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前會議很快結束了。
吳之洞之前執掌燕臺關之時,魔獐嶺以北雖然戰事頻頻,但規模都相對有限,而新雁城御魔一戰,昭示着天羅谷內聚集的魔兵要遠遠超乎想象,嵇元烹的到來,直接將北鎮的軍事重心往北推進了兩千餘里,更將直接推動與魔族對峙的升級。
軍前會議結束之後的次日,吳澄思回厲馬山就派出數千精銳進入新雁城,要在新雁城周邊尋找合適的築城之地;而嵇元烹又另外派人前往天營城,負責接收天營城所儲備的那部分天機戰械,以便能儘早裝備吳澄思所部,推進吳澄思所部能較大規模的北進。
除了隸屬於三宗的兩鎮四十萬兵馬負責防守魔獐嶺防線外,嵇元烹就任北鎮大都護將軍,還要以北陵城爲核心,組建四個鎮軍,而每個鎮軍的規模將擴編到四十萬到五十萬人,作爲最終與天呈山魔族進行決戰、挺進血雲荒地的前軍主力。
爲此,不僅吳澄思所部需要推進到最前沿建造新城、駐以重兵,新雁城、北陵城未來需要擴建的規模,都異常的龐大。
北陵城還沒有開始擴建,嵇元烹暫時要在燕臺關耽擱一段時間,陳海作爲北陵城的督造官,而且四鎮匠工司近期都要合併到北陵塞,他這邊事了,自然是要第一時間趕回北陵塞處理事務。
雖說後續援兵源源不斷開拔駐進新雁城,但黑風軍暫時還留在新雁城。
新雁城一戰,再度將數倍精銳魔兵擊退,獲得輝煌的勝利,但黑風軍將卒的士氣卻不是很高。
這一仗,黑風軍的傷亡太慘重了,在戰場上就有九千精銳戰死,戰後又陸續有千餘人傷重不冶而亡,雖然戰功獎賞極重,但戰亡者皆是袍澤,甚至有不少人都是親兄弟,誰的心情又能輕鬆起來?
陳海回到北陵塞,沙天河與盧少商兩人已經回到北陵塞等他歸來,此時也是一臉憂色的找過來,說道:“此時軍中有一些不利於你的流言在傳播?”
“哦,什麼謠傳?”陳海見沙天河、盧少商刻意將大帳內的扈衛都摒除出去說這番話,心想所謂的謠傳影響應該很深。
“有些議論,說你不惜拿東都姜氏子弟的性命,換自己的前程,”沙天河說道,“我正安排人去查這些謠傳,是從哪裡滋生出來的。”
“算了,不要去查了。”陳海揮了揮手,他看了沙天河、盧少商一眼,心想他們兩人心裡或許也是這麼認爲的,而他即便追查到軍中有人是姜涵、姜沛、姜明傳他們的眼線在故意散佈消息,又能如何?
而且他要趕在玄元上殿掃平血雲荒地、進軍燕州之前,在烈王秦冉那裡、在北征討魔大軍裡獲得足夠高的地位,有時候必然要採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不要說姜涵、姜明傳等人會以小人之心度他,姜澤、周桐等一大批黑風軍的將領以及姜震甚至盧少商、沙天河等人都不理解,也是再正常不過。
新雁城一戰,黑風軍傷亡多慘重不去說了,而重型天機戰車等戰械幾乎是消耗一空,陳海執掌匠工司,天營城又有能力大規模鑄造天機戰械,優先將黑風軍所消耗的戰械兵甲先補充回來則是理所當然、誰都不能說不是的事,然而陳海卻優先供給吳澄思所部,以促進吳澄思所部能儘快北進,在很多人看來,這是陳海他對新任大都護將軍嵇元烹的討好、獻媚。
而陳海也沒有辦法跟沙天河、盧少商解釋他的真正用意,只是繼續跟他們二人說道:“北陵塞擴建後將成爲北鎮大都護將軍的治所,一應防務都不需要我等操心,而大都護將軍雖然沒有明言,但我負責北陵城的督造、又負責匠工司,不可能再兼任都尉、統管黑風軍。黑風軍何去何從,此時還沒有定論,但多半會編入符少羣所部或姜涵所部作戰,到時候大都護將軍與吳大人自有安排,他們要說什麼,就由他們去說好了……”
聽陳海這麼說,盧少商只是微微一嘆,坐在一旁,沒有說什麼。
沙天河原本名利心就強,看到陳海受嵇元烹重用,高興還來不及,再說陳海此前已經將原黑風軍中大批的精銳抽調回天營城,經營屬於他們真正的嫡系戰力,而留下來的黑風軍將領,以東都姜氏子弟爲主,而東都姜氏此時又受姜晉拉攏,就連姜澤也成爲姜晉的親傳弟子,心思本來就有些不穩,如今痛下決心割捨掉這一塊,他也沒有什麼心痛的。
沙天河心裡所想,是希望在陳海正式解除黑風軍都尉一職之前,將能拉攏過來的精銳武官,都編入到作陳海私兵存在的親兵扈衛營中來。
盧少商思慮良久,最終開口說道:“你回來前,大師兄曾送來一封信函,大師兄信裡有些話不能聽,但也有些話頗有道理,不知道當不當說……”
“在我面前,師兄你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陳海笑問道。
“且不管三宗內部宗閥子弟與寒門子弟是否有多深的隔閡,但玄元上殿此時出兵,意在流陽宮遺落血雲荒地的遺寶,甚至都沒有對天呈山的用兵計劃,因此這一戰即便會削弱天呈山魔族力量,但終究也是有限。而玄元上殿奪回流陽宮上古遺寶之後,兵馬最終還要從西北域撤出去的……”盧少商說道。
沙天河看了盧少商一眼,他沒有說什麼,但是聽得出盧少商也是覺得陳海爲爭功名,過度透支東都姜氏的實力了。
何況此次戰死的上萬將卒裡,絕大多數還是寒庶出身的子弟。
盧少商絕非怯戰之人,他也清楚知道自己跟姜涵、姜明傳他們不會是一路人,但就算他覺得吳澄思、姜涵等人是自私自利之輩,也不覺得東都山就應該付出那麼大的犧牲。
黑風軍傷亡慘重那麼大就算了,畢竟當時的形勢使然,不容陳海有退縮的念頭,但往後天營城完全以成本價,向軍中大規模供應天機戰械,這在盧少商看來,也是有些過了。
他也覺得姜澤、周桐等私下抱怨陳海涉嫌拿東都山的利益去討好嵇無烹以及嵇元烹背後烈王的歡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而東都姜氏即便此時受姜晉拉攏比較厲害,但姜氏一族內部並沒有本質的矛盾,東都姜氏將來也必然是師尊姜寅御魔能用得上的嫡脈勢力之一,盧少商更希望陳海能平衡好東都姜氏的利益。
他們是要御魔,但也沒有別人都往自家撈好處,東都山卻拼命往外貼好處的道理?
