是自認了晚輩的餘陽,許七覺得他還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好歹他也是個儒門大尊,這種自打臉面的事情真要是做了,他臉上可是不好看。
餘陽拱手道:“今日儒門議事,正和九陽前輩有些關係。晚輩受首座之命,前來請九陽前輩。”
“哦?”
餘陽這話沒說明白,許七卻也從中聽出了不少的東西。眼下儒門之中和
他有關係的事情,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他能否進入儒門的事情罷了。
許七原本琢磨着,儒門中還要將這件事情討論一番,耗上不少的時間,自己才用跟儒門之中的人正式照面,不想這事情竟然如此之快。難道說儒門之中意見竟然如此統一,兩三天之內就得出了統一的意見?
眼光一掃面前來聽他講學的衆儒生,許七心中忽然明白過來了,心中暗道:“恐怕這事情跟這些儒生大有關係吧……昨日是二十人,今日接近百人,明日能來多少人聽我講學?時間一長,我在儒生中有了影響力,儒門若是再說不讓我進入儒門,可是會在儒生之中引起不小的爭論。”
“這是趁着我的影響力不大,搶先下手,要將這件事情在這做個了結。今日一去,腐儒們與我糾纏,只怕進入儒門這件事情有些不太保險。”
“既然如此,也罷,你們這些腐儒就給我看好了,看我怎麼讓你們將我迎入儒門。”
心中這麼琢磨了一回,許七向餘陽拱手笑道:“餘陽先生,今日來請本座,可是爲了本座拜入儒門中的事情?”
當着衆人的面,許七便直接將這件事情給拋了出來。
“這……”
餘陽一愣,也沒想到許七竟然將這件事情給直接問了出來。略微猶豫了一下,餘陽照實說道:“前輩來京城數日,儒門也未曾和前輩照面,更爲談及前輩進入儒門中的事情,實在是這兩天儒門事務繁雜,照應不周。今日事務理順完畢,正要來請前輩,說說前輩進入儒門的事情。”
“進入儒門?”
許七一笑,將餘陽沒說出的話說了出來:“只怕是要說一說,本座能否進入儒門的事情吧?”
此言一出,來聽講學的儒生頓時交頭接耳,有了許多的議論。
許七講學,極少空談,只有切實的分析形勢、分析利弊,然後說出如何一步步實踐心中所想的事情的道理。一開始儒生們也不習慣,但是聽着聽着,也就適應了。
這位九陽先生雖是妖族,但所講的構想的立意,確實是從常人的角度出發,而且胸中自有一套辦法,顯然不是胡亂湊出來的糊弄人的言語。
妖尊雖然是妖身,但是他說出的構想卻是以天下萬民爲本的構想,顯然是受了儒門宗師王明世的教導。進入儒門,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兒有什麼“能否”之說?
一時間,儒生議論紛紛,也沒顧忌着一旁的餘陽。
聽着儒生的低聲議論,餘陽和許七心中各有想法。
“九陽妖尊眼下就能聚起人心,若是時日長了,那得是如何的景象?趁着現在,將這件事情做個了結也正好。若是時間久了,門中若是不想讓九陽妖尊進入儒門,可就要生出不知多少的麻煩了。”
心中這個念頭閃過,餘陽心中又轉過了一個念頭:“說來也真是奇怪,九陽妖尊到底說了什麼道理,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聚起衆人之心……若是日後有機會,還真要和這位妖尊探討一番。”
沒等餘陽說話,許七拱手道:“回到儒門,這是家師的遺命,這事情的確該談一談。但是眼下本座還有些事情要料理,要即刻離京。三日之後,本座便能回來,到時候再去儒門之中,拜會各位儒門宗師。”
眼下儒門要快刀斬亂麻,自己想要進入儒門,勝算頗低。但是許七心中也有自信,自己只需要三天時間。哪怕是這三天內自己不在京城之中,三天後,自己進入儒門之中的勝算都能提高七成。
三天時間,已經足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