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藥?”屠子驥一時沒發應過來下藥是怎麼回事,在得知秦潼關就這樣失陷了之後,震驚得都恨不能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他難以想象萬夫莫開的秦潼雄關,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失陷了。
“逆靈散?”
陳海驚問道,這時候看屠重錦等人七竅溢血、體內氣機錯亂、真元渙滅的樣子,心想這不是服下逆靈散,真元逆沸後衝入靈脈衝擊臟腑纔會有的傷勢嗎?
“逆靈散!”屠子驥、趙融同樣是震驚無比,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從模糊的記憶裡想到逆靈散是什麼東西,震驚問道,“流民叛軍怎麼可能會有逆靈散這種已經絕跡上百年的禁藥?”
陳海與周鈞對望一眼,沒想到屠子驥竟然都不知道逆靈散早已經重新問世了。
當初清剿玉龍山流民叛亂時,他們就吃過逆靈散的大虧,以致太微宗三十多內門弟子及大量的道兵弟子被圍殲黃龍淵石寨之中。
那時候逆靈散這種禁藥就重新問世了,而且極可能是赤眉教徒所掌握,陳海沒想到河西竟然沒有將這麼關鍵的信息通告燕京及周邊諸郡。
周鈞想到陳海曾說過,邊郡強藩很可能極樂意看到流民能如此大規模的聚集,極可能是邊郡強藩故意縱容,他此前並不深以爲然,但看屠重錦等人對逆靈散毫無防備、而屠子驥、趙融等人對此皆毫無所知,心裡微微一嘆,暗感還是陳海對局勢看得更深刻,更細緻入微。
河西那邊還是希望天下大亂,那樣纔會有河西更多的機會,大都護將軍或有着他們難以想象的野心。
董潘、吳雄等人也是眉頭深鎖,屠重錦他們竟然大意被下藥,真元逆入靈脈都受重創,這還能突圍殺出來,也可以說是命大,但怎麼輕意就集體被下了藥?
陳海微微一嘆,心裡想,看來赤眉教謀算秦潼關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必是秦西鏢行此前花了極大的力氣巴結、討好秦潼關的守將,這纔會讓屠重錦他們完全失去防備;而大量流民擁堵秦潼關外,極可能也是赤眉教早就謀劃好的陰謀。
面對屠子驥、趙融他們難以置信的質問,屠重錦也只能苦澀而笑……
“我等此時率兵奇襲,或能擊潰叛軍,奪回秦潼關!”吳雄才不關心屠重錦他們的慘敗,此時卻想到他們作爲客軍,有一個天大的機遇落在眼前。
客軍是不能隨便插手地方軍政事務,但秦潼關被流民突襲陷落,屠重錦只要向他們救援,他們可以緊急出軍參戰;甚至西園軍都無需太尉府的軍令,也能緊張參戰。
屠重錦自然是希望董潘乃至陳海能率兵助他奪回秦潼關,這樣他失奪秦潼關的罪責將會極大減輕。
陳海看向董潘,微微搖了搖頭。
屠重錦等將帥雖然被下了禁藥,措不及防,但駐守秦潼關的上萬將卒,都是虎賁軍精銳,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爲,百武校尉以上的中低級武官甚至都有闢靈境以上的修爲,再措不及防,也能依賴關城內的巷道等特殊地形,組織防禦、反攻。
秦潼關遇襲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屠重錦他們就已經逃過梅塢堡,要麼駐守秦潼關的虎賁軍已經糜爛到極點,要麼是突襲秦潼關的流民叛軍,實力要比想象中強得多。
一切都有赤眉教在背後算謀,陳海覺得他們首先要擺脫對流民叛軍是烏合之衆的刻板印象,貿然率兵過去想反襲秦潼關,很可能會吃大虧。
董潘樣貌粗獷,性子實則細膩得很,不然河西也不會讓他任進奏使,處理河西在燕京的事務,他與陳海對望一眼,也知道這事太蹊蹺了,絕不能貿然出兵。
屠重錦看陳海、董潘兩人的神態,也知道此事沒戲,河西在燕京就一千多道衙兵精銳,不會輕易犯險,而陳海編訓西園新軍第七都,沒有太尉府的軍令,也不會拿自家前程犯險,苦嘆道:“我這便到太尉府請罪去!”
