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稀疏,照射着莽莽荒原。此時只要是有能力的,都將神識投注在那座洞口被打塌的石嶺之上,等待着最後的結果出現。
眼見着陳海和夏寒、兩樽魔侯進入洞窟之中,這時候三四十里方圓內還有十二頭魔將帶着上千精銳魔兵斥侯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指望着那兩頭黑猿魔侯與夏寒將陳海拖延住,它們能趕過來參加圍殺。
符少羣、盧少商等人也隨時關注那邊的動向,看到陳海被逼入山谷之中,一顆心早已經跌落到谷底,雖然陳海的修爲境界更高,也有青煞劍、殛天塔這樣的玄兵道寶,但人族與魔族在近身搏殺方面,還是難佔優勢,特別是十二頭魔將帶着上千混編魔騎、精銳翼魔的魔族斥侯即將一擁而上,到時候將陳海徹底纏住,後續會有越來越多的魔將魔侯趕過去,他們實在懷疑,陳海最終能支撐住多久?
雖然他們感知不到山腹中的情形,但看那座二三百米高的石嶺不斷的震顫着、坍塌,也不難想象之中的戰鬥有多激烈。而就在上千最精銳的魔兵魔將圍及之時,就見那座石嶺更猛烈震盪起來,下一刻就整個的往下坍塌下去,整座山頭徹底崩裂後,往下塌陷了足足有上百米,可見山腹內的洞穴規模實在不小,難怪能讓一人三座在裡面激戰那麼久。
很快,碎石激飛,一道身影縈繞着紫色的雷光、狀若天神一般沖天飛起。
陳海竟然殺了出來,還一腳將一頭被斬殺得不成樣子的黑猿魔屍骸,朝左翼震驚住的魔兵踢過去!!
陳海沒有工夫去收拾這些殘兵剩將,看到遠處又有兩樽魔侯級的魔族強者急速掠來,他絲毫不作停頓,在夜空中拉出一道燦爛的光帶,向援軍飛了過去。
變故在陡然間生起,那些魔兵魔將即便有敢圍攏過來,也沒有誰能在這時候將陳海截住。
反倒是秦謙、符少羣二人在看着陳海突圍之後,激動得捏緊拳頭,他們這時候也感知還有另一頭黑猿魔的屍骸,被烈焰燒成殘屍,被壓在巨石之下,眼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沒想到陳海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以生命力及肉身強悍著稱的兩樽魔侯級存在殺死。
雖然他們感知不到那個魔族刺客的存在,但不關心這個,想必是隻剩屍骸被壓在倒塌的石嶺之下了。
符少羣、秦謙是跟陳海交過手的,放在他們身上,面對兩樽魔侯級存在與一頭擅長匿蹤潛行的魔將,他們或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但遠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之解決掉,陳海近身搏殺的實力,已經是比肩魔君級的存在了嗎?
束越魔君身在大隊魔騎之中,一雙血色瞳孔死死的盯住正高速前來的陳海,這人他是認識的,就在五年前,此人還需要藉助外力才能承受他一擊,沒想到五年過去,此人戰力竟然有這麼大的提升。
若非他統兵有責,他真想現在衝上去,將這人族將領截住,看他到底有沒有跟魔君級存在正面較量的資格。
看到束越老魔竟然能按兵不動,陳海撇嘴一笑,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將他的實力全部暴露出來,而他內心此刻也是波瀾狂涌,任他怎麼想,都猜不到寧嬋兒竟然會捨棄掉肉身,神魂藉着蛇鐲冒險潛入血雲荒地,奪舍一頭魅魔的肉體,進入星衡域來找尋自己。
寧嬋兒奪舍之後,先潛修在血雲荒地裡潛修了兩年,在沒有破綻之後,才接近般度、丹圖等魔頭獲取信任,得知陳海曾進入血雲荒地與星衡域之間的天域通道,便主動與赤源他們一起作爲先遺魔兵進入星衡域。
寧嬋兒自然認得赤源,但那時候陳海生死不知,她也不知道赤源是不是已經掙脫陳海的神魂控制,自然不可能在赤源面前露出半點破綻。
