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亥清本人是個寧折不彎的剛硬性子,反是叫那些聞風而至的日宮族人吃了大虧,至如今,此等丟臉之事已甚少在族中提及,便讓許多小輩都不大瞭解,只仍舊以爲天妖之身合該高人一等,個個傲氣非凡。
青梔暗歎一聲,心道六翅青鳥在三族之中向來式微,族人數量也是最少,待她放話約束一番後,縱有小輩不以爲意,也不敢惹出太大的是非來,故真正棘手的還是另外兩族,金羽大鵬神力無窮,族人大多魯莽直率,重明神鳥則自詡血脈正統,因族中出了大帝,多年以來也愈發強勢,漸有惟我獨尊之相。
趙蓴若到了島上,一時之間怕也不大安生!
她抿了抿脣,美目中略過幾絲擔憂,卻又很快淡去,被一股堅定不移的神光重新佔據,待定了定心神,青梔心頭已是充滿了對趙蓴的信任,一揮袖間,便散作一片清輝,掠身去了族老之處。
趙蓴欲來島上修行一事,亥清早已做好了安排,從前在這曜日島中行走時,她也是有幾位相識的族老的,今只需知會一聲,不叫趙蓴來得突然就是,且爲了這事萬無一失,亥清先前到來日宮之時,還特地鬧了大陣仗出來,好讓大帝親自出面與她一見,有此特例在前,底下的族老們自也不會在這小事之上拒絕於她。
所作所爲,當可謂用心良苦了。
只是這日宮之內,卻也不是人人都樂意見到此情此景出現。
六翅青鳥在日宮三族中勢力最弱,族內只四位實力堪比洞虛的族老主事,其中兩位都是隨大帝歷經過天海浩劫的老族人,雖於族中地位尊崇,格外受三族之人敬重,然卻有暗傷在身,多年不愈,如非有大事鬧起,這兩位族老都是不大出面的。
另兩位族老倒要年輕許多,一個雷厲風行,一個溫厚慈和,前頭那個手段強硬,叫族人們又敬又怕的,便就是長纓的母親窈君了。
她一向不認同青梔的轉世之說,只覺大帝之位理所應當要落在本族後裔手中,柳萱既轉世爲了人身,便不該肖想日宮之物,況柳萱還與人族宗門關係匪淺,若真爭得帝烏血去,豈不是讓昭衍橫插一腳,要管起日宮帝位之爭來了?
心有此念者,也遠不止窈君一人,日宮三族十六位族老,與她作同一念想者,早已過了半數之多,今聽聞柳萱要與趙蓴一同登島,窈君心中已是殺意大起,再難遏制!
“她這些年裡躲躲藏藏,不是銷聲匿跡,就是躲在了昭衍門中,我倒還真當她是怕了,不想也是個膽大的,竟真敢送上門來!”窈君身披羽衣,兩袖間一片波光粼粼的金輝碧羽,隨她擺弄雙手而動,便如漣漪蕩起,碧波浮動,極爲奪目好看。
正中大座下,又得幾張式樣獨特,鑲寶嵌玉的寬背大椅分列左右,有一身形偉岸,容貌俊朗的男子坐於窈君之下,看向後者的眼神之中,既懷着幾分親近愛慕,卻又藏了些抹不去的畏怕。
“數百年前,那柳萱在風雲會上傷了我兒長纓,如今長纓雖已大好,甚至因禍得福突破上境,然此事對她的影響卻算不得小,我看她這些年來沉默寡言,當真是性情大變。”男子嘆了口氣,當是仔細斟酌一番後纔將此話道出,本是想勾起窈君一番愛女之心,卻不想窈君眉頭揚起,竟語氣冷硬道:“她那軟弱的性子,要真能改了纔好,若還像從前那般,養之也是無用!”
男子聞言,不由神情驟變,面色一白。以先前話語來看,倒不難知曉他就是長纓生父,只是天妖族中無有婚喪嫁娶之俗,更無締結道侶之風,二人雖共同誕育了一女,本質上卻還是上下屬的關係,窈君不止長纓一個兒女,他自己也另有孩兒,望長纓成爲帝女,到底是私心所致。
好在窈君疾言厲色之後,卻也軟和了些語氣,冷哼道:“到底是我親生的孩兒,也不能隨意叫人給傷了,那柳萱若知趣些,肯自己放棄爭奪帝烏血,我也便留她一條性命,只叫她吃些苦頭就是了,如若她心比天高,不肯聽人勸告,那便也怨不得我了。”
“正是此理。”長纓之父深以爲然,接連點頭之後,卻又有些猶豫道,“只聽聞她與昭衍趙蓴走得極近,似乎關係匪淺,柳萱若出了事,難保趙蓴不會因此鬧起來。”
比起銷聲匿跡多年的柳萱,在日宮衆人眼裡,此行主角無疑是風雲盛會上大出風頭的趙蓴,又聽說此人領悟了九竅劍心,同階之中縱橫無敵,短短數百年就突破入了外化期,當真天資卓絕,一騎絕塵如當年的斬天尊者,隱約間還猶有勝之。
如非柳萱身份特殊,在此等天才面前,甚至不能叫窈君等人多留心一眼。
“待事成之後,她鬧起來又能如何?”窈君眉頭擰起,卻不是全然無所顧忌,以她今時今日這般實力地位,倒還不至於怕上趙蓴這一小小的外化修士,真正能夠叫她上心的,實還是趙蓴背後的亥清,只是論及此事,窈君心中也有自己的考慮,“亥清此人護短至極,若我等傷的是她徒兒,怕還真要被她糾纏一番,陷入個極爲棘手的境地中去。
“柳萱卻不一樣,她不過是與趙蓴親近,才得亥清愛屋及烏罷了,說到底只是個外人,亥清要爲了這事向我日宮大動干戈,那纔是名不正言不順,無須我等出面,昭衍上頭的人就要先來阻她。”
“便只怕趙蓴心中記恨,以後有心報復啊。”長纓之父仍是有些猶豫。
窈君卻冷哼一聲,目中寒光乍現:“這天底下豈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趙蓴要想報復,那也是多年以後的事情了,到那時,我兒帝女之位早已穩固,族中又怎會眼睜睜看着外族之人上門尋仇?”
長纓之父想了一想,發現窈君所言不無道理,便也心神漸定,胸中大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