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緩緩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直射下來,現在應該是中午了。
她被迫閉上眼睛,回想起早上的泥坑穿越訓練,自己忍着劇痛支持到了終點後就昏了過去。
那以後呢?難道所有人都扔下她走了?
聽起來不太可能。
但耳邊只有海浪聲。
她張張嘴,口乾舌燥。渾身的肌肉也痠疼難忍。她費力地坐起身,環視了一下週圍,發現自己躺在環島負重跑的起點處,旁邊的那塊巨大顯示器依舊展示着每個人的成績,她還排在第三名,這還是她上次和陳楓一起的時候跑出來的成績。
“醒了?”
馮紫轉過身,看見陳楓坐在路邊,背對着她,他的大腿上還纏着紗布。
“今天訓練結束了?”馮紫問。
“還沒有,”陳楓隨手拾起一顆石子,扔向大海,“下一項是赤腳負重跑。”
“已經開始了?”
“不,已經快結束了,第三批受訓成員半個小時前出發了。你昏迷了三個多小時。”
馮紫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或許她不該逞強,拖着重傷的身體跑到終點。
就算得到了第一名又怎麼樣?估計他們兩個都完不成這個負重跑。
莫名的,馮紫居然生出了放棄的念頭。
“喝點水,我們把這個訓練做完。”陳楓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遞給馮紫一瓶水。
雖然得到了及時的處理,但陳楓的傷口還是不可避免的感染了,現在走路的時候受傷的腿都不敢用力。
馮紫接過水,自嘲的搖了搖頭。原來陳楓根本就沒打算放棄這項訓練,他還等着自己醒過來然後一起衝向終點呢。
放棄什麼的,真是對一個殺胚最大的侮辱了。
她拍了拍腦袋,把之前的想法趕了出去,不能讓菜鳥看不起他的先驅啊,不是嗎?
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馮紫一擦嘴,站起身,剛要邁步,就覺得腿上無法發力,向前栽倒。
陳楓上前扶住了她,說:“你腿上也有傷,慢點走吧。”
馮紫點點頭,然後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問:“劉小涯呢?黑隊他們後來趕到了嗎?沒人受傷吧?”
“我讓小涯先走了,帶着咱們兩個傷員他也走不快。”陳楓說,“黑隊他們之後也趕到了,整個小隊就差咱倆了,不能落後啊。”
陳楓的笑容帶着些許鼓勵,笑的居然像個暖男?!
在那一瞬間,馮紫突然覺得這個菜鳥慫貨突然間變得成熟了,不會輕易說放棄,也懂得了取捨。
可下一秒,這種感覺灰飛煙滅。
“落後沒飯吃啊。”
馮紫覺得他的出息都被狗吃了……
環島負重跑並非要環繞整個無名島一週,而是大概四分之三的路程。這樣做是爲了避免在起點處出現不必要的混亂。
這次要赤腳完成訓練,他們也做好了腳底板被磨破的準備。
通過這兩項訓練,他們發現,溟海之鵬計劃並非主要是訓練他們的體能,更多的是磨礪他們的意志,那種百鍊成鋼、不屈不撓的意志。
那些曾經自認爲已經擁有鋼鐵般意志的人也意識到了自己還遠遠不夠,G.K.需要的是更加強大的人,這種人,要麼毀滅對手,要麼毀滅自己。
典型的例子就是黃洛勳。
伯明翰城一戰中,他幾乎是在燃燒生命去阻擊萊恩。究極種的心臟對他的身體負荷大的超乎想象。最終結果雖然是慘敗,但沒人可以否認他強大的意志力。
現在,G.K.要全面複製這種意志力。溟海之鵬,化而爲鳥一飛沖天的並非是人,而是,精神。
陳楓二人相互攙扶,一瘸一拐地走在空蕩蕩的環島公路上。這些路上有之前的人留下的淤泥,也有血跡。
炙熱毒辣的陽光使這二者混合起來散發着難聞的腥臭味。
人多的話可能還聞不到,可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好像這一切的障礙都是還他倆準備的。
滾燙的地面很快把他們的腳底燙起了泡,在這種地面上赤腳行走,就像走在火爐上似的。
馮紫的中毒症狀並未痊癒,腦袋重重的,墜彎了她的背。
陳楓把她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說:“還沒走完五分之一,你不會不行了吧。”
“你纔不行了。”馮紫撇了他一眼,“咱們能在天黑之前完成嗎?”
