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陳海就是極力回想當時的身體姿態,反覆嘗試,直到兩天前,陳海再次翻越一道山樑時,有一刻身如長弓拉開般跨出,全身的精氣再次像沸泉一般運轉起來,瞬息間都往雙腳的足少陽主氣脈灌注過去。
這一刻,陳海再次感覺到全身氣力被抽動起來,灌注到雙足之中,血雲荒地裡的傀儡分身也保持長弓怒張的姿態,雙足部位更是生出熠熠青輝。
下一刻,陳海就覺得傀儡分身眉心部位嗡然鳴響起來,似乎有一處神秘空間驀地打開,陳海真身那一瞬時如長弓怒張的姿勢,瞬然間就化爲一幅永恆的畫卷,映入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之中,充滿難以言意的道意跟靈蘊。
雖說這幅弓形身姿圖很快就在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隱去,但陳海心底涌起的震驚,卻久久無法消去。
那一刻,陳海整個人躺在山道旁的草地,趙山、錢文義還以爲興公子終於忍不住要發脾氣了,卻不知道陳海內心深處充塞着興奮、震驚跟困惑!
好在姚興被驅逐出姚族後,以前的記憶被抹除一大塊,姚興意志消沉之餘,還是有過重新修煉的努力,陳海梳理姚興的殘碎記憶,雖然沒有玄功仙訣,但修煉的常識卻是不缺。
只是從姚興記憶裡梳理出的修煉常識,竟然跟眼前這一刻的情形對不上號,這纔是陳海最困惑不解的地方,但他沒有擔心什麼,他記得左耳說過來,擁有蛇鐲與傀儡分身,不需要多高深的武道絕學,就足以武道築基了。
這意味着眼前的一切,都跟蛇鐲與傀儡分身,而蛇鐲與傀儡分身的珍貴,絕不能拿一般的常識去衡量。
如他所料不差,傀儡身眉心間打開的神秘空間,就是玄門弟子修煉到明竅境才能打開的祖竅識海,是元神居所,也是溝通天地、直接感應天地靈氣的橋樑!
只可惜陳海的神魂意念太弱、太弱,還沒有辦法通過傀儡分身,直接感應、摧動血雲荒地間的天地靈氣,難怪左耳說非要到闢靈境,才能將傀儡分身的潛力真正發揮出來。
但是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爲何將剛纔一瞬他長弓怒張的身形拓印下來。
陳海意念稍動,他長弓怒張的身形,就彷彿一幅永恆的畫卷從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浮出,爲他的意念所觀、所見……
這應該就是“拓印”。
修煉到明竅境,就能用神念在他人腦海裡凝聚聲音、圖像,但要將聲音、圖像直接作爲一種深度記憶,拓印在他人腦海最深層次的潛意識之中,則需要比明竅境更高層次,甚至需要道丹、道胎境的修爲纔有可能辦到……
陳海心想用羅剎異鬼屍骸煉製的傀儡分身,顯然保留着生前的部分神魂神通,但是長弓怒張的身形,又有什麼特殊之處,竟然能讓傀儡分身自動將其拓印到祖竅識海之中?
長弓怒張的身形,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陳海擺出這一身形之時,體內的精氣像沸騰一樣涌動起來。
都說武道修行,是要將武道絕學修煉到一定境界後,才摧動體內的精氣運轉,難道說所謂的“一定境界”,只要掌握這特定的身形就夠了?
難道這就是左耳、蒼禹所說的,他武道修行的便捷之門!
意念所動,長弓怒張的身形圖就始終浮現在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上。
接下來,陳海就比照這副身形圖,一路上反覆嘗試,在折騰了大半天后,還是再次讓他成功將體內的精氣摧動、運轉起來……
那一刻,陳海興奮得都想抱起趙山、錢文義啃兩口;趙山、錢文義卻以爲興公子終於支撐不住,要發瘋了。
陳海這時候才深刻明白,左耳那老傢伙爲什麼說,有了蛇鐲跟傀儡身,道兵弟子在太微宗所能修的低級武道玄功,他用於築基已經遠遠足夠了。
是啊,他只要掌握這種最基礎的身形圖,修煉就有了直觀的參照,不像其他的道兵弟子,哪怕苦修最高深的武道玄武,都未必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這時候陳海才真正認識到傀儡分身輔助武道修行的玄妙與強大之處。
那一瞬,身體如長弓怒張的姿態,堪稱武道秘形圖啊。
對,就應該稱作武道秘形。
陳海思路理順起來,就一通百通了,很快就猜測到,種種武道秘形應該就蘊在諸多玄武絕學之中;天資縱橫的弟子苦修玄武絕學,在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後,身體的每一動作都可以算作武道秘形時,自然就能將身體所有的潛力都激發出來,以絕學殺敵。
左耳沒有事先跟他言明,大概是認爲他悟透這其中的道理,是沒有什麼難度的。
要是他連這點都不能自己悟透,左耳大概對他更不抱期望了。
這個老傢伙!
