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說:“你不就是爲了讓他來跟蔣老頭套近乎嘛,咋又在背後笑話人家了?”
“切,誰讓他一上來就牛逼哄哄,沒把人家放在眼裡了。反差也太大了,簡直讓人受不了。”
王香草說:“要怪也只能怪他乾的那職業,平日裡打交道的人少鬼多,所以必須得拿捏着點。”
“這倒也是。”馬有成抽着煙想了想,然後擡起頭,說,“我得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錢分開。”
王香草偷偷問:“咋個分法?”
馬有成說:“就分成兩份吧。”
王香草問:“一份五千?”
馬有成說:“一份藏到包底,一份放在上頭,看我眼色行事。”
王香草一臉懵懂,小聲問他:“你是說只給五千?”
馬有成點點頭。
王香草說:“是不是少了點兒?”
“沒多沒少,只是個心意。跟他辦事多用腦子,少花錢。”
王香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馬有成也不再說話,只顧悶頭抽菸,看上去突然變得心事重重。
等到屋裡傳出了香噴噴的油餅香味兒,李所長才跟蔣倉囤一塊走了出來,看上去很親暱。
李所長招呼蔣倉囤坐到自己原來坐過的位子上,蔣倉囤不肯坐,卻被硬生生按了下去。
王香草見狀,抽身走了出來,對着李所長說:“還是你跟老蔣坐一起吧,好好交流一下烙餅的經驗。”
李所長大概覺得太直接,讓馬有成跟蔣倉囤坐在一起。
馬有成玩笑着說:“算了,爲了美女的安全,我還是坐在她身邊吧。”
隨又對着王香草說:“過來……過來,坐到我這邊,還是老疙瘩更安全。”
王香草走來,坐了下來。
李所長這才順理成章坐到了裡面,主動抓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酒,畢恭畢敬捧到了蔣倉囤面前。
“不……不,我不喝酒,真的不喝酒。”蔣倉囤擺擺手,沒有接那杯酒。
李所長耐心地套起了近乎,說:“咱哥倆難得聚到一起,就衝着這份緣也得喝,要不然怎麼表達感情?”
蔣倉囤說:“感情歸感情,跟喝不喝酒沒關係,你們喝,我給你們倒酒,好不好?”
“不行……不行,怎麼能讓你倒酒呢?你可不能見外,那樣的話,我這酒就沒法喝了。”
蔣倉囤看上馬有成,皺巴着臉說:“村長,我酒量奇小,不能再喝酒了,你跟所長喝吧,好不好?”
馬有成見李所長正暗遞眼色,就說:“老蔣啊,既然李所長一番盛情,你也別悖了他的面子,橫豎不就是一杯酒嘛,就算那是一杯毒藥,喝到肚子裡又能咋樣?”
“這……這,我都已經發過誓,不再喝酒了。”蔣倉囤面帶難色。
馬有成說我給你做主,就喝一杯,多一口都不喝,誰要是再勸你,就讓誰替你。
見實在推辭不過,蔣倉囤只得接過了酒杯,自責着說:“真是對不住了,我敗了你們的興,真是過意不去。好吧,今天我就豁出去,跟你們喝一杯。”
李所長舉起酒杯,有點兒喧賓奪主的味道,誇誇其談,極盡套近乎之能事。
馬有成也是眉飛色舞,阿諛奉承,可他面對的不是蔣倉囤,而是眼下的李所長,未來的李局長。
當然了,這場戲自然少不了女配角。
王香草憑藉着自己的性別優勢,左右逢源,備受呵護。
由於大姨媽的不期而至,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發揮,只得以茶代酒,倒也沒人再跟她計較。
蔣倉囤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燒燎”暈頭轉向,不知所措,時而熱血沸騰,時而飄然若飛。
一杯酒下肚後,他變得自信起來,豪爽地說:“難得諸位瞧得起我,就算是豁出這半條老命,也陪你們喝個痛快,來!再喝一杯!”
