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總摟着女人靠過來一點,目光卻斜斜的射向白璟南所在的位置,“即使現在南省的霸主是他又如何,還不是靠着女人到了這個地步,他如果沒有娶那麼有背景的老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給人打工,縱然再有本事又如何,這個社會,不是隻看重能力的,有很多時候,再有能力的人,沒有用武之地,遇不到肯放長線釣大魚的伯樂,也是枉然。”
許照臨始終沉默不語,不停的飲着酒。
尹總見他面無表情,蹙了蹙眉,大抵不知道自己哪裡說得不夠刺激他,我看得出來,許照臨自然更瞧得出來了,這個尹總絕不是背後嚼舌根的男人,他看着也沒有那麼膚淺,這話,似乎特意說出來的,反而讓人不得不提防。
“許總年輕有爲,又是靠着自己到了今天,如果給我一個選擇,我寧可和許總合作,顧及長遠發展,也絕不只瞧眼下,攀上那棵靠着女人才長到現在的大樹。”
尹總說着話眯眼喝了口酒,又摟着身側的女人,對着嘴渡了進去,瞧着更是輕佻。
許照臨微微蹙了蹙眉,“尹總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
他說罷笑了笑,格外衝的語氣,“許總還是小心些,據我所知,你這位秘書,可是來頭不小啊。”
我聽他這麼說心裡咯噔一下,許照臨也是一愣,旋即臉色沉了不少,“尹總,我與你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把嘴巴閉嚴實了,既然你也分得清楚,在南省,除了他白璟南,就是我許照臨,得罪我是沒有必要的,只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我前幾年的花名在外,爲了女人,我可是一時興起什麼都捨得出去。”
尹總滿不在乎的仰着頭,“我也沒說什麼啊,不少媒體都知道許總秘書和白總的關係,在許氏大樓門外拍的那些照片,咱們都不是傻子,雖然臉部做了處理,可這身形,不是瞎子的都看得出來,接着白總就召開了記者會,還拉着太太一起出席,人前秀盡了恩愛,還不是爲了彌補之前情不自禁的過失,不管他本意是什麼,又礙於什麼突然改變了內容,許總既然淌了這渾水,就擇不乾淨了,男人的佔有慾,還是相當厲害的,如果假以時日,許總覺得腹背受敵應付不過來,隨時可以派人到公司找尹某,我必竭盡全力和你一起應付。”
尹總說罷哈哈笑着,擁着女人轉身離開了,許照臨握着杯子的手攥得緊緊的,朝着他的背影擠出了兩個字,“不送!”
我沉默着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意思。”
他抿脣不語,低眸冷笑了一聲,“除了我和白璟南,南省就是他的地位最高,一旦攪得我和白璟南兩相殘殺,誰是受益者?”
我擰眉想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我趕緊拉着他的袖子,“你和白璟南都是這麼聰慧的人,自然不會上他的當。”
許照臨默默地將目光移到我握着他胳膊的手上,脣角忽然一翹,笑得有幾分無奈,“你還是關心他,對不對?”
他說罷頓了頓,眼神灼灼的望着我的臉,“如果我和白璟南都陷入了危機,你會站在誰的身邊?”
