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仰天長嘯, 沒把鷹招來,倒把獴弄愣了。
它疑惑地看着她,以爲她要使出什麼絕招。結果只是吼一聲就完了?
鷹沒有來, 她被獴追着繞坑跑, 坑裡的小蛇把頭仰得高高的, 它們估計在打賭, 滾下來的會是她, 還是獴。
瞥了一眼土坑裡嗷嗷待吃的小蛇,她加快了躲避的速度,寧可被獴捉住, 她都不要下去,和小蛇們淪爲一窩!
與獴僵持不下之際, 眼見着她就要被獴捉住, 或者掉進蛇坑裡時, 一條大蛇從草叢裡猛地竄出,咬向獴。
慌亂中, 一道黑影掠過她的頭頂,捉住她的小身板,將她帶離了獴蛇大戰的第一現場。
鷹及時出現救了她。
她抱着鷹的鉤爪,長吁了一口氣,差點以爲自己又要成盤中餐了。
回到居住的大樹, 她剛想溜回樹洞, 鷹就一爪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虛地瞄了一眼目光沉沉的鷹, 它的臉色不大好看, 是不是在生她氣啊?
可她也不是故意亂跑的, 誰讓它這麼晚都不回來,她當然擔心它咯。
想到鷹晚歸這件事, 她又理直氣壯起來。
下一秒,她便被鷹拉進了它的鳥窩。
這晚,她只得悶悶地待在鷹的身邊。
天矇矇亮,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來到夢中的她,再度見到那個銀髮金眸的男人,他怡然自得地靠坐在樹下。微弱的晨曦映照在他修長的身子上,使他整個人籠罩着一層朦朧的光。
對方毫不意外她的出現,反而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爲何她總能在他身上看到鷹的影子?他三番五次現身有何目的?
她困惑地盯着他,不敢輕易靠近。
“蒼蒼,別那麼怕我。”男人無辜地嘆了一聲,“我又不會吃了你。”即使他要吃她,也是以後的事。
她想問他,但話到嗓子眼,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你還不能說話。”見她停在原地,男人索性站起身,主動地走向她,一把摟過她纖細的腰,“離你甦醒的時間近了。”
甦醒?他是指她要睡醒了嗎?
“我的蒼蒼。”男人勾起一絲淺笑,“從你進入叢林的那天起,這個世界就因你而獲得新生。”雖然他更願意將其稱之爲進化。
“你是夏娃,而我是亞當。我們會各自突破遺傳因子。你和我將創造一個全新的未來。”他撩起她的長髮,捧在手心,“別拒絕我,蒼蒼,你是我的。”
這個人在說什麼瞎話?她一臉懵懂地被他擁在懷中。
她只想在叢林裡相安無事地度過一生,根本沒考慮那麼多。
她是夏娃,這個人是亞當,那鷹是什麼?
用力推開面前的男人,她露出了防備的眼神。她只要鷹!
男人先是一愣,隨即將她壓倒。他捉着她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拉至她的頭頂,然後用單手按住。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男人輕笑着問:“我都有點嫉妒了。你就這麼喜歡鷹嗎?”
長指拂過她的脣,她張嘴想咬住他的拇指,他卻巧妙地避開了。
“你這小傢伙,人形態時也想咬我。”他看上去並不生氣,“真羨慕過去的我。”而他只能在夢裡擁抱她。
過去?這個男人果然和鷹有關係!
她攀住他的手臂,直視着他的金眸。再多告訴她一些,她想知道更多關於這個世界,關於鷹和她的事。
“就算我告訴你詳細,你睡醒以後就忘得差不多。”他低頭貼近她變紅的臉,“這樣也有好處。”他故意摸上她的耳朵,鎖骨,再往下……無論他在夢裡對她做多過分的事,她醒後都會忘得一乾二淨。這不就意味着他能爲所欲爲麼?
她狠狠瞪着他,像在警告他,他要敢摸她那裡,她就恨死他!
“蒼蒼,你的威脅真的毫無殺傷力。”嘴上那麼說,但他的手停下了動作。他確實很想就這麼吃了她,欺侮她,她梨花帶淚的模樣令他額外憐惜,同時更激起他骨子裡的野獸本能。那是想徹底佔有她,侵吞她的欲求。
只是,他沒興趣綠了自己。
鬆開她,看她警惕地躲得遠遠的,他既無奈又好笑。
“蒼蒼,你覺得我會傷害你?”他才捨不得。
他捨不得纔怪!她壓根不信他,剛剛他還強推她,企圖非禮她。
按他說的話,他好像是未來的鷹。儘管她不清楚鷹未來怎麼會變成人形態,可這個男人之於她仍是陌生人。
他怎麼能堂而皇之對她做羞羞的事?
連現在的鷹,都沒碰過她那裡……
以後如果她和鷹幹嘛幹嘛,她要如何自處啊!
