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是可惜。”奉翽搖了搖頭,面上竟無半分不悅,反在坐下之後含笑望向長纓,言道:“柳萱妹妹性情剛烈,不愧爲我日宮族人,聽說她來此不久,便被陛下欽點入神日宮中參悟大日天光圖。這等殊榮,縱是你我也難以相較啊。”
長纓神情難辨,語氣平淡道:“奉翽阿兄已是帝子之尊,何必羨慕她人造化。”
“說來也是,你我皆有帝烏血在身,旁人如何能及?”他溫聲細語,只在帝烏血這幾個字眼上略作停頓,若不細聽,恐怕難以覺出話中深意。
然三族之中,唯長纓對這事最爲忌諱,便哪怕奉翽語氣已然算得上溫和,也叫長纓等人覺得刺耳非常。看眼下長纓還未表態,其身後幾名六翅青鳥族人卻已起了怒容,只顧忌着奉翽帝子身份不凡,便不敢借此發難罷了。
好在奉翽將話鋒一轉,眼神饒有興趣地往在座衆人身上瞧去,口中已是言道:“長纓妹妹好不容易出關一回,如今一遭,也是爲了慶賀她煉化帝烏血而來。我便想着,只賞景玩樂那多無趣,倒不如定了彩頭來,讓諸位賭玩一番。妹妹你待如何?”
長纓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只瞧着座中衆人多數都已露出躍躍欲試之態,便也不好出言掃興道:“客隨主便,一切由阿兄做主就是。”
奉翽便料她不會推拒這事,當即咧嘴一笑,順勢言道:“今日來客衆多,若沒有個詳切合適的安排,只怕是要亂上一回的。便不如這般,就以我日宮三族來做陣營,並設下三場比試,看哪一族的兄弟姊妹們勝得最多,如何?”
重明神鳥、金羽大鵬與六翅青鳥三族雖同爲金烏後裔,並尊奉日宮大帝爲三族共主,然而彼此之間亦不乏明爭暗鬥,非是外人所想的那般不分你我,親如一家。說到底,這三族之人都分別繼承了當年金烏大神的一項神通,並以此爲由自稱正統,不論哪一族的人來了,都要說自己繼承的神通是最厲害的,長此以往,又怎會沒有隔閡?
只是上有日宮大帝這一位三族共主在,外又忌憚着人族正道十宗的威勢,便才相安無事至今。
故奉翽之言一出,席上氣氛便陡然一變,長纓後知後覺之間,便也知曉了奉翽突出此言是爲何而來。今宴席之上,金羽大鵬一族尚且不論,剩下兩族之中,卻無一不是以她和奉翽二人馬首是瞻,待那比試結果一出,落敗的一方便自然要被壓下一頭去。
奉翽身後好歹還有其他帝子帝女在,她卻不同,六翅青鳥族此代只有一枚帝烏血,今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今日若敗了,便難免要連累她背後的族人們也丟去臉面。
偏她如今身份尷尬,若再出此事……長纓抿起脣瓣,不動聲色地掃過柳萱一眼,心中更多了幾分計較。
總之在這事上,奉翽已是搬了日宮三族的名義出來,她料到對方來者不善,所攜族人裡頭便也有不少厲害的,既不能臨場退卻,那便拿下今日勝果來,好叫族中看看,她長纓坐這帝女之位實乃理所應當。
想罷,長纓展顏而笑,卻是將這事點頭應承了下來。奉翽毫不意外,又喚人取來數十箱珍奇寶物來做彩頭,箱內從靈丹妙藥到上等法器不一而足,叫人目不暇接,心中動容。
待數十箱寶物被人擡至一旁,奉翽也擡起衣袖,聽席上聲音霎時靜下之後,方纔啓聲言道:“今日既以我爲東道主,便不好同諸位兄弟姊妹們相爭,既如此,便不妨讓我來定這三場比試的內容,我可與諸位承諾,若最後得勝的是我重明神鳥一族,我一樣拿出彩頭一般多的東西出來,分給今日來客。”
此等小事,席中衆人自不會與他多做計較,只想着方纔那一箱一箱斑斕絢麗的寶物,他等心中就已激動起來,又見奉翽帝子如此大方,即使最後沒有拿下彩頭,也能分得幾件好物在手,便更沒有半點不滿意了,遂紛紛附和此言,好叫奉翽早些定下比試的內容來。
念今日設宴於此,有博取衆樂之意,這第一場比試便不能太難,反還得叫衆人能夠從中取樂,奉翽早有準備,揮手便令人擡了一座巨籠上來,並笑言道:“諸位可有識得眼前之物的?”
不由他說,衆人目光也早已向那巨籠投去,因那籠中之物甚是不凡,甫一出現就引得萬衆矚目,便連關押此物的巨籠,也是由寒水精鐵所鑄,凡過之處霜花漫漫,叫擡籠之人也得身披厚甲,不得直接以皮肉相觸碰。
細看籠中之物已現妖身原形,只是以這般渾厚強大的氣息來看,其血脈真身卻不該只有眼前大小纔是,柳萱眼神微凝,見巨籠之上不僅寒氣森森,似乎還另外塗抹了什麼東西上去,以至於籠中妖獸不得不屈起身軀,免得觸碰到四周鐵籠,只他每每留下一寸空隙時,那鐵籠便迅速向內縮小一寸,如此緊緊地箍住籠中之物不放,在其身上腐蝕出道道血痕出來!
偏偏這般場景,於日宮三族之人看來已是不足爲奇,與籠中妖獸通身斑駁的傷痕相比,卻是此物的身份更能夠叫人驚異。
“此是……蛟龍!”
席座中,已是有人將籠中妖獸的身份脫口而出!
奉翽亦改換神情,目看籠中掙扎痛苦的黑蛟,言道:“不錯,這正是一頭實打實的蛟龍。聽說在蛟宮之中還頗有地位,自稱作長老之身,神氣無比。可惜他運道不好,落到了我父手中,如今已被挖角抽筋,只待馴服之後,可爲我父馭浪所用。”
籠中黑蛟虛弱不堪,幾欲昏死過去,若非有奉翽開口,怕還沒人能想到這竟是隻通神期的大妖。
隨手抓來一位蛟宮長老,便也只有族老們敢於如此了。衆人頓時唏噓,卻無半點感嘆可憐之心,只恨不得有此神威的人是自己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