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島上,心急如焚的聶霽月暗中尾隨着四名修爲不俗的縱橫學員,親眼看到他們飄進那個煙霧瀰漫的山谷,卻許久不見出來,也未聽到激烈打鬥的聲響。
躲在一座山丘後,聶霽月謹慎的朝山谷看去,卻只看到一個渾身染血的罪民男子,跌坐在一叢品級不低的藥草叢中。
看樣子,適才他經歷了一場苦戰,竟是反殺掉了那四個縱橫學員,聶霽月差點倒抽一口涼氣。
若是不使用《風煙訣》,最近突破至四星後一直不斷進階的她,遭遇這四個修爲都在四星初期的縱橫學員,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
她沒想到前後不過百息,這四名縱橫學員就命喪那個罪民之手。莫名的,一股難耐的嗜血、仇恨氣息開始瀰漫聶霽月全身。
雖說她那位大哥行事乖張,桀驁非常,但待她極好,正值錢家欲翻雲覆雨推翻聶家在東區的地位這個敏感時期,修爲都突飛猛進攀升入四星的兄妹倆,無疑也算家族的一大助力。
沒想到已將《風煙訣》第二重練至大成的大哥會隕落在這次歷練中,而十有八九,便是眼前這個罪民下的毒手。
聶霽月看不清山谷中那人的面貌,卻能辨識出,其修爲處於三星巔峰期,不禁疑惑了。這樣實力的一個罪民,怎是她大哥的敵手,又怎能彈指間滅殺掉四名四星修士?
忽然,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一個人,鬼魅般地出現在那個罪民的身邊。
聶霽月看清來人的面貌,差點驚呼出聲:“怎麼是他?”
就在這時,一股青煙從虛空中無聲無息的飄落到聶霽月身後,她竟毫無所覺。
這股青煙一陣扭曲,就幻化成一個揹着一件奇異兵器的戰甲男子,自他站立的地方開始,一股無形的波紋無聲無息的盪漾開來,處於波紋路線上的聶霽月一聲不吭就癱倒在地。
戰甲男子一臉傷痕,如條條血紅蚯蚓,他目露奇光,掃視着那個煙霧瀰漫的山谷,少頃,取下腰間一塊玉牌,湊近嘴邊,嘴脣無聲翕動了一陣。
然後,此人便一把抓起暈厥的聶霽月,騰空而起,轉眼沒入虛空不見。
時值午後,但天卻驟然黑沉得嚇人,無論身在陸離島上何處,都會感覺到頭頂的天空越來越低沉,似乎觸手可及。
令人靈魂顫慄幾欲窒息的恐怖威壓鋪天蓋地碾壓而下,人們終於發現天空的異常。
當鉛雲完全籠罩陸離島,竟將無數個隱匿在虛空中的修士逼得現身出來,旋即紛紛隱沒島上。
此時,凡星尊以上修爲者,皆駭然望向天空鉛雲,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他們大多認出這團鉛雲赫然便是傳說中的劫雲!
“陸離島上居然有人要渡劫?難道誰就要成就帝尊之位了?到底是什麼人?有沒有可能是某頭王獸要化形成帝?”
這是盤旋在這些人類修士強者心中揮之不去的疑惑。
各方心懷叵測的強者,此時在浩大的天威面前,皆表現出本能的恐懼,然後他們才發現,不知何時,陸離島已經被一層堅不可摧的天地桎梏封鎖了。
五家參與歷練的學院中,除了黃筱、縱橫和清溪,另外兩家奇劍、星耀的帶隊老師毅然開始召回自己的學員,決定暫時終止歷練。
一座山嶺之巔,仰首無懼無畏看着那團鉛雲的小魔女喃喃道:“這不是帝劫,倒像是神物問世之劫,難道島上隱居着哪位大宗師,整好在此際煉出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神物,以至於引動了這麼強烈的天劫,連“天劫神封”都降臨下來,可見這件神物的厲害!”