“笨蒼蒼,你腦子裡想的是些什麼?”彷彿看穿她心中所想的男人,擺出一副想把她拎過去打屁屁的樣子,“我說了你醒後就會忘記大部分,還是說你其實很期待我對你做奇怪的事?”語罷,他意味深長地瞧了瞧她。
期待?奇怪的事?她羞赧地瞪向笑容可掬的男人。若鷹以後變得這麼壞心眼,那她不如……
“蒼蒼。”他危險地眯起眼,“你想什麼都行,就別想改變未來。你敢離開我試試。”
他的神情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好霸道的禽獸!她暗罵道。
“我本來就是禽獸。”他說得理所當然,“一個愛上你的禽獸。”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令她微微訝異。
雙頰緊接着浮起兩朵紅雲,她抱頭鼠蹲,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蒼蒼,我在未來等你。”他含情脈脈地凝望着她。
她最好別讓他等太久……
睜開眼的她,有過片刻的恍神。
悠長的夢境,本該只依稀記得部分的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記住了全部。
不是吧!鷹以後會長成那種壞男人?是她的調.教出了問題?在去往未來的路上,她把鷹教壞了,結果害鷹變成那副德性。
此刻飛外頭捕獵的鷹,擱半空中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回到她這廂,內心百感交集的她思索着該如何避免那麼可怕的未來。
她溫柔又強大的鷹,不管她是不是對溫柔這個詞有什麼誤解,這下倒好鷹亂摸她的畫面,怎樣都揮之不去。
茂密的樹葉間,陽光稀稀疏疏地灑落,斑駁陸離的影子在她洞前的樹幹上搖曳。
漫長的時間從她的趾縫流逝,她回憶着虛幻的夢,那是預兆,亦或她的空想?
渴望變回人類,導致她做了奇怪的夢,也說不定。
不過,她已經好久沒想變回人類這件事了。
因爲她很清楚,變不回去了。
即便未來她成爲夢裡的那個自己,那也不再是純粹意義上的人類。
非要形容的話,她認爲那接近於一種新生,新的物種。
夏娃,亞當……
她不禁苦笑,被放逐出伊甸園的人類祖先,她可不喜歡這種比喻。
比起夏娃,她希望自己做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她還真是大言不慚。她自嘲道。毀滅一個文明比創造一個文明容易得多。
哪怕她想建造倉鼠文明,對現階段的她來講,太難了。
根據馬斯洛理論,五種基本需求,她還掙扎在金字塔塔底,位於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之間上下游走。
她要達到塔頂的自我需求,自我價值,自我理想的實現,有好長一段距離。
話說回來,她好好做人的時候,也未曾到達過塔頂,連人類的她都做不到的事,身爲倉鼠的她,能做到嗎?
她不由地捫心自問。
甩甩腦袋,不去想這麼沉重的話題了,小爪託着腮,能滿足生理需求,吃飽喝足同樣很不錯!
倉鼠啊,別老想詩和遠方,多想想眼前的堅果,會輕鬆快樂許多。她被自己說服地點點頭。
麻利地爬下樹,她愉悅地找起堅果來,這次她學聰明瞭,不離自家樹太遠,而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往回跑。
圓圓的堅果,乖巧地躺在樹下,等着她的搜刮。塞了好幾顆裝進頰囊,她心滿意足地爬回因堆滿藏糧,而顯得狹小的樹洞。
吐出其他堅果後,她抱起其中一粒堅果,準備大快朵頤時,聽到外邊傳來翅膀揮動的聲音。
鷹回來了?
她忙不迭鑽出洞迎接鷹,和鷹爪提溜着的獵物。
鷹抓回來一條肥美的蛇,長得形似昨天中途竄出嚇她,之後和獴打架的那條。
這不就是獴蛇亂鬥,鷹在上麼?她感嘆地看向優雅用餐的鷹,不愧是天空的霸主,如此從容不迫。
不像她,出個洞,就遇見危險。
迄今爲止碰見的倒黴事和運氣無關,單純因着她處在食物鏈底層。
眼紅地注視着飽餐了一頓的鷹,她的心情相當複雜。
覺察到她的視線,鷹張了張翅膀,挪向她的身旁,它低下頭挨近小小的她。
腦海裡突然掠過夢中他撫摸她的畫面,她不自然地往後退了退。
然而,她愈是往後退,鷹就愈往前一步。
她被鷹逼到了樹幹前,退無可退。
等等,它不是想樹咚她吧?
緊張刺激的當下,她該嬌羞地閉上眼,還是該捶打鷹的胸膛?打不到胸膛,太高了,她跳起來都只能打到它的腿啊!
別說親親,抱抱,舉高高了,激動的她一個趔趄,在鷹的錯愕中,直接從樹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