“照這個速度,懸。”陳楓皺眉,“咱倆現在都不如一個正常人的走路速度。媽的,黑隊他們怎麼也不知道回來幫幫咱倆。”
“你別忘了勳哥說的話啊,要靠自己的雙腿走到終點。”馮紫笑了笑,“他們其實也想幫忙吧,但是沒辦法啊。”
“事實上,咱們兩個加起來只有一雙健全的腿……”
馮紫無力的笑笑。
頭疼,噁心,口渴。這些症狀並未隨時間的增加而得到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那蛇毒並不致命,但擴散速度很快,只是那時候對陳楓處理的及時,而她自己……
不知爲何,她有些討厭那個愛逞強的自己了。
是不是應該,更穩重一點了呢?
這並不是一個十九歲女孩兒需要考慮的問題,可馮紫,卻不得不面對它。
“你在自責嗎?”陳楓冷不丁地發問。
馮紫愣了一下,笑着搖了搖頭,沒法狡辯了,她老老實實地承認:“是啊。你是屬蛔蟲的嗎?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沒必要自責。”陳楓的語氣很平淡,這不像平時的他,“如果你不逞強,你就不是馮紫了。”
我不是馮紫還會是誰?
馮紫想笑,這傢伙不知道在哪個電視劇裡看來的臺詞,想裝裝深沉開導一下她嗎?
但轉念一想,她就笑不出來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不要命的殺胚和馮紫這個名字是劃等號的。有馮紫的地方就一定有刀光劍影。可如果她就此收斂,做一個服從命令聽指揮的乖乖女,那她還有什麼值得讓人記住的標誌?
沒有。
她是殺胚,一輩子都是。無需去改變。
該死的,陳楓在這麼短時間裡居然兩次讓她刮目相看,這小子在她昏迷的時候是不是被某個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勵志拯救世界?
聽起來好扯淡啊。
三個多小時後,他們在路邊休息,順便處理一下腳下的傷口。
黃洛勳還是有點人性的,在這項訓練開始時給他們發配了足夠的止血繃帶什麼的。
馮紫用匕首把腳上的血泡一個一個挑破,強烈的痛感讓她拿着刀的手不斷的顫抖,有幾次甚至劃傷了皮膚。
“我幫你吧。”
陳楓從馮紫手中拿過匕首,蹲到她面前,托起她的腳踝,認真的挑起泡。
估計這些擦傷和水泡得需要一陣子才能恢復,可訓練是不會停下來的。如果你想休息,可以,在溟海之鵬計劃結束後,中途退出的人將被永久除名。
G.K.絕對乾的出這種卸磨殺驢的事。沒用的棋子,就算曾經有無數輝煌戰果,也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他們更看中未來的利用價值,並非過去。
好在目前爲止,還沒有一人退出。
“好了,消消毒,包紮一下。”
陳楓拿過酒精消毒水,但被馮紫劈手奪過。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消毒包紮這種事馮紫常做,她本來就經常受傷。
陳楓聳聳肩,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他彎腰的時候注意到了他小腿上的咬痕,已經快痊癒了。而從他被咬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六七個小時而已。
半屍種。
馮紫用餘光撇了一眼陳楓,注意到了他在看小腿上的傷口,哼笑一聲,說:“半屍種就是好啊。真羨慕。”
“你要給你。”陳楓沒好氣的說。
“嘿,你這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陳楓又跟她鬥了幾句嘴,便扯到別的地方去了。
但他的腦子裡還是在想半屍種的事情。
上次失控差點殺死馮紫讓他無比自責,這種不穩定的力量再強大又有什麼用?
與其說這是力量,不如說是一種詛咒。
而陳楓,可能永遠無法擺脫它。
幾小時後,太陽即將落入海平面下,海面倒映着火紅的天空,像是盛開了無數的大波斯菊。
這種現象在島上並不多見,陳楓他倆有幸目睹了一次落日。
大部分人都喜歡看日出,見證日出的過程如同新生,讓人朝氣蓬勃。
可就像“我言秋日勝春朝”那樣,有的人,偏偏喜歡看日落。
目睹了日落,就代表他們又多活了一天,可以暫時休息去準備迎接第二天的未知。
“日落啊……”馮紫的瞳孔種映着夕陽,像是流淌着赤金色的岩漿,“又活了一天。”
沒有了日落的一天是不完整的一天;不去打打殺殺的馮紫也是不完整的馮紫。
當然,沒有半屍種力量的陳楓也就不是陳楓了啊。
既然做不到十全十美,爲什麼不去做獨一無二呢?
馮紫轉頭,看着陳楓。海風吹亂了他的額發,曾經略有青澀的臉龐如今也有了那麼一絲絲的成熟。
他看着遠方的夕陽,沒有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
馮紫不知道他的心裡,是否也跟她想的一樣。
呆毛有話說:其實存稿並不是這篇。今天只是突然,真的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如果我們不去做自己,那我們能成爲什麼人?
好吧,就是我無聊想的中二問題……大家就當看着玩吧。在鄉下參加升學宴……大山裡沒信號啊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