“好,爽快!”李所長激情高漲,挽起袖子,抓起酒瓶咚咚倒起酒來。
剛剛倒了半杯,馬有成大喊一聲:“停!”
“怎麼了?”李所長問。
馬有成說:“老蔣酒量確實不行,我看就不要爲難他了,喝壞了身子就不值了。再說了,他還得給咱弄飯吃呢,喝多了咋辦?”
“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嘛,一會兒王香草拿過來就是,還弄啥弄?”
馬有成說:“我看還是以工作爲重吧,畢竟老蔣是上面派駐到這兒的觀測員,萬一喝醉了,出了大事,那可就麻煩了。”
說完,朝着李所長眨巴了幾下眼。
“老馬,你出去看看,今晚只是下了一點毛毛雨,不會有險情的。再說了,咱們閒着也是閒着,熱鬧一下,尋個開心唄,不喝酒還能幹啥?”李所長臉上有點掛不住。
馬有成硬是擰上了,直着嗓子喊:“王所長,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明白人,這會兒咋就這麼不開竅?蔣大哥一大把年紀了,萬一喝出問題來,咱們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王香草插話說:“算了,別讓老蔣喝了,他一個人呆在這兒,身邊又沒人照顧,真要出了情,咱也不好交代,還有那個啥,是不是,你應該能明白馬村長的意思吧?”
李所長收起了酒瓶,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說既然你們統一了戰線,我還能說什麼,只得服從了。
馬有成知道王香草想說什麼,眼珠一轉,忙岔開了話題:“這樣吧,爲了突出你一心一意撲在防汛一線的光輝形象,我來給你做個現場報道,你看行不行呢?”
“你想幹嘛?”
“別管我幹嘛,保證有效果。”馬有成說着,拿起手機,突然想起了啥,對着蔣倉囤說,“老蔣,麻煩你個事吧。”
“您說,千萬別客氣。”
“這會兒水庫的情況也不知道咋樣了,你拿上手電出去轉一圈,我們商量個事兒,好不好?”
蔣倉囤知道馬有成是故意支開自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起身拿起手電,走了出去。
馬有成這才按下了幾個號碼。
電話接通後,馬有成問了一聲貴姓,知道是鎮委辦秦主任,就亮開嗓門喊了起來:“秦主任啊,你值班辛苦了,我是桃林峪的馬有成。”
秦主任客套幾句,問馬有成有事嗎。
馬有成把打好的腹稿一憋氣說了出,他說自己正帶着新上任的治保主任王香草冒雨在大壩上巡邏,目前形勢一片大好,沒有任何險情,請領導們放心。
話鋒一轉,扯到了派出所長李中槐身上,說李所長也冒雨趕來了,正在跟我們一起排查險情呢。
說到這兒,馬有成停頓了一下。
呼呼喘了幾口粗氣,聽上去好像被風嗆着了一樣,接着又滿含深情地說:“秦主任呢,說句良心話,我真心是被感動了,當了這麼多年的村官,還是頭一次遇到像李所長這樣盡職盡責,一心爲百姓着想的好乾部,只得稱讚呢!”
秦主任連聲說是啊是啊,李所長人不錯,敢於擔當,不辭辛勞,是基層幹部學習的榜樣。
“是啊……是啊,秦主任說得對,像這樣的好乾部,就得樹立典型,大張旗鼓的表彰,特別是防汛的關鍵時期,需要更多的像李所長這樣的好乾部腳踏實地、衝鋒陷陣,你說是不是呀?秦主任。”
對方連聲應着,當即表態,一定要把李所長的事蹟形成書面材料,上報給各級領導。
又說了幾句感人肺腑的話,馬有成掛斷了電話。
王香草佩服得五體投地,伸出大拇指說村長你可真厲害,現場發揮得天衣無縫。
馬有成說:“這不是發揮,是事實。”
李所長卻冷靜如常,他問王香草:“你沒聽出來老馬打電話的腔調有點異常嗎?”
“啥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