陳海心裡忍不住笑罵一聲,他很快也意識到,掌握武道秘形,能摧動精氣行之氣脈,能淬鍊筋骨皮肉,而唯有精氣及真元在氣脈間運轉,才能施展威力強大的武道絕學,但武道秘形絕不會僅有一種。
很顯然,陳海想通過這種方法將武道的諸多秘形都參悟出來,是不現實的。
他心裡想,既然武道秘形蘊藏在玄功絕學之中,他作爲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到了鐵流嶺就能夠接觸到最基礎的武道玄武,到時候通過傀儡分身,將種種武道秘形一一拆解出來修煉,效率應該比普通弟子高出無數倍。
雖然走到鐵流嶺,陳海身體也到壓榨到極限,兩腳傷勢都十分嚴重,皮肉都踩爛了,但因魂魂與肉身相互排斥,在頭腦裡所形成的那種撕裂之痛,卻稍稍有些減緩。
這說明武道煉體,確能促進魂魄與肉身的契合;而且進一步證實,掌握武道秘形,才真正是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這一刻,陳海已經能看到保住性命的希望在前面朝他招手,心裡興奮難抑,不過他這時候也就想着先保住性命再說,還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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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山、錢文義原打算將興公子送到鐵流嶺山腳前,就不管他的死活,但一路上興公子的隱忍跟堅持,令他們再不敢生出輕慢之心,出了太微山,就僱了一輛馬車,堅持送興公子去見鐵流嶺監院處,要等辦過交接手續再離開。
鐵流嶺作爲太微宗的外門道院,監院趙如晦修爲已經跨入明竅境後期,實力不比陳烈稍弱,但他年事已大,修行已經過了鼎盛期,除非能遇到千年罕遇的仙緣,不然今生在他所剩不多的壽元熬盡前,都無望突竅明竅期,修成道丹……
趙如晦不能再作爲真傳弟子留在七峰內門潛心苦修,一大把年紀也沒有機會去統率武威軍的精銳縱橫沙場、抵禦西虜,就被分派到鐵流嶺來主持道院事務。
陳烈作爲有望踏入道丹境的少壯派真傳弟子,在太微宗內門可以說是如日中天,地位極高,而陳族在太微宗及河西郡的勢力也是極大,但趙如晦還沒有必要去巴結陳族一個不成器的旁系弟子。
趙山、錢文義押送人過來,先到趙如晦的院子裡送帖,趙如晦都懶得敷衍,喊來個叫周鈞的年輕弟子,將陳海他們領了出去。
周鈞二十三四歲左右,身材矮壯,沒有玄門弟子的飄逸瀟灑,穿着紫青色道袍,揹負一柄黑色巨劍,眼睛裡透漏年輕弟子少有的精明。
陳海看不出周鈞修爲有多高,但看到道院裡出沒的弟子都對周鈞甚是恭敬,便知道周鈞雖然暫時還沒有資格進入清曦峰內門修行,也不是道院的執事,但在鐵流嶺還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鐵流嶺有兩千多道兵弟子,但既便是道兵弟子也分三六九等。
以往姚興意志消沉,不怎麼關心外門道院的情況,但陳海這次隨趙山、錢文義進入鐵流嶺道院,一路觀察過去,就知道道兵弟子絕大多數都穿天青色、玄黑色、紫青色三種制式袍衫。
而根據不同衣色的弟子多寡,陳海基本就可以確定紫衣道兵弟子身份最高,比例可能不超過所有道兵弟子的二十分之一。
一路上聽趙山、錢文義兩人議論,陳海知道這些紫衣弟子,至少打通三條主氣脈,只是暫時還沒有開闢靈海而已。
這部分人即便還沒有直接進入七上峰修行,也可以說是準內門弟子了,在鐵流嶺的地位,絕不會在普通的道院執事之下;他們倘若願意到軍中任職,也會有一個相當不錯的起點。
次一級的玄衣道兵弟子,大約佔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是鐵流嶺道兵弟子的中堅力量;他們同時也是武威軍的後備武官,修行一定年限後,就要補充到軍中擔任最底層的武職。
這些弟子除非在軍中建立軍功升遷,或修爲再有突破,纔有機會成爲更高一級的紫衣弟子或七上峰內門弟子,不然的話,軍營就是他們這一生的最好歸宿。
或者像趙山、錢文義二人,依附成爲某家宗閥的家將,也是不錯的選擇。
剩下就是人數最多的青衣道兵弟子,都是剛剛進入道院修行、又沒有修煉基礎的初低弟子。這部分人修煉一定年限,或者在一定的年紀前,都不能疏通第一條氣脈,成功修成真元,就會被踢出道院,直接作爲普通武卒編入武威軍中。
陳海起初沒有想到,作爲太微宗的外門,諸多道院內部竟然也有這麼多道道,壓根就是武官培訓學校,見周鈞比他大不了幾歲,就已經是至少打開三條氣脈的紫衣弟子,暗感他的資質跟根骨,應該也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