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想着一舉攻下新雁城,第一波攻勢就格外的猛烈、兇殘,加上翼魔,差不多出動近三萬精銳,符少羣、秦謙都沒有想到過,他們能這麼輕鬆就將魔族的第一波攻勢擊退。
最外側兩重城牆差不多已經徹底垮塌,橫七豎八的魔兵屍骸到處都是,差不多將殘垣斷牆間的空隙都填滿;而守軍的傷亡也堪稱慘烈,五千人戰死,受創短時間內無法再上戰場的將卒也在五千左右,相當於抵擋住魔兵的第一波攻勢,就付出超過三分之一的減員比例。
換作別的兵馬,士氣在這一刻即便不直接崩潰掉,也會低迷到極點。
不過,符少羣這些年率部南征北戰,麾下將卒皆是百戰精銳;而陳海除了身邊的扈衛營以及在戰前從北陵塞緊急調來的一小部精銳,以及隨秦謙從燕臺關趕過來增援的兵馬,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意志都非常的堅定。
而且大家都清楚,魔族有成千上萬的精銳魔翼遮蔽天空,除了堅守到最後一刻,此時倉惶逃亡,絕大多數人都絕對無法逃出昇天,最終免不了將淪爲魔兵腹中的血食。
符少羣作戰意志堅定、熟悉戰陣戰法,又能與普通將卒同進退,即便符少羣是玄元上殿的弟子,最終可能免不了會翻臉成仇,但陳海還是得不承認,符少羣身上有着不同於大多數宗閥將領的特質。
這也是陳海他決定留下來,與符少羣共守新雁城的關鍵。
這一戰註定將異常的慘烈,剛纔的這一幕已經充分證實了這點,但只要主將的意志足夠堅定,麾下將卒的戰力又不弱,陳海相信還是有把握在援兵趕到之前,守住新雁城的。
符少羣此時不顧他頻頻施法,精神念力近乎耗盡,拖着疲憊之極的身軀,帶着人親自將那些一息尚存的將卒,從屍骸堆裡的拖出來救治,也不管他一身雪花的錦袍,被血污沾染。
秦謙抱着木神槍歪坐在一旁,看到符少羣如此,他只是撇撇嘴而笑,雖說剛纔並肩而戰,他還是覺得符少羣太會收買人心。
二十多輛重型天機戰車,都被打得不像樣子,絕大多數都被打散架,最後就剩八輛重型天機戰車還能啓動,從城牆中間的豁口退到城裡來,進行緊急的休整。
在如此慘烈的戰事裡,這八輛重型天機戰車都被打得千瘡百孔,五對負重輪都被打飛掉一半,竟然還能動起來,秦謙眼睛都瞪得溜圓。
“怎麼,秦大人之前對我們北陵塞及匠工司所造的天機戰械,信心似乎不是很足啊?”陳海跟一頭熊魔硬拼了幾勢,五臟六腑都被震移位,而且他從頭到尾都在血戰,沒有秦謙手裡這杆能彌補氣血精華的木神槍,消耗還是要比秦謙大許多,這會兒也是筋疲骨軟,顧不上什麼形象,直接挨着秦謙一屁股坐城牆上。
四十里外還有五六萬魔兵精銳集結,他們還不能輕鬆走下城牆調息,也只能找處沒那麼硌屁股的地方坐下來服丹煉化歇口氣。
這些重型天機戰車竟然如此皮實,秦謙是很意外。
陳海咧嘴笑了笑,重型天機戰車,裝甲都是用玄陽精鐵鑄造,但車體框架以及易斷裂的轉動軸等部件,他是用滲煉之法往裡加入精玄金等稀微金鐵,這也是裝甲被魔侯魔將打得稀巴爛,但大多數重型天機戰車卻還能堅持到最後才趴窩的關鍵。
當然,這一切都虧了渚碧真君將羣仙門最後那點遺存,都用在碧海神舟上了,要不是陳海此時每年能從左耳裡拿上萬斤精玄金回來,也做不了這些事。
萬仙山目前每年也就能收儲三五千斤精玄金,這又是目前萬仙山煉製、修復道器、準道器法寶的主材料,諸多真君眼睛都盯着,就算陳海立下天下的戰功,也不可能從那些護法長老、太上長老的嘴裡,搶出精玄金此等稀微金鐵,用去造天機戰械。
“對了,秦大人剛纔斬殺多少魔兵?”陳海又問道。
“……”秦謙想到陳海在戰前跟他提的打賭,神色一振,說道,“我斬殺三百六十頭魔兵,應該要比你多出二三十頭……”
陳海一笑,他在戰前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秦謙這小心眼,在血戰中竟然還有心思關注他斬殺了多少魔兵,笑道:“秦大人莫非以爲那些魔蛛,比普通魔兵要好對付?”
“……”秦謙臉色一變,沒想到陳海如此無賴,竟然那些魔蛛都要算上,那此裡城外的魔兵留出一半給他斬殺,這次比試也是他輸得連內褲都不剩啊。
“城外所殺的魔蛛怎麼能算,這都要算,陳大人您這不是欺負秦大人嗎?不能算,不能算,”符少羣飛上城頭,看到魔族在四十里外按兵不動,就着一塊城牆磚坐在陳海跟秦謙之前,笑着拱手說道,“此戰幸賴陳大人、秦大人在此坐鎮,令魔兵聞風喪膽——待將魔兵擊退之後,少羣再謝陳大人、秦大人的援兵之恩!”
