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
庭院中,無間鬼帝捧着腦袋,聽許七說種種事情。看許七不再言語,便追問了起來。
此時已經將要入夜,少女帶了王野鬼,去城外的墳場中凝聚陰氣,順帶着指點他的不明之處。許七和無間鬼帝留在家中,一大一小吃過了晚飯,便等着看星空。
也是等的有些無聊,無間鬼帝便打聽起了今日的事——許七房中到底爲何發出一連串的撞擊聲,他可還沒弄明白呢。
許七也不隱瞞、敷衍他,將其中的種種事情都跟無間鬼帝說了。
這事情說來倒是有些趣味,無間鬼帝也就當個故事聽了,時不時的發表一些“貪靈真的兇狠”“那個樑景該死”之類的評論。
等許七說到了尾聲,無間鬼帝便追問之後的結果。
“後來……”許七攤了攤手,向身旁的無間鬼帝道:“我就和她帶着那個王野鬼回來了啊。”
“那個樑景就被留在了巷子裡?”無間鬼帝繼續追問。
“後來自己回了家,失魂落魄的……估摸着得一段時間才能反省過來吧。”
“那他最後還是沒死了?”無間鬼帝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許七看看身旁的無間鬼帝,搖頭笑道:“這不是個故事,是事情,哪兒有‘最後’可言?反正他早晚也就在這一百年內死去了,算的上是你要的最後結果。就這件事情來說麼,他‘最後’的確是沒死在我們手中。”
“唔……”
聽許七說完了這麼一番話,無間鬼帝皺着眉頭,顯出幾分泄氣的樣子來。
許七也不去管他,自等着夜幕徹底降臨,好細細的欣賞這方夜空。
自己悶了一陣之後,無間鬼帝忽然道:“那樑景該死。”
“唔……”許七看看無間鬼帝,問道:“你覺得他該死麼?”
“該死。”無間鬼帝點點頭,十分認真的說道:“我雖然沒死過,但也知道死這件事情,是誰都不想接受的極壞的事情。這種事情,給他是最合適的。”
又看看許七,問道:“你難道覺得他不該死麼?”
許七點頭道:“自然該死。若是有人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定一刀一劍的從他身上討還回來。”
“那你爲什麼不殺了他?”無間鬼帝看着許七的表情,道:“這種人,留着他實在讓人不痛快。”
“正如我所言,”許七道:“如果是有人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是一定會殺了他的。但這件事情卻不是我的事情,要做選擇的人也不是我。”
看着一旁的無間鬼帝有些不大明白,許七道:“簡單來說,就是因爲這事情的根源不在我,所以,做選擇的那個人不是我,能決定樑景生死的人也不是我。那個之前的王靖忠,如今的王野鬼,纔是有權在這件事情上決定樑景生死的人。”
“他做了選擇之後,事情就更和我沒什麼關係了。若樑景有其他的可殺之處,我也會殺他,但卻不能是因爲這件事情。”
看着無間鬼帝,許七頗爲認真的豎起一根手指,道:“別人的選擇,和
你自己的選擇一樣重要。如今日我跟你說的這件事情類似的事情,日後若是被你見到了,你也得好好考量別人的選擇。”
“若你覺得該死的人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沒有其他什麼該死的地方,而那有權力做這個生死選擇的人又不殺他,你即便覺得他該死,也不要因此事殺他。”
“除非,你能從這人身上找到另外一點,值得你下手殺他的事情。”
看了看似懂非懂的無間鬼帝,許七問道:“你明白了麼?”
