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夜色如墨!
偶爾會有陣陣霹靂響起,閃亮的雷光劃破夜空,照亮鮮血縱橫、骨肉橫飛的戰場。
隨着一聲聲輕輕的嗡鳴聲,北陵塞前三十二輛誅魔戰車光華大作,很快一道道光華匯聚到一起,形成防禦靈罩往外擴散開來,擁堵在北陵塞南城門下、被突襲族兵殺得措手不及的將卒們,這時候纔回過神來,奮力向防禦法陣內聚集過來。
僅僅憑藉着兩百頭翼魔,還是無法將吳平等人斬殺在北陵塞之下。
穩住陣腳的武卒,手持盾戟,貼着防禦靈罩的邊緣結陣,儘可能以盾陣減輕防禦靈罩所受到的衝擊;而修爲在闢靈境以上的武官們,這時候也將手裡靈劍、法寶或一道道攻擊道符祭出,閃着各色光華向天空斬殺過去。
韓三元趁此機會飛快地回到陣中,此時他沒有了後顧之憂,衝靈六劍威力陡然增加了不少,劍芒大作,瞬時間就將兩頭翼魔從半空斬落了下來。
此時半空中那手持黑鐵戰矛的魔侯已經反應了過來,身形如風、揮舞出重重矛影,拼命將衝靈六劍壓制住,但左右頻頻傳出急促的慘叫聲,瞬時間就接連有十數頭翼魔被滿天亂飛的靈劍、法寶或攻擊性道符斬落下來。
一旦人族將卒站穩陣腳,翼魔在數量本就處於劣勢,不想盡數折損在北陵塞前,就能振翼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圍,往高空飛去,暫時脫離眼前的血腥戰場。
夏寒戰到此時纔剛剛染血,面對着在雨夜中閃亮的人族戰陣,卻沒有絲毫的辦法去破開這堅硬的龜殼,一時間氣得連連嘶嘯,拼命地拍打着身下的那頭四爪翼魔,想要迫使他落到地上。
正在這時,那手持黑鐵戰矛的魔侯飛了過來,一矛將夏寒抽飛,怒斥道:“蠢貨,我等只要拖延住這些人族的步伐即可,沒有必要多添傷亡。”
夏寒被這魔侯大力抽擊一下,在半空中穩住身形,劇烈的疼痛讓她多少清醒了一些。
面對着這個前些日子才從孽境殿趕來投靠泰侯的新晉魔侯,她壓制住魔瞳內的殺戮精芒,甕聲說道:“是,都曲魔尊!”
吳平看到突襲來的翼魔往外圍逃散,這時才稍稍定下心來,也不去管才短短十數息的短時混亂就造成數十人的死傷,趕忙招呼着麾下將卒繼續南撤。
雖然吳平這次帶出來的三十二輛誅魔戰車,能組成四柱誅魔陣,但三十三輛誅魔戰車,彼此間的相對方位,無論停下還是行進都有極嚴格的要求,不能有分毫的差池,這使得吳平所部兵馬,在魔兵的覬覦之下,很難快速的南撤!
更何況兩千黑狡精騎,還需要隨時保持高度戒備陣型,速度更快不了,至少遠不能將黑狡騎應有的高速發揮出來。
“魔兵大舉南侵,燕臺關不會坐視不管,最多兩三個時辰,就會有人馬前來支援我等,大家保持好陣型,千萬莫要亂了陣腳!”吳平驅使妖虎,招呼將卒穩住陣腳,迎着瓢潑大雨不停地南撤。
這時候北陵塞的那座四柱誅魔陣已經讓吳平拆了下來,退回北陵塞嚴防死守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難道還指望不戰而逃的姜雨薇能率部過來增援北陵塞?
在吳平看來,他們保持住陣型,能往南撤出多少,都能縮短他們跟援兵匯合的時間。
都曲魔尊哪裡會讓他們從容離去,只要地面的人馬稍有疏忽,四柱誅魔陣一旦散開,漆黑的夜幕深處就會呼嘯着射過來上百把骨矛、鐵矛。
雖然韓三元、吳平已經打起全部精神,但是每次都有不少名士兵被貫穿在地上,南撤的速度就變得更加緩慢。
而數千精銳羅剎魔兵在大雨中急速狂奔的聲音,就像隱隱的滾地雷,不僅韓三元、吳平,普通的將卒、弟子這一刻都能感覺到,他們很少有人知道有多少魔兵正朝他們殺來,惶然難安。
陳海與沙天河這一刻潛伏在斷嶺之巔,偶爾一道閃電落下,他們都能清晰看到四千精銳魔兵,在磅礴大雨之下,在四名身如鐵塔般兇悍魔將的統領下,正以不弱於黑狡馬的速度往北陵塞殺來,頂多再有兩炷香的時間,吳平所部就會被四千精銳魔兵徹底的纏住。
陳海與沙天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往西北方向,趕往約定的地點先跟姜雨薇她們匯合。
半個時辰後,陳海與沙天河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北陵谷以西偏北四百五六十里外的一座山谷裡。
一隊人馬正在大雨磅礴中穩穩地站立在那裡,他們就是從臺武嶺撤出的北陵谷山莊弟子——他們當然感知不到四百里外的戰況,姜雨薇也只能隱約感知到北陵谷方向有天地元氣湍動、牽動雷電暴雨不休。
看到陳海與沙天河冒雨飛回,姜雨薇急切迎過來問道:“北陵塞那邊怎麼樣了?”
