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等他卸下心神,那密集無孔的劍氣即又強襲而至,如驚雷破空,流星逐月,視茫茫雲海如無物,徑直向着停駐雲間的龍氣環繞過來,便是牢牢將其禁錮其中,全無逃脫之法!
周擒鶴不禁大爲光火,心說這趙蓴倒是使得一出聲東擊西的技法,叫自己險些被她給騙過,只怕是早就存了讓自己鬆懈防備的想法,纔好趁虛而入將他攻破!
卻不知他這正立無影之術乃是由心而發,可叫人隨時祭出,並不怕她突然發難。
見衆多劍氣環繞而來,雖將龍氣牽制其中,卻又始終無法攻至其真身,只能行那被動觀察之策,周擒鶴這才暗暗點頭,漸又有了幾分想法。
因他只有顯露真身後才能施展其他秘術,想來趙蓴也是窺破此點,眼下才以劍氣守候,欲要抓住他動手的時機,好使出一個反制之法來。周擒鶴自忖對此有數,便不擔心趙蓴會尋到他的可乘之機,自說這正立無影的神通毫無破綻,只要自己按兵不動,趙蓴便自然會無計可施。
二人算是各懷心思,竟就此僵持下來,一個死守不放,一個又料定對方毫無辦法,氣定神閒不作動搖。
天海外亦早早有人看得此景,並自說自話道:“周擒鶴這門神通實在驚人,一旦涉及了虛實之道在其中,又豈是憑藉幾道劍氣就能攻破的?我看那趙蓴是必然要在他身上吃一回虧了。”
太元門下有六族相爭,即便身爲同宗同門,此刻望見周擒鶴與趙蓴鬥法,那也是神情各異,心思叵測,不禁幽幽開口道:“治長老倒是說得容易,我見那趙蓴殺敗屠陽之時,怕是要比周擒鶴還要利落許多,眼下僵持起來,難說她會不會有什麼其它手段。”
周治斜了此人一眼,自知對方心頭打得什麼主意,輕笑一聲道:“周擒鶴乃是我族這一代最爲出色的弟子,身爲族中長老,我豈能不盼着他好,何況他若能更進一步,於我太元來講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蕭麟已敗,我派能夠指望的弟子亦是不多。此中道理,平愈長老難道不知?”
蕭平愈兩眼一瞪,卻是有些鬱結在心,因着此回蕭赴的佈置,衆多蕭氏族人中便只有蕭麟一人奪下天元柱來,有此孤注一擲的舉措在前,本就十分看重成敗,不料蕭麟卻中道遇挫敗給了謝淨,如此下去,即便一路連勝不敗,到最後的結果也要看幾分運氣,除非是趙蓴、謝淨之流全都吃過敗仗,這才能叫蕭麟出頭。
但要是這場敗仗輸在了周擒鶴身上,她那心底又頗有幾分不甘不願。
念此,蕭平愈眉心微蹙,到底對那蕭麟起了些怨怪之情,若非是此人辜負了族中厚望,眼下又哪裡輪得到周擒鶴露頭!
想罷,竟又揚了眉頭開口道:“蕭麟雖敗,卻也是輸給了謝淨,如今周擒鶴還未遇見此人,怎就談得上可堪指望了,治長老還是少說大話的好,免得最後一場空,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然而話音方落,駁斥她的卻又不是周治了,蕭平愈贏了嘴仗,還未見有幾分痛快,便覺上頭有一道陰鬱目光落了下來,叫她當即收了聲音,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
“不過一個謝淨,小小的外化修士,何足以叫你等把她掛在嘴邊,”蕭應泉一番語氣頗爲冷冽,卻將衆人掃看過一遍,繼又言道,“縱她真能取得大道魁首又如何,昔日雲闕山周朔連昭衍掌門座下的秦異疏都勝過,也不見他能翻得了這片天來。什麼趙蓴,什麼謝淨,都不過小輩人物罷了,天下大勢皆在我太元手中,便叫她等得了大道魁首,也一樣會如斬天那般守持不住!”
見他目光狠厲,餘下衆人便只得諾諾稱是,周治混在其中低下頭來,不由在心頭暗道:“這錦南蕭氏近年來可說是愈發囂張了,也不怪族中大能會猜測蕭氏一族有不臣之心,若真叫那蕭麟奪下大道魁首,來日宗門還不知要落到誰人手中,倒不如便宜那謝淨的好!”
眼見趙、週二人一動不動僵持了數日,各派之中倒都有些議論紛紛,猜測起這兩人究竟誰能得勝。
而云海內,周擒鶴雖就地盤坐下來,做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心頭卻遠不如面上所表現的這般平靜。
太古怪了!
他心中暗暗嘀咕道。
周擒鶴雖與趙蓴結識不多,然而從近來的交手情形卻不難看出,此人絕不會是那甘於落入被動之輩,眼下如此鎮靜,卻不知又在打着什麼主意,叫人不得不爲此多想。
且這幾日下來,周擒鶴也難得不起惱意,因見趙蓴化了劍氣在旁守株待兔,他幾番試探也都未果,便只能祭起神通不動,不斷與對方僵持下去,而看趙蓴遲遲不動手,他這心裡也像是打起鼓來,暗道對方若真是束手無策,自己又該要怎樣才能敗下此人?
想來想去,竟也是沒個十全把握。
周擒鶴糾結之際,趙蓴這處卻是舒心了。
忖度着時機已至,她自睜開雙眼站起身來,而隨着身形一動,原本環繞着對方的劍氣也立時調轉方向,重聚作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蓄勢待發,威勢迫人!
當是時,周擒鶴也兩眼瞪起,既知對方必要有所動作,便更是不敢鬆懈半分,猶自寬慰自己道:“無妨,我有神通在手,量她也不過是做無用之功!”
然而下刻,長空驟然撕裂,無形無影間,彷彿有什麼看不見,摸不到的障壁破碎開來,周擒鶴只感覺到一股扼喉的緊迫,分明是狂風大作間,二人的衣袍髮絲都在狂舞,但一切雲海卻穩然不動,萬物好像都靜寂一片,狂亂又平靜,如兩片格格不入的碎片被強行拼合在了一起。
而在這擰合的縫隙之間,似又有什麼東西被大力拉拽出來,周擒鶴亂髮紛飛,雙眼用力眯起,卻不知想到什麼,竟不由高聲喊道:“不好!”
可惜話音未落,他那道縹緲如虛影的龍氣就被長劍斬作兩半,燦金色的氣機向四方流去,隨着呼嘯的狂風,剎那間便將雲海都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