少頃,困於島上的強者們,皆明顯感知到,天劫遙遙對準了島上某個方位,他們頓時顧不得再隱藏形跡,紛紛全速朝那個方位遁去。
這些強者,可不是那些歷練的學員們可比的,無不是成精的人物,此情此景,安能不知島上出了了不得的驚天神物?
引動如此聲勢天劫的神物,至少達到了帝級,不然,絕沒引動天劫的可能,連整座陸離島都封禁起來,許是老天也不願此等神物問世。
守株待兔大陣封鎖的山谷內,儘管有大陣的輔助,先後將闖進來的二十多個歷練者擒住,還是讓趙啓明與杜雙菱感覺有些疲倦。
兩人服下回氣丹,
趕緊恢復,卻絲毫沒有意識和感應到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正悄然把這個山谷籠罩起來。
另一邊的山洞中,一心一意煉丹的蕭怒神采飛揚,一連成功煉出三爐靈蟲丹,品質均達到神級,丹呈紫金且暗紋穩固。
擔心那批剛給自己在神宮世界裡建好了石屋的搬山蟲們死掉,蕭怒幾乎動用了自己最強的能力在煉丹、煉星,三爐之後,成功煉出近七十粒靈蟲丹,把收集的藥材消耗一空。
當蕭怒把這批靈蟲丹全部成功三煉後,他才吃驚的發現,自己煉出的這些丹似乎非比尋常。
首先紫金色就險些讓蕭怒狂喜,再看到三明三暗的丹紋星紋,蕭怒方知自己煉出了神級丹藥,而且一煉就是近七十粒之多。
“神蟲丹(唯一,限三星),帝級,神蛻,增三抗,使用有天劫。”
一串訊息,讓蕭怒呆若木雞。
在他有限的認知裡,依稀知道一些,人類修士從封號星王境界突破到帝級時,會有天劫降臨,無數封號星王因此而隕落,是以這世上帝級的絕世強者才十分稀少。
帝級開始,每一個層次、境界的突破,都會引發天劫,當然帝級突破到皇級時引發的天劫就更加駭人了。
星獸生靈的修行進階同樣如此,避無可避,這就是天道規則。
除此,無論丹藥、符籙、器械,一旦上了帝級或以上的層次,也會有天劫降臨。
蕭怒注意到,自己煉出來的這批丹藥有“使用有天劫”這五個字。
他不知道爲何會這樣,在他的認知裡,自己方纔煉出這些從靈蟲丹蛻變而成的神蟲丹之時,就應當有天劫降臨纔對,爲何成了“使用有天劫”?
難道意思是,這些丹藥只要不給星蟲使用,便不會有天劫降臨?
“現在怎麼辦?”
蕭怒有些茫然,看着面前幾個滿滿的丹瓶犯愁不已,不管怎樣,他決定先用一隻搬山蟲試一試,萬一要是沒有天劫產生呢?
他也很想知道,毫無靈智可言的這批一星搬山蟲,服下這樣的帝級丹,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另外,“神蛻”的意義他也想要了解。
斟酌一番,蕭怒便召喚出一頭氣息奄奄的搬山蟲,卻見這隻搬山蟲驟然聞到了神蟲丹的氣味,就像發瘋似的掙扎起來,如果不是受限於契約術,它絕對會不顧一切的去搬動那些丹瓶。
蕭怒哪裡知道,帝級神蟲丹對星蟲類的致命吸引?
要不是此時天劫威壓覆蓋全島,無論蟲、獸皆瑟瑟蟄伏不敢妄動,他這個守株待兔的山谷早就被蟲山蟲海淹沒了。
強行抑制住這隻搬山蟲的異動,蕭怒取出一粒神蟲丹,便把其餘幾個丹瓶統統送入神宮,放到一間石屋裡,這裡是蕭怒的意志所化的世界,那些搬山蟲沒有他的允可,根本不敢進那間石屋,不過卻齊齊聚集到了那間石屋門口。
星燈的光芒像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把石屋與搬山蟲們隔離開來。
蕭怒正想把神蟲丹丟給那隻搬山蟲,忽然腳下銀光一閃,冒出那隻頭蟻的腦袋來。
“我靠,哥走到哪你們都找得到,蒼了個空滴。來得正好啊!”