“沒徹底明白。”無間鬼帝搖了搖頭,道:“但是我記下了……以後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的話,我會去印證的。”
許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一陣風聲傳來,卻是少女手中握着一枚骨丸,以遁法而來。
將手中的骨丸隨手一拋,骨丸尚未落地,便化出了王野鬼的身形、容貌。
此時夜幕尚未完全降臨,天空中還有一點亮色,太陽真火尚有餘力。不過身在宅院中,便是身在少女那元神之力的遮掩下,太陽真火之力半點都不能透入進來。
他的速度自然無法和元神宗師的遁速相比,少女爲了方便,便以此帶着他來回走動。王野鬼也能將一身凝入這根本的一粒骨丸之中,倒也不覺如何。
“這件事情很簡單。”
許七和無間鬼帝之間的言語,自然逃不過元神宗師的感應之力。少女往天空中看了一眼,口中道:“若你覺得某個人可殺,那就殺了。若是其中有一個有權做選擇的人,那也簡單,只要讓他無法做出選擇就行了。”
看了無間鬼帝一眼,少女將自己的思路傾囊相授:“搶在那個有權做出那個該死之人生死選擇之前,就立刻下手,將那個你覺得該死的人直接殺了,這就好了。”
“那樣一來,他還沒做出選擇,你也沒有不看重他的選擇,那個你覺得的確該死的人也被你殺了。”
少女看看許七又看看無間鬼帝,道:“這樣一來,也不違揹他教你的道理。”
少女那精誠一心把握事情根本的能力,實在是尋常所難以理解的能力。她立足於“如何殺死該死之人”這一點上,在許七的一番言語中生生找出了一個極爲簡單方便的辦法。
聽了少女這番言語,無間鬼帝眼前登時一亮,找到了一個完美解決這類問題的辦法。
但轉念一想,王野鬼已經做出了選擇,若要下手殺死那個樑景,也已經晚了。
想到這一點後,無間鬼帝微微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大痛快。不過稍稍想想,心情又好了許多:以後如果遇到了該殺的人,就能用的上這個辦法了。
許七看看那少女,搖頭道:“不要教壞了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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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轉向身旁的無間鬼帝,“這個道理不在於殺還是不殺,而在於要給旁人一個選擇的機會。若不給別人選擇的機會,做多了這樣的事情,這就會成爲日後做事的習慣。長此以往,絕對不是好事。”
“罷了,”許七擺擺手,道:“這其中的事情認真分辯起來,就是一番極長的言語了,日後再和你詳細分說,你先記下就是了。”
看了看一旁的王野鬼,又看看少女,許七問道:“回來的倒是早……怎麼了?”
少女仗着元神之力,不等太陽真火徹底弱小、夜幕完全降臨,便帶着王野鬼往城外的墳場中去了。有她的元神之力爲屏障,王野鬼在其中不受太陽真火侵襲,可以自如收攝陰氣。
此時將將入夜,正是陰氣變得濃郁的時候,少女卻帶着這王野鬼回來了,倒是讓許七覺得有些古怪。
“嗯。”
少女往天邊又看了一眼,道:“有一個元神宗師探查這裡,被我察覺到了。他的元神成就很不錯,如果不是距離這裡極遠的話,我未必能察覺到他,他卻能察覺到我。”
“在城外待着,不是個事情。”
少女看看一旁的許七,道:“我不認識其他的元神宗師,王野鬼更不認識。看這元神宗師該是懷着自己的目的而來,或許是在找人。”
看看許七,又看看那年幼的無間鬼帝,少女道:“可能是來找你們兩人中的其中一個。在我看來,該是來找無間鬼帝的。”
“倒也未必吧……”
許七想了想,搖搖頭,道:“百鬼窟距離這裡實在遙遠,那些元神宗師又忙着拼殺,哪兒有功夫前來?無間鬼帝的行跡也沒有暴露,沒有來找他的道理。”
“至於我麼……”許七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和我有仇的元神宗師,我倒是能想起那麼一兩個來,但也沒有來此找我的道理。若說和我爲敵的,近日成了元神宗師,卻來找我,倒是有那麼一些可能的。”
貪靈鬼尊是因爲那幾個五陽道修士而現身,從而引發了這種種的事情。論及根本,若不是那幾個五陽道的修士殺死了王靖忠,貪靈鬼尊也不會露面,就更無之後的種種事情了。
而那幾個死在貪靈鬼尊手下的五陽道修士出現在這裡,落在許七眼中,就很有一些意思了。尤其是他們所言的事情,更讓許七覺得這幾人是被送來做餌,用來釣出那位在幕後的謫仙孫乘雲真正要找的人。
但那謫仙孫乘雲到底是不是做這件事情的人,是要釣出藏身此地的貪靈,還是要藉此找出自己等人的蹤跡,都實在難說。
許七和孫乘雲的交手不在少數,知道這位謫仙的算計十分精深、厲害。不說別的,攻殺要轉生的無間鬼帝,正是這位謫仙的手筆。若說他不肯罷休,追殺不止,那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說旁人有這樣一番虛實算計,許七未必能夠確信。但說這是出自孫乘雲的佈局,許七是相信的。
如果說有五陽道的元神宗師在此時趕來,許七也不覺得意外。
事實上,他在做了這許多事情之後,冒着暴露行蹤、被元神宗師追殺的風險都不肯走,就是爲了驗證自己心中這番所想。
只是,在許七的推算中,那出自五陽道、奉命前來追殺自己和無間鬼帝的元神戰力,不該在這個時候來——若有現成的元神戰力可以差遣,那來追殺自己的人早就到了;若要臨時再塑造一個有元神戰力的五陽道門人前來,也沒有這麼快就能成功塑造出來、派來和自己交手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