而到星衡域之後,寧嬋兒爲了找尋陳海的行蹤,主動去天呈山請援,之後就跟孽境殿少君泰官在一起,以致錯失最早跟陳海相認的機會。
而之後陳海又毫無破綻變換肉身,很短時間內又逃去扶桑海,待他從扶桑海回來,人族的相貌,跟在燕州里的姚興變得完全不一樣……
這時候寧嬋兒已經被束越魔君收爲弟子,除了天羅谷北翼一戰,她壓根就沒有跟陳海單獨接觸的機會。
之後五年陳海他整個人就龜縮在北陵塞潛修,都不再率黑風軍大規模出北陵塞北上,寧嬋兒即便猜到此時的陳海跟“陳海”必然有着莫大的關聯,但也沒有機會相認,直到這次陳海孤身一人殺出新雁城,她纔有機會跟束越魔君請戰,參與對陳海的“圍截”。
外面的情況瞬息萬變,陳海根本沒有時間和寧嬋兒互訴衷腸,而寧嬋兒以夏寒的身份留在魔族還有大用,匆忙間他將九元歸神真解、五百秘形、火鴉陣法等法訣直接打入寧嬋兒識海,又讓寧嬋兒將一枚龍涎真息丹服下,就狠費了一番工夫,將整座石嶺打塌掉,將寧嬋兒壓在亂石之中,他才飛身而出。
陳海有驚無險地抵達了援軍之中,沙天河和朱明巍、姜澤、周桐等人迎了上來,見到陳海安然無恙,衆人一臉愧色道:“我等無能,竟然要大人冒險前來。”
陳海一揮手道:“眼下沒有時間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些事情你們是不好處理的我知道,現在馬上與我去見雁行塞諸將。”
看到雁行塞諸將後,陳海拿出符少羣的印符和簽押令函,勒令他們聽從他的指揮。
這些人對符少羣、雲師忠心耿耿,而陳海是目前爲此北鎮諸將裡,唯一在野戰中以少勝多,殺潰數倍精銳魔兵的大將,同時又是燕臺關鎮守將軍府軍司馬,將職權位都在他們之上,他們對服從陳海的指揮,沒有什麼異議。
八萬人族精銳之所以被兩萬魔騎牽制住,一方面是因爲束越魔君親領的兩萬魔騎實在強悍,而雁行塞駐軍跟黑風軍又分成兩部,各不統屬,倉促間難以協同作戰。
陳海要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也只能眼睜睜看着新雁城陷落。
陳海將新雁城當前面臨的情況跟大家說了一遍,最爲焦急的還是符少羣的屬下。他們乃是符少羣的家臣或者是雲師的弟子,倘若是符少羣殞落在新雁城,他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陳海稍稍安撫了一下他們的情緒,蹙着眉頭道:“最多還有十二個時辰,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內我們趕不到新雁城增援,到時候不要說符大人他們難逃一劫,就連我們這八萬人馬也是插翅難飛——這個時候,大家還是要做好承擔一些損失的準備。”
他語氣起伏不大,但是任誰都知道這其中所蘊含的鮮血和生命是不可估量的。
在陳海與人族援兵會合之後,束越魔君這邊也調整部署,提高警惕,緊緊地盯着人族援軍的一舉一動。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他注意到人族側翼開始調整陣型陣,先前密集防禦陣型往前疏散開,很快變成行軍陣列,之前嚴密結成四柱誅魔陣的六組誅魔戰車,這時候不再結陣,而是與鐵甲精騎混編,分佈到兩翼來,以掩護主力兵馬的快速挺進。
看到這一幕,束越魔君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人族援兵竟然敢以這樣的陣列快速挺進,難道就不怕他率兩萬魔騎攔腰直插進去?
束越嘗過重膛弩的厲害,也知道人族援兵擺開這樣的行軍隊列,將速度拉起來,他派小股魔兵逼近擾襲是沒有意義的,必然將大部精銳魔騎壓上去,在兩千步距離左右來往穿插,將重型天機戰車的間隙撕得更大一些,又或者不去管三五千精銳魔騎的傷亡,像尖刀刺進去,將裡側的人族馬步兵衝亂、衝潰,就能獲得大勝。
只是,這一切會不會是陳海的詭計,目的只是誘使他們一舉壓上去後,就在這裡進行決戰?