更何況玄元上殿主導的此戰,未必會重創天呈山魔族,將來還需要西北域三宗自己的子弟組成御魔的鐵血長城。
陳海也不知道要怎麼跟盧少商解釋,只是說道:“師兄你且放心,陳海心裡自有權衡。”
“好吧,我這些年也只在煉器上稍有擅長,師弟心裡有數就好。”盧少商雖然並沒有被陳海說服,但他遵奉姜寅的意志過來協助陳海,倒也不會真跟陳海鬧什麼不快。
陳海在北陵城留了半個月,將新城擴建的方案確定下來,新方案通過嵇元烹、吳之洞等人的首肯之後,就着手營造之事,而這段時間徵集過來受陳海統轄的築城民夫很快也達到二十萬以上。
陳海上書嵇元烹,請求以營城兵編管這些民夫專司築城鋪路之事,推薦姜赫、朱明巍出任營城兵大營的左右都尉;在吳之洞的要求下,留在新雁城的黑風軍最終還編入雁行大營,歸符少羣統轄,但陳海將黑風軍中那些手足致殘、不適宜再繼續衝鋒陷陣的將卒都要了過來,編入營城兵大營統當基層的督造官。
營城兵大營人數雖衆,但都是沒有什麼修爲的民夫,也不會有什麼兵甲戰械裝備,但陳海還是要求姜赫、朱明巍以及下面的將官,傳授一些最基礎的搏戰之術,並要求在築城之外,抽出一段時間進行操練步戰之法。
有匠工營鑄造一些工程用的器械,但也不至於會耽誤到築城。
這時候其他三鎮的匠工、匠師,也開始源源不斷開始往北陵塞聚集,開始四鎮匠工司合併的進程,而這時候符少羣也邀請陳海到新雁城,希望陳海能爲接下來的戰事提提建議。
再次回到新雁城之時,新雁城早已經全然恢復如新,只有城牆根滲透進去的血液,在無聲地敘述着立城之初的艱難與血腥。
陳海趕到新雁城之時,符少羣和雲師帶着兩萬精銳騎兵正往城中而回。看着這人人帶血的樣子,陳海愣了愣神,迎了上去問道:“戰事剛歇,將卒都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整,而厲馬山的兵馬都還沒有趕到,你這邊怎麼就這麼着急?”
符少羣搖了搖頭道:“幾年的征戰,這些羅剎魔兵想來也早知道天機戰械的厲害,前些日子魔族不單單在北面大規模修築城壘,還在黑巖城外圍大肆開挖壕溝。真要讓他們繼續下去,不等這邊兵力集結完畢,就會有一道道壕溝在荒原上縱橫交錯,將令天機戰車、騎兵步兵的陣型也難以展開……”
聽符少羣這麼說,陳海笑了笑道:“所謂兵來將卒,水來土掩,不管魔族此時怎麼部署,總是有剋制之法的,倒不用急於一時,而真要用兵之時,也講究徐徐圖之之道……”
未來前沿陣地將有一段較爲長期而激烈的對峙跟拉鋸,血雲荒地裡的魔族,從燕州學得一些守城之法,自然都有相應的攻城之法進行剋制,最終比拼的還是雙方在戰場上的綜合實力的強弱。
陳海跟着符少羣進入大帳,說了一些他所能預見到的一些常用攻守之法,這些攻守之法有別於星衡域的傳統,令符少羣等人茅塞頓開,拍着陳海的肩膀大笑道:“還是你的主意多!”
符少羣回後宅換下染血的徵袍,再出來時,將一枚青玉瓶遞交給陳海。
看陳海有些不解的眼神,符少羣笑着道:“當日在新雁城一戰,你那枚天樞地元丹白白被雲師給浪費掉了。思遠老祖有聞,知道一枚道階二品丹藥是何等的珍貴,應是你備下渡劫之物,我們暫時沒有這麼珍貴的寶丹還你,但思遠老祖手裡還有三枚天劫丹,希望能稍稍彌補你的損失……”
陳海哈哈一笑,撇了撇嘴說道:“一枚道階二品才換回三枚準道階天劫丹,這筆買賣,我應該虧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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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連番血戰,符少羣和陳海的關係早已經不同一般,看着陳海憊懶的樣子也不以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