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躺在病牀上的司誠已經奄奄一息,看着臉色煞白的站在牀邊的車勉強地擠出個笑容。
車河呆呆地站着,顫抖着擡手, 司誠虛弱地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車河瞬間鼻子發酸, 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司誠看了一眼門口不安地站着的蔣也, 聲音虛弱地說着:“不要怪他, 是我求他瞞着你的。”
車河無力地在他身邊坐下,握緊了他蒼白的手:“哥,其實, 其實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的。”
“我只是想,開心的陪你走最後一段。”司誠笑着望着滿臉淚痕的人。
“可是, 可是你不是說, 春天來了就和我一起去旅遊嗎?我都還沒來得及規劃路線……”
蔣也眉頭微蹙, 紅了眼眶轉身走到門外背靠着牆蹲下。
“你有能陪你的人了,我很放心。”司誠笑着虛弱地握了握車河的手。
“可是, 可是我就要你陪我。”車河抹了把眼淚抽噎着。
司誠只是笑,沒有說話,滿眼愧疚地看着低頭哭的泣不成聲的人:“對不起,不能再陪着你了。”
“哥,不……”車河哭得語無倫次:“對不起, 我什麼都沒來得及爲你做。”
“你開心的度過一生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司誠無力地說着, 開心地笑着。
“你很小時候我就見過你, 就好像見到了另一個我, 小心謹慎地注意着周圍的人, 我幫你就像幫我自己一樣,看着你改變我也好開心。”
“哥, 我知道……”車河痛苦地擦了擦眼淚,像個悲傷的孩子。
“我也曾經不顧一切的喜歡過一個人,最後被我爸揍得差點死了,我媽,一氣之下和他離婚,她不願意讓我揹負壓力,可她自己卻受不了,最後抑鬱症自殺了。”司誠苦笑着。
車河心中咯噔一下,痛苦地看着司誠,司誠卻握着他的手傻笑:“所以凌玲哭着給我打電話說你的事的時候,我想保護你,盡我最大的力量……”
“就像保護我自己一樣。”司誠滿眼欣慰地看着車河。
“我小時候看見別人有弟弟一起玩特別羨慕,車河,你滿足了我這個期盼,我也是有弟弟的哥哥了。”
“哥。”車河痛苦得渾身縮着:“不要,我好不容易纔有親人……”
“對不起,車河,我一開始不知道不能陪你走到最後,對不起哥哥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司誠越來越虛弱。
“我有很愛我的人,還有弟弟,夠了。”司誠虛弱地笑着閉上了眼睛。
“哥!”車河嘶聲力竭大叫着,蔣也踉蹌着急忙起身,門口等着的醫生立刻衝了進去。
車河滿臉淚水,紅着眼眶看着蔣也:“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蔣也愣了一下,車河憤怒地抓過蔣也的衣領,一拳打了過去。
蔣也踉蹌着站穩,車河痛苦地看着急救室,踉蹌着跌坐在地上:“爲什麼會這樣?他是我哥啊……”
蔣也心疼地看着蜷縮着身子坐在地上的人,緩緩走到他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急救室的燈停了,醫生們抱歉地看着他們,搖頭一言不發離開。
車河渾身無力地坐在門口,目光空洞地看着急救室。
蔣也蹲了下去,擡手將痛苦的人摟到懷裡,車河突然激動地嘶聲力竭的放聲大哭。
蔣也心疼地抱着他,眼淚忍不住地流,遠處的人聽着嘶聲力竭的聲音圍了過來。
“他的哥哥死了,那是他唯一的親人。”
人們紅着眼眶同情地看着他,難受地轉身離開,不忍看着。
旁邊的護士難受地低頭默默抹眼淚,蔣也心痛地抱緊懷裡絕望地痛哭的人,滿臉淚痕哽咽着:“還有我陪着你啊。”
……
司誠的葬禮車河全程跟着,蔣也很擔心:“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車河總是搖頭:“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爲他做的了。”
葬禮當天也下了雨,天空陰雨濛濛,黑色雨傘下的人們穿着黑色西服,站在冰冷的墓碑前做最後的道別。
司誠的父親,也就是車河的繼父,他帶着徐凌玲她們也來了,表情很平靜,徐凌玲不停抹眼淚。
葬禮結束後,蔣也撐着傘看着身邊目光空洞的人,徐爸爸走了過來:“他的遺產……”
車河回頭,拳頭緊握,目光憤怒地看着徐爸爸。
蔣也蔣他擋在身旁,神色冷清地掃了一眼徐爸爸:“他知道自己的病以後就已經安排好,你可以找律師。”
說罷看了一眼車河:“我們走。”
車河滿眼鄙夷地看了一眼徐爸爸,徐爸爸眉頭微蹙,回頭看了一眼冰冷的墓碑,有些喘不過氣來。
徐凌玲突然跑了過來,媽媽嚇一跳打着傘跟在後面:“凌玲,傘,小心感冒了。”
蔣也回頭看着跑過來的徐凌玲,警惕地擋在車河面前,徐凌玲衝車河突然深鞠躬,哭着大聲道:“對不起!”
