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無聲的從東邊冒出了頭,撕開了薄薄的晨霧,映得朝霞一片通紅。
湖畔別院的侍婢們早早的就已經開始準備,伺候楊巧兒和贏累早膳。
剛剛用完早膳,陳海就攜着蘇綾便到湖畔別院來請安,安排起程之事;趙承教此時也已經準備妥當,所幸存三十餘劍侍,皆穿青甲,面無表情的守侍在趙承教的身後。
湖畔別院外,陳海給楊巧兒、贏累安排的起居之物,都裝在箱籠裡,大小箱籠佔了好大一塊地方,等着風焰飛艇過來裝上去;裡面也有給文勃源、趙忠等人禮物,陳海這次打算要趙承教一起帶入燕京。
趙承教看到陳海過來,連連拱手施禮。
還沒有寒暄幾句,就聽到東北方一陣風雷之聲傳來,趙承教眯着眼睛向天上望去,他曾經無數次聽說過這風焰飛艇的名字,今天得之一見,還是震撼無比。
風焰飛艇是將大量的堅韌獸皮縫製起來,製作巨大無比的棱形氣囊,前後足有一百四五十米長,又以風焰天機禁制往氣囊裡鼓吹熱氣流,連帶着將下方十數丈長的吊艙一起升空,這時候如同空中巨舟一般,排風逐雲,聲勢駭人的向湖心島這邊飛來。
楊巧兒母子此時也從院中走出,觀看空中這龐然大物,一時都沒有想明白,這艘飛舟怎麼能將數百人帶入空中而不落。
趙承教用餘光向贏累望去,只見贏累雖然有些歡欣雀躍,但大體上還未出格,想來應該是昨天的舉動讓楊巧兒訓斥了一番吧。
趙承教受傷頗重,自然不能如同陳海一般,利用神識探察,將昨晚楊巧兒母子二人回房後的舉動探測一清,陳海這時候卻饒有興致的看着裝模作樣的贏累,心想楊巧兒畢竟還是沒有經驗,以爲利用那麼弱的防禦法寶,就能將道丹境強者的神識屏障在外,心想或許還是要提醒母子兩人一下,省得文勃源他們控制這母子倆太輕鬆了。
巨大的風焰飛艇,很快就飛到湖畔別院的上空,巨大的氣囊懸停在半空中,御舟甲卒利用繩索,將吊艙放下來,將大小箱籠都先搬上飛艇。
楊巧兒、贏累和趙承教都轉過身來,楊巧兒今天穿了一件明黃色的鈿釵禮衣,雙手交疊在腹處,顯得貴不可言。
她向着陳海輕輕頷首道:“多謝陳侯幾日來盛情款待,妾身與累兒一定會銘感於心。”
陳海連忙施禮,連聲道不敢;趙承教和贏累也和陳海依次別過,看到劍侍及奴婢都已登上飛艇,他們也轉往飛艇走去。
看着風焰飛艇五六步寬的舷梯,贏累心中也是難抑激動,心知踏上這一步後,燕州最頂端的那個位置就在向他招手。
突然間,腦海裡直接傳來陳海的聲音:“文大人、趙大人他們,可不是都像趙承教這般好欺瞞,累公子不要以爲一點小心機能瞞過他們。此外,累公子你懷中錦囊裡有一截龍鱗鷹的殘骨,可吹動不聞之音,累公子倘若有難以解決的私人事情,又不需要文大人他們知道,便可以用此物通知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在燕京的人手,過去聽侯累公子的調用。往後,還是希望累公子與夫人多加保重!”
陳海突如其來的這番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贏累頭上,他正在拾階而上的腳步突然僵了一僵。
贏累摸了摸懷裡,果真不知不覺間就多了一隻小錦囊,捏了捏,裡面果藏有一截堅硬之物,他回頭看了看,只見陳海站在最前面,微笑着向他點頭示意着。
趙承教狐疑的一扭頭,看了看僵住了的贏累。
贏累腦海中又響起陳海的聲音:“趙大人此時正看着累公子,微臣在這裡祝累公子與夫人一路順風。”
贏累打了一個激靈,擡起手向陳海用力的揮了一揮,轉過頭來的時候,剛纔的興奮之色已經全然不見。
趙承教伸手拉了一把贏累,聽贏累嘴裡喃喃道:“陳侯爲什麼不能跟我們一起回京啊?”