“能與符都尉並肩作戰,也是一樁幸事啊!”陳海哈哈一笑。
秦謙也是心有所感,四十里外的魔兵按兵不動,不意味着就風平浪靜了,這實際僅僅代表魔兵正醞釀下一波更猛烈的攻勢,到時候他們三人還能不能完整的坐在這裡說笑,就難說了。
不過,秦謙對主動請戰增援新雁城,到這一刻還沒有後悔。
剛纔的血戰,他確實也是酣暢淋漓到極致,而在他將生死拋諸腦後之時,隱然間似有一點明悟等着他去捅開最後的窗戶紙。
“雲師怎麼樣了?”秦謙關切的問道。
在魔蛛像潮水般涌過來時,是雲師與玄元上殿八十一名玄修弟子聯手,將甘昌魔君與諸魔的攻勢強接下來,又將翼魔驅趕出去,給陳海、符少羣他們爭取到出手的空間,將絕大多數魔蛛在衝入新雁城之前就消滅掉,要不然後果極難想象。
雖然持續的時間極短,但對雲師來說,也是超乎極限。
秦謙不知道天羅谷裡還有沒有魔君級的存在,四十里外就在一位天魔四境、一位天魔二境,他們就指望雲師聯手八十一名玄修能抵擋住這兩魔頭,要是雲師消耗過劇,不能參加接下來的戰事,情形就有些嚴峻了。
陳海從懷裡取出一隻丹匣,遞給符少羣,說道:“這枚天樞地元丹,雲真君或許此時能用得上。”
“天樞地元丹?”符少羣、秦謙皆是一驚,心想這樣的寶丹必是陳海爲自己渡劫、衝擊天位境所準備,而且還是可遇不可求的道階寶丹,沒想到陳海竟然捨得拿出來給雲師療傷。
在陳海看來,不能立時用得上的東西,哪怕再珍稀,價值都要大打折扣的,站起來笑道:“符都尉說那些魔蛛不算,那我這次比試,可能就贏不了秦大人了。”
“怎麼,陳大人接下來不打算陣前斬魔了?”秦謙意外的問道。
“不錯,我與符大人要是都守在新雁城,我們怕是贏不了這一仗!”陳海說道。
“你想走?”秦謙瞪大眼睛,沒想到陳海剛纔浴血而戰有如不敗戰神,英勇無比令人心折,這會兒竟然要臨陣脫逃?
“怎麼說,陳大人有什麼計劃?”符少羣神色沉毅的問道,他要比秦謙沉着,陳海是知兵知勢之前,戰前就知道這一切會極其的慘烈,那時就毫不絲毫的堅決參戰,現在形勢沒有變得更壞,當然不會將天樞地元丹這麼珍貴的道階寶丹拿出來,就臨陣脫逃。
“魔兵按兵不動,是知道就算拼光它們現有的兵力,想啃下新雁城,也只有五成的機會。它們這是要等後續的援兵,從天羅谷趕過來匯合,然後在下一次更猛的進攻中,將新雁城一舉踏平。”陳海說道。
“不錯,陳大人說得對,”這時候雲師臉色慘白說道,“魔兵並沒有預料到新雁城這麼難啃,所以它們在第二批出天羅谷的兵馬裡,以數十萬雜魔爲主——然而這些被魔族充當口糧的雜魔,前行的速度很慢,可能需要三五天才能驅趕過來——它們意識到新雁城難啃,這時候正將數十萬雜魔撇到一邊,從天羅谷內重新集結精銳魔兵,想着快速推進過來。我預計明天此時,就會有新一波的精銳魔兵過來。”
外圍已經被大羣的翼魔所控制,目前也只有雲師能感知到七八百里外的粗略情況。
“明天此時?”符少羣神色凝重起來。
雖然雁行塞駐軍跟黑風軍匯合到一起,有八萬精銳第一時間北上增援,但就算從新雁城往南的地形沒有被嚴重破壞,在束越魔君所率的兩萬魔騎之前,八萬精銳也肯定就不可能在明天此時之前趕過來增援。
“我此時離開新雁城,是去與援兵匯合。符大人要是信任我,請將雁行塞六萬將卒的生殺大權暫時交到我手裡,我一定會在明天此時之前,將援兵帶入新雁城。此外,還要請符大人、秦大人、雲真君,在明天此時之前守住新雁城。”陳海說道。
“六七千翼魔在外,陳大人你們要怎麼突圍?”符少羣問道,他相信陳海跟援兵匯合後,能加快援兵推進的速度,但陳海怎麼突圍出去?
不要說甘昌老魔了,六七千頭翼魔也能將殛天玄雷艦撕成碎片。
“我一人突圍要容易些!”陳海說道。
除非甘昌老魔與另兩頭魔君有一魔殺出來的圍堵,要不然陳海一人突圍,確實要比乘殛天玄雷艦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