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崇國上層起的這些微瀾,魔獐嶺一線絕大部分的將卒還無從感受,但陳海還是能感受到殘酷血腥的時代馬上就要到來。
建興十七年冬,執掌西北柱國將軍府百年的姜寅上書辭去將職,將蟠龍大將軍印交了出去,而新上任的柱國將軍乃是太上聖皇秦世民第十七子,同時也是當今坐在雍京皇位上的熙帝秦蟠的十七叔、烈王秦冉。
烈王秦冉下車伊始,對三宗在西北域的地位無意削弱。
雖然他這次帶着兩萬王府虎衛裡,虎將、謀臣無數,但並沒有調整柱國將軍府的官職,沒有派自己人將柱國將軍府的權柄都掌握過來,更沒有調整三十六鎮主將任命的意圖。
烈王秦冉這次北上,除了精銳虎衛扈從,還帶了一大隊的絕美歌伎舞姬,他赴任後,平日裡更多的時間也只是在王府別院裡賞歌賞舞,甚少過問柱國將軍府的事務,但陳海他們都知道,這也只是玄元上殿麻痹魔族的瞞天過海之計而已,很快就陸續會有大批的精銳,從雍京分頭北上,填入魔獐嶺等地的城塞之中。
在姜寅派人送來的信函裡,陳海知道姜寅辭去柱國將軍是有條件的,就是玄元上殿收復、控制天羅谷需要從雍京調集兵馬,不能動用原西北柱國將軍府下屬三十六鎮子弟兵。
原三十六鎮子弟兵,在這場雍京直接主持的戰事裡,將作爲二線戰鬥力,主要承擔魔獐嶺、屏馬山等要隘之地的防禦。
在很多人看來,西北域兵力大增,除了擔心雍京有可能趁機將勢力延伸到西北域來,削弱三宗對西北域的掌控之外,倒不擔心魔族能對人族產生有什麼威脅。
而爲防止玄元上殿有可能乘機削弱三宗對地方的控制力,萬仙山、元陽宗和玄皇殿三宗的意見也難得一致起來,就是要加強魔獐嶺、屏馬山等防塞關隘的建設,確保這場戰事結束,雍京的兵馬會如期撤出西北域。
北陵塞這邊也是建設的重點之一。
雖然三宗對流陽宮的遺寶沒有什麼奢想,也言明不會承擔直接與魔族進行大規模會戰的責任,但有機會插一腳,多少也是想着分一杯羹的。
不過,此時就算加大對北陵塞的支持,真正能從燕臺關調到北陵塞的物資也很有限。
姜寅則擔心三宗過於樂觀,低估流陽宮遺寶對魔族的吸引力,低估魔族最終聚集到天羅谷北部的兵力,他除了暗中積極推動加強屏馬山等防線的建設外,也接受陳海的建議,覺得有必要重點建設位於魔獐嶺側翼的東都山。
一旦魔獐嶺有失,東都山將與屏山馬等重要地形連成一片,形成新的防線,不讓魔兵有機會滲透到三宗統治的腹地去。
姜寅雖然卸任柱國將軍,但威望還在,手裡也掌握着常人難以企及的資源,一次就往東都山徵集八千匠師,聽從陳海的調用。
整個西北域都處於內緊外鬆的狀態之中,包括西北域柱國將軍府暗中全力備戰,玄陽精鐵等物資一下子就緊缺起來。
現在集結東都山的工匠數目超過萬人,但無論是修築城壘、鑄制兵甲、打造天機戰械,所需要的玄陽精鐵都是天文數字,僅靠東都山和曲巖谷那幾座貧瘠的礦場,根本就供不上生產所需;而九郡國境內的戰事還沒有平息,沒有多餘的玄陽精鐵以及低級靈藥渡海運來。
是時候要痛宰符少羣一刀了,每個月一百萬斤的玄陽鐵對於陳海而言,無比重要。
年關將至,漫天大雪。
就在北陵塞左近的一個簡易哨壘之上,符少羣帶着幾個隨從遙遙向北陵塞方向望去。
北陵塞那高聳的城門轟然洞開,一隊鐵甲精騎當先而出,遠遠的向北方而去;在精騎的身後,五個千人隊簇擁上百輛戰車,拖着逶迤的隊形,也遙遙向東邊進發。
兵馬很快就消失在符少羣的神識感知範圍之中,他皺了皺眉,回身對侍從道:“那日我不管怎麼逼迫,陳海都不曾答應出戰,現在時間還沒過多久,他就率部主動進入荒原的深處,真是奇怪。他有什麼信心可以在荒原之上,獵殺羅剎血魔?”
