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六七裡處,隱約是有了幾分光亮,天地間昏黃一片,好似日落西山,夕霞無限。淵下之地雖稱不上開闊,卻也勉強算作平坦,一道血河從遠處流淌下來,於面前低窪之處匯聚成湖泊,大小與中等血池相當,又許是光色昏沉的原故,湖水也現暗紅之色,幾乎未見流動。
趙蓴幾步向前,到達湖岸之際,先時引路的赤鳥早已不見了蹤影。此回她未曾伸手試探,因這上等血池的藥力實在驚人,便遠在數裡之外,也能感受到此間天地充斥着一股浩烈無比的血氣。自她靠近過來,那血氣便更加濃厚許多,甚至無需踏入湖中,只在此處安坐修行,即能與下等血池旗鼓相當。
有桃霏的告誡在前,趙蓴自當希望自己能在此地多修行一段時日,她默然打量起周遭環境,卻不曾立時踏入湖水之中。待平心聚氣良久,體內真元已做調息,趙蓴才就地盤坐下來,從血池之中引了一股水流懸在周身,嘗試着煉化其中藥力。
此中藥力不同以往那般,反而稠密沉重,一時不能馬上入體,就如屏障一般貼合在肌膚表面,阻卻了內外氣息間的流通,叫人覺得憋悶無比,如同被人扼住咽喉!
趙蓴暗暗一驚,幸道自己沒有貿然入水,不然大量藥力堆聚而來,縱是自己也要棘手一番。
她思忖片刻,便引了金烏血火出來,將身外藥力一絲一縷吞吃下去,許是此物合它口味,金烏血火一面吞吃,一面竟顫顫巍巍地擺動起來,歡欣雀躍之意溢於言表。此後過了有二三十息,一股精純綿長的藥力精華便從血火之上被反哺出來,趙蓴不假思索,連忙放開丹田來把這股藥力精華納入體內,只一瞬間,溫暖舒暢之意便到達四肢百骸,彷彿每一處經絡都被貫通一般,叫通身氣血頓時爲之沸騰起來!
可見這上等血池的厲害,絕非其餘兩等可比!
“若在此地修行,至多用去二十年,我便能順利打通靈關,凝聚下第一枚丹玉來,躋身外化中期。”念此,趙蓴心神舒暢,遂也放開了對金烏血火的限制,任它在此方地界肆意飛舞,如魚得水般展現出其真正的瑰麗火花來。
相傳金烏血火也是金烏血液所化,今日來此上等血池,對這異火本身也是大有裨益。看這藥力循環往復,才被異火吞去一些,便又有新的填補過來,連過三日也不見任何消減之相,趙蓴亦是安下心來,叫金烏血火不必像從前那般爲她留出修煉所需,只放心大膽地吞吃就是。
卻說那日之後,曹菁便躲在了房門之中不敢出來,生怕那人再過來尋仇,問她要手中法劍。
如此擔驚受怕地過了小半個月都不見有人來找,曹菁才長舒口氣,忍不住外出打聽當日那事的後續如何,待打聽之後,這才從同行弟子的口中曉得,那人不知是得罪了誰,如今早就死了,消息傳來之際,叫各宗弟子們心頭大快。其身邊奴僕似乎怕被牽連,將還將黃謙那串百寶珠還了回來,讓後者好生詫異。
曹菁暗自點頭,心道那人肯定是被趙蓴殺了,爲此,其背後之人也不敢上來尋仇,這纔將此事輕巧揭過。只是想起當日場景來,還是叫曹菁後怕不已,若非有趙蓴路過此地,只怕她就要被殺人奪寶了。
好在她們修行煉神之法也是到了最後關頭,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隨長老返回宗門,屆時便不用像如今這般擔驚受怕了。
曹菁想得不錯,因弟子們修行此法有見成效,甘仲德等人也便起了結束此行的意思,過不了半載,各宗弟子便啓程迴轉,未帶半分留戀地回了宗門去。各大宗門無所損失,便得了這一煉神法術,直叫旁的勢力羨慕無比,紛紛遣了人來切磋論道,只爲從正道十宗手裡分一杯羹。
按說這等門派本不該有分食之念,卻因數百年前昭衍傳佈裂神之法,叫他等從中嚐到了甜頭,如今便打着大敵在前,天下修士合該協力齊心的名頭,如見了肉的蒼蠅般圍聚上來,欲討那煉神法術到手。
太元曾借共御大敵之名,召集大小宗門爲其所用,是以後者一擁而上時,首當其衝的便是此派修士。太元雖不欲叫他等輕易得逞,卻已被架上高臺而不得下來,便只能在山門之外設下道場,將那經文原卷賜下,因那經文之上都是舊篆文書,等閒宗門不見深厚底蘊,便根本無法窺得奧秘,一時也是攔下不少人來。
且不管太元如何,昭衍卻是穩坐如鬆。
正玄洞天中,雲水漫漫如倒懸之瀑,一路落入奔涌大河,激起白浪千重,擡眼見羣山蒼翠,似臥龍盤踞。山頭上,一彎清溪緩緩流淌,兩岸花草無需修剪便自成野趣,鄰近處幾段彩幔,便將一處幽深庭院隔出,十餘個身着素色衣衫的弟子垂首而立,抱琴執扇,弄琴侍茶,各不相同。
潺潺流水自裡間淌出,幾朵碩大青蓮已是展開蓮瓣,露出平整如玉的蓮座來,自外向裡瞧出,每一朵青蓮之上都已坐了人在,或冷麪含威,或慈眉善目,神態各異,思緒萬千。
許乘殷端坐正中,左右之下分別是胡朔秋與陳家老祖陳珺,除此以外,雖都是洞虛修士,權勢地位卻遠遠不如她三人,故只能屈居其下。
此三人中,陳家老祖資歷最深,胡朔秋在弟子之中秉威最重,看似以許乘殷爲三人之末,可後者卻是秦仙人之徒,來日等掌門仙人去位,秦仙人便是板上釘釘的繼任掌門,許乘殷作爲他的徒兒,地位如何自不必言說。
她看過這兩人神態,心知近日之事,胡、陳二人自當有所瞭解,便也開門見山,說起那件令正道十宗波譎雲詭,暗潮涌動的事來:“前日裡,太元那邊放了話來,說已尋到了幾處魔種的根源,只待將之連根拔起,便能徹底解了這一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