我咬着嘴脣,手漸漸鬆了些,“我幫不上什麼忙,站在誰身邊又有什麼用——”
“我只想知道。”
他打斷了我,語氣從沒有這般堅定過,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誰輸了我就站在誰身邊,可我說不出口,就好像我要他拱手相讓給白璟南什麼一樣,我低下頭,陷入了很長時間的靜默。
這份沉默,他也不曾打破,就好像故意和我僵持似的,我越是覺得難受,他越是一言不發,分明周圍亂的吵吵嚷嚷,我和他這裡,卻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也不知是不是我們的不愉快表現得太明顯了,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和他說話打破這份尷尬,我難堪得手心都冒出了熱汗,又過了良久,許照臨先扛不住了,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我早就知道,是自己還不甘心罷了。”
他說完身形微微晃了晃,手伸過來,停在我眼前,我愣了愣,擡起頭,恰好迎上他溫潤如玉的目光,“總不能藏在這裡跟見不其人似的,我也要過去和那些人打個招呼纔是,雖然我的地位很高,但畢竟年輕,他們都是前輩,只憑這一點,我也不能落人話柄。”
我到底還是鬆了口氣,記得我一直都是特別直爽的女孩,白璟南說,讓我收斂些,心裡的話,如果不中聽,就不要說出來,很多時候,讓別人下不來臺,自己也難免次次都是勝利的,總會也嚐到苦頭,畢竟人外有人,可我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上學時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數都數不清,他們背後都說我長了一張蛇蠍的嘴,從來不留情,就好像誰都欠了我的一樣,我心裡也清楚,這些驕縱任性的毛病,也是白璟南縱容我給慣出來的。
而我徐戀戀又幾時對待人和事這般逃避了,終於理解了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的時候。
“許總,我們白總有情。”
閆東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面前,他兩手空空垂在身側,笑得格外溫和謙卑,他的目光落在我這身裝扮上時,眼底閃過一絲微微的驚豔,他恭敬的喚了一聲“徐小姐好”,我朝他客氣的點了一下頭。
許照臨笑得張狂,“怎麼白總連走幾步路的心情都沒有麼,這樣看不起我?非要我移步去見他?”
他說罷側頭看了一眼白璟南的位置,他和莫姿葉正坐在偌大寬敞的沙發上,來往的人和他們打招呼,他都沒有站起來,也難怪,在這個場合上,誰都買他的面子,而他卻並非給別人面子,商人要的是地位和麪子,成王敗寇在這個圈子裡,格外的明顯和殘忍。
閆東雖然被許照臨的話問的一愣,但到底是跟着白璟南久經沙場的老油條了,年紀不大經驗卻豐富,他微微一笑,便化解了此刻的尷尬,“白總重視許總的地位,您也看到了,這麼多人都眼巴巴等着和白總說上兩句話,他想起身,可這短短三五米的距離,恐怕這些人都不能讓白總痛快走過來,許總性子清高,不願和別人攀談,您若是過去,想必別人不敢幹擾。”
許照臨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舉着酒杯朝他指了指,“不愧是白總的得力干將,說話有幾分意思。”
他說罷仰脖,將杯中剩下的酒灌了下去,然後攬着我的腰朝白璟南的方向走過去,每近一步我的心就跳得更快一些,視線裡漸漸的自動屏蔽了那人山人海,耳畔也再聽不到什麼聲音,只有寂靜的空氣和一片空白的嗡嗡響,眼前是白璟南那張俊朗淡然的臉,他的目光也望着我,莫姿葉則靜靜的望着他,卻並不惱怒他對我的注視,似乎早有預料,她的大氣沉穩更讓我覺得難受,就彷彿這個男人根本自始至終都是她的,我再如何,都撼動不了她分毫的地位,所以她也不屑一顧與我爭搶。
我們站在沙發前,白璟南笑着站起來,他們舉杯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響惹得我回過神來,莫姿葉拉過我的手,格外溫婉淺淡的眉目,“戀戀這一身很美,這十幾年,瞧你叔叔給我看的照片,從那麼大一點的小姑娘,出落得這麼俏麗可人,難怪你叔叔這樣疼愛你,走到哪裡都是焦點,連許總都傾心了。”
這話一語雙關,一個是讓白璟南聽到,許照臨對我的心思,我選擇他也不失爲一個好歸宿,而另一個就是將我和白璟南的叔侄關係撇的乾乾淨淨,斷了所有念想,其實我早就願意放開了,但聽到這話心裡還是覺得難受,就彷彿別人窺見了我所有的想法,我卻像個玩偶小丑一樣,出盡了醜態。
白璟南的臉色沉了沉,並沒有接着這話茬說下去,而是淡淡的笑了笑,目光始終停留在許照臨的臉上,“許總,我在深圳的分部,和許氏集團有一單合同,據說始終沒有簽下,不知許總還有哪裡不滿,說出來不妨我們商議着改動。”
許照臨搖了搖頭,“豈敢,能和白總合作,是所有商人的夢想,我哪裡放着這麼好的機會不要白白浪費掉?只不過是這單合同並非我直接負責,前幾天我跟着戀戀回了椿城,就交給了副總安排,等我騰出了空,一定親自過目。”
白璟南沒有說什麼,倒是莫姿葉,比他聽了還激動。
“許總和戀戀回了椿城?”