“吳平棄守北陵塞之時,被魔族前鋒盯上了,速度被拖慢下來,我們離開時,四千精銳魔兵正以最快的速度,朝吳平他們追殺過去。這時候看天地元氣波動的情形,應該是他們已經殺得正白熱化,而再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孽境殿那小魔頭估計就能驅御數萬嗜血魔物進入戰場了。到那時,吳平應該將徹底沒有勝算了……”陳海一邊用回靈丹補充過度的靈元消耗,一邊跟姜雨薇他們說北陵塞那邊的形勢。
“我們該怎麼辦?”姜雨薇沒想到她剛出關,竟然要去面對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他們已經是臨陣脫逃了,想要挽回局勢,能給他們的選擇其實很少,她問陳海,“我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出擊,去夾攻魔族後翼?”
沙天河冷冷一笑,說道:“吳平那沒卵貨,他那點兵力支撐不了多少時間,我們趕過去,最快也要到天亮之後,那時候吳平所部應該已被殲滅,我們趕過去,給魔兵送早點嗎?又或許那時候魔獐嶺的援兵趕到,將魔兵逐走,我們趕過去,正好讓援兵治我們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
姜澤、周桐等人都面面相覷,他們雖然出離氣憤,又在數萬魔物當前,不得不保命先撤,但他們現在要是不做點什麼,難道就註定要背上怯敵畏戰、臨陣脫逃的罪名嗎,一輩子成爲被朝廷通緝、被宗門追殺的叛賊嗎?
“我們現在就去奪回北陵塞,”陳海說道,“事實並不需要我們趕到北陵塞才能發揮作用,只需要孽境殿那小魔頭察覺到我們快速往他們那裡突進,必然要分出一部兵力,掩護側翼以策安全,那他們就不能全力進攻吳平所部,或許能讓他們多支撐一些時間。”
陳海當然希望看到吳平、韓三元等人死掉最好,以後在軍中能少些人牽制他們,但姜澤、周桐過不了見死不救的這一關,畢竟吳平、韓三元等人,多半還是有機會殺出重圍的,最終死傷慘重的,甚至極可能會全軍覆滅的,只是那些中低層將卒,特別是中低層武官,大多數還是跟姜澤他們一樣,都是萬仙山的內外門弟子。
當然,陳海這時候決意出兵,夾擊魔兵側後,哪怕僅僅是作勢,也要迫使孽境殿少君分出一部分兵力,使得孽境殿少君不能肆無忌憚的去圍殲吳平。這在減輕吳平所部面臨壓力的同時,更重要的還是使得魔兵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殲滅吳平所部,就必然要承受更慘重的傷亡。
要是四千精銳魔兵傷亡慘重,這實際將使得他們迎戰這支魔軍變得稍稍輕鬆一些,不再毫無勝算。
說到底,陳海所有的計謀,就是要吳平與精銳魔兵先拼個兩敗俱傷,然後他們才能在那些數量龐大、沒有足夠精銳魔兵配合的低級魔物身上,傾泄重鋒箭雨。
爲保證能引起孽境殿少君足夠的重視,陳海將這邊上千兵馬分爲兩拔,一拔以兩百辟靈境弟子組成的精銳騎兵爲一組,他與沙天河親自率領,冒雨以最快的速度往魔兵側後突進,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引入魔兵的注意。
畢竟越早逼魔族分兵,對他們的後續戰事越有力。
而姜雨薇率剩下的八百弟子,帶着盤龍鐵壁戰車組從後面跟上來。
最終與魔兵接戰時,兩批人馬要先匯合起來才行,不然任何一批人馬,都將會被魔兵輕鬆吃掉。
而爲引起魔兵的注意,陳海這次將他還沒有祭煉得多麼熟煉的火鴉戰車拿出來用。
他沒那麼多的靈元可以浪費在火鴉戰車的御行上,找來當初還是繳獲黑風寇的四匹黑狡馬,拉起火鴉戰車就往前狂奔;爲了增強氣勢,陳海還御出十二隻烈焰火鴉來,照亮大雨磅礴下的百丈夜幕。
磅礴大雨雖然會削弱感知,但泰官作爲魔兵統帥,不可能在進攻吳平所部時,徹底放棄對姜雨薇這部人馬、放棄對魔獐嶺人族主力兵馬的監視,所以陳海與沙天河乘御火鴉戰車,率兩百精銳弟子,泰官差不多同時就知道了。
這時候四千精銳魔兵在魔侯都曲以及四員魔將的統領下,已經將吳平所部死死包圍在北陵谷南兩百里外的一座山谷裡,而這時候,泰官與手下兩員魔將以及赤源,驅御四萬多嗜血魔物距離北陵谷還有一百多裡的距離。
大雨磅礴,實際上削弱泰官與生俱來的魔威震懾,加上驅御魔物的難度。
即便是天呈山有不少擅長魔威震懾的魔修趕來投靠它,但他們在如此惡劣的天氣,想要驅御數萬嗜血魔物南下,實際極爲困難,一路上甚至還不斷有不少魔物掙脫控制逃逸出去。
泰官雖然搞不明白,從臺武嶺臨陣逃走的那一撮人族,怎麼又殺回馬槍過來,但他再正常不過的選擇,就是讓魔侯都曲率四千精銳魔兵,以最快的速度殲滅北陵塞的守軍,而他驅御數萬嗜血魔物東進,儘可能擋住陳海他們,令這一小撮人族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