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成沒捨得拆開,拿出了自己的香菸,抽出一支點燃了,邊吞雲吐霧,裝模作樣思考起來。
蔣倉囤僵硬地杵在馬有成跟前,一言不發。
終於,馬有成抽完一支香菸後說話了。
他危言聳聽地說:“老蔣,我仔細想了想,你這事的確很重要,如果處置不當,你們哥倆真是要大難臨頭了。”
“老馬……老馬,你趕緊想個法子呀,只要我能辦的一定辦,哪怕是讓我跳油鍋都行,只要別牽連到我弟弟就成。”
馬有成豎起了大拇指,說:“老蔣,你這人義氣,尤其對你弟弟,可真是仁至義盡了。單憑這一點,我馬有成冒死也得幫你。”
蔣倉囤說:“你先別誇我了,趕緊說說這事咋辦吧。”
馬有成說這事眼下只有一個辦法。
“啥辦法?”
“不過吧,這個辦法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有點兒難。”
蔣倉囤說再難也得豁出去,你照直說吧。
馬有成說:“你得趕緊把你闖下的禍端一五一十告訴你弟弟。”
蔣倉囤就像猛一下被敲斷了脊樑,腦袋耷拉下來。
馬有成奶耐心勸導:“其實吧,你弟弟肯定會諒解你的,你爲了他,吃盡了苦頭不說,連討老婆的時機都錯過了,一輩子都沒沾過女人,酒後失控,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蔣倉囤嘆息一聲,說就算我告訴他,又能怎麼樣,他也沒法阻止那個女人去告我呀。
“辦法我幫你想好了,可以跟姚桂花談條件,只要她不去告你,你弟弟就想辦法把她男人放出來。”
“可是……可是,他男人是犯了罪的。”
“你不是也犯罪了嗎?”馬有成冷眼瞪着他,說,“他男人又不是主犯,只是跟着打工,利用非法手段宣傳,一沒偷,二沒搶,只要你打個招呼,一準能夠放人,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老蔣頭擡起頭,似乎看到了希望。
馬有成讓他好好權衡一下,兩件事比較而言,你這罪過大了去了,一旦被抓,少說也得盼個十年八年的。
還說這事姚桂花還不一定同意呢,女人把身子看得比命都重,有了這一回,一輩子的尊嚴都沒了,單獨提出這個條件,她也未必能同意。
剛剛緩過勁來的蔣倉囤又緊張起來,說她不同意那不還是白搭嘛。
馬有成豪爽地說爲了你,爲了你弟弟,我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了,去找姚桂花好好談談,就算是給她磕頭作揖,也一定想辦法說服她,求她放過你。
老蔣頭被感動了,淚眼婆娑起來,“老馬,馬村長,你真是個好人,我八輩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也值了!”
“用不着這樣,我只是不願眼睜睜看着你們哥倆遭殃。這樣吧,我這就回去找姚桂花談,夜長夢多,萬一她去了派出所,那就來不及了。”
蔣倉囤連連點頭,說你去吧,趕緊去吧,千萬別耽擱了。
“好……好,我這就去。”馬有成說着,瞥了一眼放在一邊的那條中華煙,說,“這條煙我先拿着,說不定得給人家送點禮啥的,正好用得上。”
蔣倉囤一把抓起來,塞進了馬有成的懷裡,“拿着……拿着,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
馬有成還算理性,覺得自己不能太貪,細水長流更好。
他抱着那條煙,走了出去。
邁出門檻,又回頭叮囑蔣倉囤:“你也別乾等着了,趕緊聯繫你弟弟,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匯告訴他,讓他着手解決姚桂花男人的問題。”
見蔣倉囤滿口答應下來,才加快步伐朝外面走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路緊追,也沒見着兩個女人的影子。
進村後,他直接奔着王香草家去了。
當他走過學校南門的時候,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看上去像個人,身輕如燕,行動敏捷,從他眼前劃過的一瞬間,隱約看見好像還長着一對翅膀似的。
天呢!
這咋像個蝙蝠俠呢?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冰冷刺骨,馬有成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過神來,他壯着膽子追了上去。
當他追到廁所外側時,看到“蝙蝠俠”從裡面走出來,加快速度忽閃着翅膀,朝西跑去。
馬有成緊追不放,邊追邊喊了:“媽了個逼的!你給我站住,要不然我就開槍了!你這個……這個狗雜種,站住……站住……”
“蝙蝠俠”飛一般逃離,腳下輕得沒有一絲聲息。
馬有成頭皮發麻,渾身拔涼。
難道自己遇見鬼了?