“屠帥到太尉府請罪,或許有所不妥,要請罪,也該趕到青龍裕去請罪,”董潘說道,“另派他人到太尉府通知軍情即可……”
經董潘提醒,屠子驥也陡然醒悟過來,勸屠重錦道:“應去青龍峪總管府請罪。”
虎賁軍還保留五師精銳,但太子贏丹爲防止有人向虎賁軍滲透什麼,除了宿衛宮禁的兵力外,主要精銳戰力都駐守在燕京東北的青龍峪大營,設有虎賁軍總管府。
太子贏丹執掌太尉府,同時又以驃騎大將軍的身份,執掌虎賁軍總管府,但總體說來,太子贏丹對虎奔軍總管府的控制力要更強一些,而太尉府諸系官員大臣又相對複雜,京郡八族都有子弟在太尉府身居要職,都分不清誰支持太子贏丹、誰支持益天帝。
屠重錦此時到太尉府請罪,以往跟他結仇的太尉府官員大臣,執意要治他的失城之罪,太子贏丹很可能就直接將屠重錦推出轅門斬了;而到青龍峪大營,只要有人替屠重錦求情,活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董潘與屠重錦、屠子驥關係親近,也不希望屠氏痛失一員大將。
屠重錦面色沮喪,也知失城之罪難逃,但也不想喪妻兒老小獨逃。
“河西兵是客軍,不能插手地方軍政事務,而此時秦潼關情況未明,這點兵力也難談反攻,但要是屠帥相邀,或許出兵助屠帥在外圍收攏殘兵,監視流民叛軍的動向,總比直接到太尉府或青龍峪請罪要好!”陳海建議道。
“這也是不得以之辦法。”董潘點點頭道。
只要不拿他手裡千餘道衙兵冒太多的險,能從中分一杯羹,他還是樂意的。
而屠重錦能收攏部分殘兵,手裡有一部分嫡系將卒,在秦潼關外又擺出一副積極將功贖罪的姿態,太尉府及虎賁軍總管爲避免直接將屠重錦他們逼反投靠流民叛軍,通常都會許他戴罪立功,不會急着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大恩不言謝!”屠重錦稍稍整理驚惶的心思,也知道陳海、董潘如此建議,實是替他着想,也極可能是他擺脫死罪的唯一辦法,當下就安排兩人分頭往太尉府及青龍峪大營報信,他與十數殘兵敗將留在梅塢堡,等候董潘、陳海派兵助他西進,收攏殘兵。
除了一千河西道衙兵精銳外,陳海他們在梅塢堡、桃花塢、伏蛟嶺也就兩百扈衛可用,但此時都已經是不弱於道衙兵的精銳。
沒有太尉府的調令,除了作爲私兵的扈衛營百餘精銳外,陳海也不敢將西園第七都新軍擅自調出參戰;那是要砍腦袋的重罪,一旦被人抓住這把柄,幕後的神秘人都沒有辦法替他說話。
董潘要留在梅塢堡坐鎮。
梅塢堡距離秦潼關就五百里,誰也不清楚流民叛軍會不會失心瘋,沿馳道往燕京席捲而來,他們要在梅塢堡做好抵禦攻擊的準備。
陳海則安排屠子驥、趙融返回北岸伏蛟嶺,雖然西園新軍沒有太尉府的調令,不能輕舉妄動,但此時在北岸多徵用民船,做好增援南岸的準備工作,則不會受到不必要的刁難跟質疑。
董潘決意以陳海爲主將、以吳雄爲融將統領五百精騎,護送屠重錦往西逼近秦潼關收攏從秦潼關突圍出來的殘兵——董潘決意用陳海爲主將,也是看重陳海在變化莫測的戰場上把握時機的應變能力,比吳雄強多了。
換在杜峻峰被召回河西之前,吳雄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但在陳海與杜氏的矛盾中,神侯及世子都安排杜峻峰迴避,吳雄也就勉強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兩炷香的時間,五百精騎就已經集結完畢,除了二十乘輕型戰車外,陳海還將桃花塢餵養的四百多匹良騎一起帶上。
秦潼關建於雄山峽谷之間,只有東西兩座主門,即便有一些將卒能突圍殺出,也不會有多少馬匹帶出來。陳海這次將更多的馬匹,就是防止沿途收攏失去坐騎的潰兵太多,反而成爲他們轉移不便的拖累。
屠重錦等將不少人都有靈禽代步,但殺出秦潼關時,絕大多數靈禽都受重創,唯有屠重錦胯下的那頭青鵬鳥神俊異常,還能繼續隨軍出征。
事實上,屠重錦等將被下了禁藥,真元逆入靈脈衝擊髒肺,戰力驟然間下降到比普通悍卒都還不如的地步,當時又被困在府邸之中,也是虧得這些靈禽與諸多扈從忠心護主,才殺出重圍,沒有直接在秦潼關就丟掉性命。
青鵬鳥雖然還沒有修煉到化形,但已經堪比人類明竅境後期強者了,此時未必能衝入流民叛軍的千軍萬馬之中,但逼近秦潼關偵察敵情,能爲陳海他們提供難以想象的視野跟準確情報。
陳海他們一路疾馳,西行約一個時辰,就陸續看到有將卒沿馳道往東逃來。
這些將卒多爲中低層武官及隨扈,秦潼關遇襲裡,坐騎就在他們的身邊,才能及時發應過來殺出重圍,又能殺出秦潼關城後迅速擺脫追兵逃得這麼快。
秦潼關意外失陷,屠重錦等主將是大罪,但這些第一時間就逃離秦潼關的中低層武官,也不可能完全脫開干係,這時候正彷徨無計,看到主帥屠重錦率數百精騎從燕京城方向援來,就紛紛匯合過來。
屠重錦等將心裡也清楚,他們此時唯一的機會,就是儘可能多的收攏潰兵,只要不是那麼難看,或有保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