符少羣在北陵塞西首的矮寨嶺立足之後,就派斥侯將天羅谷周邊的地形都摸了一遍,知道目前天羅谷內的八九萬精銳魔兵,是以孽境境少君泰官爲首。
也許是之前數次都沒能將北陵塞強攻下來,反而損兵折將,近一年來,天羅谷裡的魔兵已經很少主動出擊。
符少羣再自負,也不敢率兵殺入充滿魔霧毒瘴的天羅谷,去強攻十數倍於己的強敵,他就不信陳海只是帶兩千精騎、五千車步兵能有什麼作爲。
符少羣身邊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陳海具體的打算。
符少羣冷哼了一聲道:“我的空子哪裡是這麼好鑽的,陳海要是想拿兩千雜魔的頭顱來應付我,想要從我這裡每月騙走一百萬斤的玄陽精鐵,恐怕是做夢。”
烈王入主西北柱國將軍府,前期也會從雍京調集大量的軍事物資過來,玄陽精銳鐵是其中的主項,但就符少羣所知,天樞院那邊第一批撥給的玄陽精鐵,也就十億斤而已。
他想要從烈王殿下那裡,每月搞到一百萬斤玄陽精鐵也非易事,自然不會叫陳海這豎子輕易騙過去。
他身後一個隨從皺着眉說道:“陳海、姜雨薇能在北陵塞立足,跟魔族也是打了幾場硬仗,要不我們派人跟上去,看他們具體有什麼動作?”
符少羣點了點頭,派出十數擅長潛形匿蹤的精英斥侯,去盯住黑風軍出北陵塞的這批兵馬,看他們有什麼動靜,然而符少羣第二天在大營裡,卻等來被陳海派人拿擔架擡着送回來十數精英斥侯。
“……陳將軍吩咐卑職告辭符將軍,他此次率部尋找戰機,也是爲了兌現跟符將軍的賭約,請符將軍莫要派人再盯着我們,在這裡等候我們的捷報就是,省得再像這次搞出誤會,還以爲是魔族派出的斥侯,差點就傷了幾位師兄的性命。”
符少羣看着十數個斷手殘足的斥候,沒想到陳海下手如此之狠辣,咬着牙說道:“好,我就在這裡,等着陳將軍的捷報,將魔兵頭顱送過來!”
此時被符少羣掛念的陳海正在密林之中前行,而他的方向卻不是天羅谷,而是天羅谷以東的方向。
大雪覆蓋荒原,稀疏的樹林,樹葉都已經凋謝乾淨,天地間顯得特別的蕭條,陽光從樹枝間散落下來,影影綽綽的。
魏漢跟在陳海身旁,甕聲甕氣地說道:“大當家的,我們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大家都是寒門子弟出身?”
陳海冷哼了一聲道:“他們何曾把自己當做寒門子弟看?被我們抓到之後,還一個個趾高氣揚的,還真以爲我不能拿他們如何?”
魏漢聳了聳肩膀,也不再說什麼,陳海輕拍金毛狻猊獸,繼續往前趕路。
孽境殿少君泰官如今率數萬精銳魔兵,龜縮在天羅谷之中,活動範圍不超過天羅谷二百里範圍,陳海也沒有能力直接殺入天羅谷,去啃這塊硬骨頭。
然而孽境殿少君泰官能夠在天羅谷聚集這麼多的精銳魔兵,說白了也是得到天呈山的支持,才能做到這一步。
此時在天羅谷與天呈山之間四五萬裡縱深的荒原上,魔族這段時間也建了不少的小型魔寨,以保證跟天羅谷的聯絡、物資供應,但由於魔族極可能認爲玉虛神殿等重寶就在般度、丹圖等魔手裡,這時候不想過早刺激到人族的神經,這些新修建的魔寨規模都較爲普通。
陳海此次是要繞到天羅谷的北面,去襲擊魔族的這些魔寨、獵殺魔兵,以便兌現賭約,能從符少羣手裡換取玄陽精鐵。
隊伍行進間,半空中,一隻閃爍着青光的靈鵠忽而從雲端插了下來,輕盈地落在了陳海的肩頭。
陳海取下靈鵠腿上綁着的密信,笑了笑一撒手,任由那靈鵠飛了出去。
不多時,隨着一聲令下,行進中的隊伍又加快了幾分,根據消息,一隊五千規模的羅剎魔兵數日前從天呈山出來,正途徑一座魔寨,往天羅谷進發。
埋伏魔兵,絕對比強攻魔寨更爲有利,陳海當即就調整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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