趙承教心裡一陣好笑,以爲楊巧兒昨天夜裡回去後訓斥過他,不敢再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驚人之語,輕聲安慰道:“榆城嶺以北就是妖蠻,陳侯駐守在此,責任實在重大,沒有帝旨相召,是不能輕易或離的。累公子正值年少,他日定有相見之日。”
風焰飛艇本來用作運輸,自然沒有特別好的乘坐體驗,好在陳海早早的吩咐了,將幾處艙室簡單改造了一番,這才稍微舒適了一些。
等所有人都上了飛艇之後,厚重的艙門緩緩的被絞輪拉起,重重的合上。一陣轟鳴聲響起,巨大的風焰飛艇緩緩升起,到達一定高度之後,迅捷無比的向燕京方向駛去。
鶴婆婆率着戰禽營精銳飛了起來,遠遠的追了過去,將飛艇的前後左右牢牢護住,他們要護送飛艇通過秦潼山,一直進入宿衛軍鳳雛大營的駐地有人接替下一程的護衛爲止。
上了飛艇之後,趙承教就自回艙室休息了,贏累自己一個艙室,將一截兩寸長、纖細黢黑的鳥骨取出來,彷彿金石所鑄,無孔無眼,也不知道此物要怎麼去吹響“不聞之音”。
贏累拿着龍鱗鷹的殘骨,後背是冷汗潺潺,他這時候才意識到,他昨天跟母親的秘談早就落入陳海的耳中,他以爲靠着多讀幾本書,就能在文勃源、趙承教這樣的強者面前耍小聰明,無疑是自尋死路。
看來,他要再重新調整一下去燕京的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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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頭神俊異常的飛禽降在武勝關外的西園軍大營裡,十數人或穿靈甲或穿道袍,踏入中軍所在的議事大帳之中。
說是營中大帳,但也是照大殿建造,矗立在武勝關的雄峙山嶽之下,也相當雄偉壯闊。
英王贏述在議事殿正中坐着,看到諸閥派來議事的代表,臉色陰沉無比。
不管怎麼說,贏累現在在陳海的手中,龍驤大營及天機學宮就能有無數種方法將贏累安全送回到燕京。
在之前,儘管太子之位還沒有被廢除,但是所有人都認爲那只是內廷阻止英王贏述入主東宮的最後掙扎而已。京郡八閥,除了寧氏和太子徹底綁在了一架戰車之上,這幾年不斷將勢力遷出燕京外,其他七閥,都或明或暗倒向英王這邊,就等着帝君一朝不支,就擁立英王登位。
英王贏述也以爲帝權在握,只需要耐心的等着最後一刻的到來,誰能想象文勃源手裡還有贏累這張底牌?
得知秘報後,贏述就以最快的速度,令陳玄真、屠樵山帶隊趕去刺殺,他絕不能容文勃源等人輕易將贏累帶入燕京,誰想到天不從人願,最終由於陳海的及時救援,導致了陳玄真的失敗。
雖然贏述嚴控陳玄真功敗而回的消息泄漏出去,但事情成或不成,是沒有辦法徹底遮掩住的。
陳玄真回來之後,英王再次召集諸閥想要商量對策,但是到現在爲止,除了屠氏,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都沒有出現,來的都只是僅有明竅境修爲的普通宗老而已。
這表明了各閥全力支持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些許的動搖,這個信號是非常危險的。
想到這裡,英王將手中的一枚玉佩攥得緊緊的,心裡充滿恨意,但是他也沒有辦法。
只有萬年的宗閥,沒有萬年的帝皇。
無論如何,諸閥還都是以自身的延續爲目的,沒有十有八九的把握,誰能保證自己不會重蹈寧氏的覆轍?
然而,諸閥還願意派人過來,就說明還沒有對他這邊喪失信心,只是他們的態度變得更保守而已,畢竟沒有哪家宗閥,真就願意看到由文勃源這羣奸佞宦臣,扶持傀儡繼續掌握朝政。
想到這兒,英王輕聲笑了笑,心想自己數十萬大軍在手,又坐擁天下雄關,才這點小小的挫折,怎麼就患得患失了起來?
想到這裡,英王又重新振奮了精神,看着座下的衆多虎將,宗閥才俊,志得意滿的開口道:
“諸君,那野種的消息我已經打探清楚,不過是當年我父皇在外面留下的野種而已。趙忠、文勃源他們也是狗急跳牆,纔想到這最後的辦法,但諸閥真就願意看到此子成爲趙忠等閹臣的傀儡,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