許照臨點頭淺笑,“到了戀戀的家,也見過了桂嬸。”
莫姿葉有幾分震驚,但臉上仍舊保持着端莊的笑意,“戀戀怎麼不曾對我和你叔叔說過?”
我張了張嘴剛要說話,許照臨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他拉着我的手用力緊了緊,我扭頭去看他,他亦是低眸望了我一眼,那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只是先去探探路,熟悉一下而已,等到我們正式定下日子來,自然要隆重的去拜訪,到時候再告訴白總和白夫人不遲。”
我驚愕的愣在那裡,良久都不曾反應過來他怎麼會這麼說,白璟南也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在我和許照臨的臉上來回穿梭着,最終仍是一言不發。
“如此,我先恭喜你們了,戀戀也真是的,跟我不熟不曾說,這樣大的事,也總該告訴你叔叔一聲纔是,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這孩子,倒是瞞得我們好苦。”
莫姿葉此時的語氣和臉色,倒真的像個長輩一般,其實對這個女人,我的知之甚淺,只是從之前兩三次的接觸來看,她性子很溫婉,但是言辭卻犀利,屬於笑裡藏刀那種女人,但相比較這種豪門裡長起來的千金,她的脾氣已經好得難得了。
我不知她現在對我的親近和關心是否真心,還只是做戲給白璟南和一衆認識她的人看,將她繼續捧成天上有地上無的賢淑女子,但到底她對我不曾傷害過,我就寧願想,白璟南娶得女人,並非是個壞女人,也算自我安慰一下了。
我們四個人之間陷入了更詭異尷尬的氣氛,白璟南和許照臨倒像是笑中藏着暗箭,每一個目光都彷彿要將人凌遲,而莫姿葉卻不停的在我耳邊說着那些溫柔的我聽了覺得刺耳的話,我煎熬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呆不住了,拉了拉許照臨的胳膊,“我去下洗手間,你等我。”
他嗯了一聲,指了指一側的旁門,“出去直走就是,你這麼迷糊,可別走錯了男部。”
我氣得剜他一眼,朝白璟南和莫姿葉點了下頭,便走出了虛掩的小門。
我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不停的洗着臉,還有些發涼的水拍在皮膚上,加之我穿的又少,有幾分刺骨的寒意,我低着頭,看着水池裡愈發積蓄得更滿的水,盪漾的波紋似乎也在訴說着此刻的落寞,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看到白璟南和莫姿葉走在一起的場面,如今瞧見了,還是這樣鄭重的場合,所有人對莫姿葉討好和奉承的嘴臉,讓我覺得心裡一窩一窩的疼着,白璟南這是當衆承認了她妻子的身份麼,到底是我的放手離開讓傷了他的炙熱才這樣決絕,還是他忽而覺得,我不再那般堅持讓他有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正胡思亂想着,忽而身後門一響,我擡起頭,還未從鏡子裡看到什麼,腰間一條手臂的禁錮傳來,我驚得要喊叫,整個身子卻在空中一擺,落入一個堅硬滾燙的懷抱,他貼着牆壁,雙手緊緊摟着我,噴出的呼吸在我耳畔,惹得我一陣顫慄,“戀戀,是我,讓我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