儘管嚇得夠嗆,他依然窮追不捨,虛張聲勢地大喊大叫。
眼看出了村子,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打一個趔趄站穩了,擡頭看去,已經沒了“蝙蝠俠”的蹤影。
馬有成停下來,四處打量着,不見絲毫動靜。
他又裂開嗓子罵了起來,正罵得起勁,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射過來,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兩腿間。
雖命中了要害,卻沒多大殺傷力。
馬有成停止叫罵,拔腿往回跑。
他一口氣跑到了王香草家,剛剛拐過衚衕口,猛然間又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立在那兒。
接連二三的驚嚇徹底擊垮了馬有成,雙腿一軟,噗一下坐到了地上。
“媽呀!鬼呀!王香草……王香草,救命啊……救命啊!”那個黑影在王香草院門前發出了尖細的驚叫聲。
仔細一聽。
我勒個去!
那不是姚桂花嗎?
馬有成這才鬆了一口氣,無力地喊着:“姚桂花……姚桂花,是我,是我呀,我是馬有成。”
姚桂花返身走回來,望着軟成一灘泥的馬有成,說:“村長你坐在這兒幹嘛呢?快起來吧了,地上溼,會傷着身子的。”
馬有成帶着哭腔說:“哎喲……哎喲,你這個熊女人,我都快被你給活活嚇死了。”
姚桂花反倒埋怨起了他,說你突然冒出來,又一下子貼到了地上,我還以爲是個鬼呢。”
說着,伸手去拉馬有成。
馬有成慢吞吞站起來,鬆鬆垮垮往前走了幾步,小聲說:“我可是真的遇見鬼了。”
“遇見啥鬼了?”
“黑咕隆咚的,我也沒看清楚,好像長着一對大翅膀,忽閃忽閃的,像個大蝙蝠。”
“你看花眼了吧?天下還有那麼大的蝙蝠?”
馬有成沒有,絕對沒有看花眼,離得很近,還從我眼前飛過呢。
說完,他又折了回去。
姚桂花問他回去幹嗎。
“哦,丟東西了。”
“啥東西呢?”
“一條煙。”
往前走了沒多遠,馬有成停下來,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返身回來。
慢慢走近了,姚桂花纔看到馬有成走路竟然一瘸一拐,就問他腿怎麼了。
“唉,別提了,老子遇見喪門星了。”
“啥喪門星?”
馬有成沒回答,倒是先報起了辛苦,“姚桂花呀姚桂花,爲了鄭成亮那個破事兒,老子可算是費盡了心機,差點把命都搭上了。”
姚桂花心裡頭一緊,忙問:“是不是被人家識破了?反過頭來把你給揍了呀?”
“誰敢揍我?走吧,進屋再說。”
姚桂花嘟嘟噥噥地說,也不知道咋了,王香草關了門,咋喊都不開。
“她咋了?”
“還能咋了,生氣了唄。一路子都不搭理我,我好說歹說跟她解釋,她就是不聽。”
“這個熊娘們,就是一頭犟驢!”馬有成罵着,走到門前,說:“要不我翻牆進去得了。”
姚桂花說那不合適吧,就跟個賊似的,再說了,你老胳膊老腿的,萬一摔着咋辦。
“可是總該進去看看吧,她喝成那樣,會不會出啥意外。”
正說着,門板嘩啦一下開了。
兩個人走進去,見王香草早就回了屋,正坐在牀沿上發愣。
馬有成站在門口,惡聲惡氣地訓斥起來:“王香草,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耍啥小孩子脾氣啊?差點兒把正事兒給攪合了?”
王香草仰起臉,大聲吵嚷:“你們辦的那叫正事兒?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名義上是去值班,實際上就是爲了胡來,想着法子把我和那個姜老頭灌醉,然後變着花樣幹些髒事情,還算個人嗎?”
馬有成恨得咬牙切齒,反問王香草:“你知道爲啥要姚桂花那樣做嗎?”
“還能爲啥?爲了逍遙快樂唄?”
馬有成把夾在腋下的那條煙抽出來,狠狠摔在了牀上,氣憤地說我馬有成簡直瞎了眼了,咋就遇上你這號的笨娘們呢?
老子一心一意爲了你們好,豁出命去幫你們,反過頭來還惹了一身騷,這還不算,往回走的路上,還遇見鬼了,差點死在那兒。
“村長,你真的遇見鬼了?”姚桂花問。
“是啊,不信你們瞧瞧,瞧瞧這兒。”馬有成說着,伸手撩起了自己的褂子下襬,低頭一看,頓時傻眼了。
姚桂花驚叫道:“媽呀!那是啥呀?”
馬有成深弓下腰,仔細看了起來。
褲子上竟然沾滿了白花花、黏糊糊的東西,看上去就像一朵白菊花開在上頭。
王香草跟着湊過來,低頭打量着,沾滿酒意的臉瞬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