車河愣了一下,媽媽愣在一旁,急忙上前替徐凌玲打着傘,不滿地看着車河:“她已經知道錯了,也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蔣也眉頭微蹙,陰冷的眸子盯緊面前的令人厭惡的女人,車河冷笑着:“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徐凌玲激動地擡頭看着他,車河神色冷漠地看着滿眼期待的人:“我不記恨,不代表原諒,原諒是留給值得原諒的人的。”
“車河!”媽媽憤怒地吼了一聲。
徐凌玲拉了拉媽媽,無奈地笑抹抹眼淚着:“我們走吧。”
徐爸爸上前拉着徐凌玲離開,媽媽生氣地回頭看了一眼車河。
蔣也擔心地看着身邊的人,車河擡頭衝他扯出個笑容:“我沒事。”
蔣也心疼地摟着他,雨淅淅瀝瀝下着,一輛黑色轎車在橋下停下,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那個司誠雜誌上的設計師。
設計師打着傘,神色落寞地一步一步緩緩走上臺階,從徐爸爸身邊走過,徐爸爸突然停下腳步,徐凌玲愣了一下回頭,徐爸爸苦笑着,眼眶泛紅,愧疚地苦笑着失魂落魄地走下臺階。
設計師手上拿着紅色玫瑰花,雨傘遮住了大半張臉,一言不發地站在墓碑前。
車河看了一眼蔣也,設計師脣角輕揚,雨傘揚起,看清墓碑上的照片,笑容慘烈地望着他,眼角劃出一行淚,彎腰鞠躬獻花。
“對不起。”
設計師的聲音很溫柔,顫抖着。
車河難受地別開臉,蔣也摟到懷裡,拍拍他的背。
設計師低頭看着手指上的指環,笑了笑:“你說戴着它,下輩子我都逃不掉,我當真了。”
車河把頭埋在蔣也肩頭,難受地咬着嘴脣,滿臉淚痕。
“十年了,它壞了好多次,我都粘好了,我怕沒有它你找不到我,”
設計師笑容溫柔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其實我偷偷去看過你,怕你生氣沒有叫你,所以不算沒見最後一面,對吧。”
設計師深情地望着面前冰冷的墓碑,良久,回頭走到車河面前,看着紅了眼眶的車河笑着:“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他也嚷着讓我做他弟弟,可是我年紀比他大一歲,他當時很生氣,遇見你也算是圓滿了。”
車河抱歉地笑着,滿眼悲傷地看了一眼墓碑,設計師拍拍他的肩:“我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夠快樂幸福,不要辜負他。”
車河默默點頭,設計師衝蔣也急忙地點點頭,轉身獨自一人撐着傘走下了臺階,車子揚長而去。
蔣也捧着車河哭得發燙的臉,拇指擦擦他的眼淚:“回家吧。”
剛打開車門,遠處開來一輛車,司誠得律師從車上下來,遞給了車河一份遺囑,和所有財產轉讓合同。
“司先生把名下所有財產給了你,這封信是他給你的。”
車河抱着遺囑坐在車上一言不發,蔣也開着車不時看着他,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車河機械地拿出信,上面是一張卡片。
“致親愛的的弟弟,車河。
當你看到這個時,我應該已經不在了,不要難過,哥哥只是換了個方式陪着你了。
你要幸福快樂的替哥哥活着,公司的事我已經替你安排好,你學的那些企業管理的知識足夠了,要加油哦,把我的公司搞崩了,我可是會不開心的。”
車河埋頭哭得顫抖着,蔣也看着他手上的卡片,心疼地抱着他,輕撫他的背低聲溫柔地說着,“他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哥哥。”
蔣也沒敢讓車回家,怕他會更難過,所以帶回了一家,車河縮在沙發上,手上緊緊握着司誠留下的卡片,像個被拋棄的無助小孩。
蔣也坐在身邊,心疼地拉到懷裡抱着靠在沙發上,外面氣溫更低了,下的雨變成雪,雪花越下越大。
這應該是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吧,明天起來應該會豔陽高照,等雪化後,門口的樹該發芽了吧,等到花期時,司誠種的桔梗花不知道還開不開,不過他說,去年就沒有開。
急救車的鳴笛聲響徹雲霄,凌晨六點,設計師的屍體在單身公寓被發現,自殺時旁邊放着一副他畫的桔梗花,花開的很豔……
蔣也看着報道立刻關了電視機,目光溫柔地看着睡眼惺忪地從房間出來的車河:“我給你做了早餐。”
車河伸了個懶腰,偏頭笑着望着他,突然朝前倒,蔣也嚇一跳立刻衝上前抱住,車河撞到他懷裡,擡頭調皮地笑着:“早安,蔣也。”
“幹嘛叫得這麼生分。”蔣也挑眉壞笑着,雙手撐着倒下的車河,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低聲輕笑着:“叫老公!”
“那你叫我什麼?”車河滿眼無辜的模樣看着他。
蔣也倒是嬌羞起來,扶着他站穩,“吃早餐吧。”
“你叫誰吃早餐啊?”車河故意看了一眼四周。
蔣也無奈地低頭笑了笑,伸手一把將調皮的人拽到懷裡,:“寶貝兒,老公叫你吃早餐呢?是先吃我,還是先吃早餐?”
車河笑了起來,伸手摟着蔣也得脖子,頭在他頸窩蹭着:“我們以後每天都要開心的在一起。”
蔣也嗯了一聲,心疼地摟着懷裡聲音哽咽着的車河,溫柔地調侃:“以後你要每天的叫我老公。”
車河眼含淚花笑着,“那得看你表現。”
“那我現在表現一下?”蔣也笑着在放在背上的手突然往下抓了一把。
車河嚇一跳推開他:“先吃早餐。”
“先……”蔣也開心地笑着,舌尖輕舔下脣,牙齒咬了一下脣,抑制不住的興奮,急忙在車河對面坐下。
車河一頭霧水看着像是誰要和他搶一樣狼吞虎嚥地吃早餐的蔣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