束越吃過陳海的苦頭,而且非常的痛,這一刻不容他不多想些可能性的存在。
只是時間不容許他再拖延下去,甘昌魔君很快傳念過來,就算是將這兩萬精銳魔騎全部消耗掉,勒令他也必須將人族援兵拖住,絕不能讓他們在明天黃昏之前,進入新雁城。
束越魔君血紅色的瞳孔閃爍個不停,遲疑許久,才最終決定兩萬魔騎分爲兩隊,從左右夾擊人族援兵。
人族此時的援軍大隊足足逶迤十多里長,若在之前,只要是他做出進攻姿態,那人族的步伐就會立即停頓下來,在空曠地形上重新列成密集的防禦陣型。
這一次人族並沒有再次妥協,主力兵馬一如既往的往前推進,只有鐵甲精騎混編輕重型天機戰車以及不多的馬步兵持破鋒矛跟着天機戰車,在兩翼尋找更適合攔截魔騎進攻的預設陣地。
當然,陳海也令合部合到一起的千人規模的劍修營,隨時關注兩翼的戰況。
兩萬魔騎最終是各佔據一座山嶺,藉着山勢俯衝過來,那些藉助着衝鋒之力擲出的戰矛、骨矛,比闢靈境劍修弟子所御的靈劍,威力更大,與靈劍、法寶、符篆所凝聚的種種防禦盾甲撞在一起,而那些魔將、魔校擲出的重矛,甚至能直接洞穿重型天機戰車的裝甲。
輕重型天機戰車,都裝載重膛弩,這時候瘋狂的咆哮起來,箭雨像金屬風暴在戰場中肆虐咆哮,但是天機戰車並非單獨的守住兩翼就算了。
不能單純的守,畢竟天機戰車與七八千鐵騎精甲所混編的防線,要守住主力的兩翼,防線拉開七八里長,實在是太單薄了,而且魔騎衝擊的速度太快,這麼短時間內肯定不可能殺傷多少魔騎,而讓魔騎衝上來雙方的將卒混戰到一戰,重膛弩的作用就會被削弱到極致。
衝鋒、衝鋒!
兩百多輛重型天機戰車與一百多輛輕型誅魔戰車,在魔騎衝至陣前不可能再脫離戰場之時,就悍然發動反衝鋒,而且一邊衝鋒,一邊收縮陣形,之前下過大雨,覆帶或車輪帶起來的泥漿飛濺,以鋼鐵之軀跟那一頭頭重逾萬斤的魔騎撞在一起。
七八千鐵甲精騎在嘶吼着,從戰車的空隙間往前猛衝,將戰戟刺向比他們高大得多的魔騎,又看着自己及同僚的身軀,連人帶馬被砸成肉渣,但他們付出慘烈犧牲的同時,也要儘可能確保戰車不被魔兵纏住。
重型天機戰車的威力在於“動”,一旦被數以十計、上百的精銳魔騎纏住,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打散架。
而且天機戰車,跟精銳魔騎混戰到一起,車頂部的重膛弩掃射不了幾下,就會被魔兵打散架,也再難發揮什麼作用……
這個人瘋了嗎,就這樣的展開決戰?
束越魔君看向神色冷咧,像一座山站在一座天機戰車之上的陳海,也是震驚不已,他這時候看到人族行軍陣列的馬步兵主力,也根本不下馬結陣,而且是手持盾戟,聽着擂動着叫血液燃燒沸騰的戰鼓聲,直接打馬往兩翼猛衝猛打。
馬步兵不能稱之爲騎兵,因爲所騎乘的都是劣馬,跟青狡馬、黑狡馬以及更強悍的靈騎不同,這些騎獸進入血腥廝殺的戰場,就會腿軟腳酥,通常只是用來代步,加快行軍的速度、節省將卒的體力消耗,但真正到戰場上,馬步兵是要下馬結陣參加戰鬥的。
對人族的馬步兵而言,體形、裝備都弱,在混戰中十人都未能敵得過一頭魔騎,但這一刻陳海完全打破所有的常規,讓所有的馬步兵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戰場,直接參與混亂到極點的血戰。
束越這時候已經能肯定到陳海的目的,就是要誘使他提前將兩萬魔騎都投入戰場,雙方進行快速而血腥的決戰,但這一刻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要麼贏了通吃,要麼就只能慘烈的被殺出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