蕭怒一把抓起那隻頭蟻,心裡無限歡喜。遭到白將軍破釜的驚天一擊,他險些殞命墜江,要不是頭蟻感受到主人危險,自動率領那批蟻軍出了神宮將他保護起來,蕭怒還不知道自己會遭到什麼樣的兇險。
頭蟻給蕭怒傳出縷縷比較清晰的意念,蕭怒才知道自己險些犯了個莫大的足以致命的錯誤。
頭蟻告訴蕭怒,莫說這些區區一星的搬山蟲,便是它,現在也絕不敢吃。尊級的星蟲,吃下這粒丹,也會立即爆體而亡!
而且,即便吃下此丹,星蟲爆體而亡,還照樣會引發毀天滅地的天劫降下,屆時,失去目標的天劫會將其覆蓋範圍內的一切都湮滅。
至少,這個山谷百里方圓,一切都將被摧毀。
蕭怒嚇得夠嗆,他沒想到自己搞出這麼厲害的星蟲丹藥來。他不死心的繼續意念追問頭蟻:“若是將此丹兌水淡化,你還敢吃嗎?有效嗎?”
頭蟻兩隻細細的眼珠閃動着無比靈動的光芒,意念傳給蕭怒,這種神丹,只要破壞了星紋、丹紋,便失去了神
效,而且,一般的水根本化不開它。
驀地,一道靈光閃過蕭怒的腦海:“泡澡?”
“要是哥弄個大水池,丟一粒神蟲丹進去,讓池水慢慢泡着,其神效是不是能被泡澡的星蟲吸收呢?”
這樣想着,蕭怒便問頭蟻能行不,沒想到頭蟻歡喜得在他手上打滾,意思是蕭怒想到的正是絕妙的此丹的正確使用方法。
蕭怒欣喜的將那粒神蟲丹及吞砂蟻、搬山蟲都收入神宮,幾步就衝出石洞,卻正好看到一旁的草堆裡多了一羣“大糉子”,赫然都是來自各個學院的歷練學員,竟有二十六人之多。
那是一雙雙充滿毫不掩飾的嗜血與殘忍的目光,比兇戾的星獸還要冷酷,蕭怒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後心有一股冰涼。
蕭怒心中第一次開始正視一個問題:即使在這歷練之地,同一所學院的歷練者也不忌相互廝殺,爲了一顆藥草,歷練者就可以鬥個你死我活,這樣做究竟意義何在?
雖然三族大戰已經過去了數萬年之久,但遠征的戰鬥從未停止過,這些歷練者都有可能成長到登上異域戰場那一天。
讓他們戰死在異域戰場,總比這樣毫無意義的自相殘殺要強數倍吧?
腦中忽然閃過聶凌天屠殺淪爲趙氏罪民的血腥殘忍畫面,蕭怒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實在太膚淺了。
想要在這方世界活下去,比的是誰比誰更強,比的就是誰比誰更狠!
原來這纔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蕭怒的目光忽然前所未有的堅毅起來,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條滿是屍首骨骸堆積的通往某座巔峰的血路。
看着眼前這二十幾個黃筱、縱橫的學員,蕭怒忽然深吸一口氣,一條魂絲之龍閃電般探出,在這些學員的丹田外一掃而過。
少頃,蕭怒眼神一縮,聚焦在一個黑塔般壯實的青年身上。
蕭怒像踢皮球一樣,將壓在這個青年身上的其他“糉子”踢開,見其一臉疑惑的看着自己,直視着其雙眼,屈指往其某處經脈一彈,接着沉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恢復說話能力的壯實青年沉吟了一下,旋即目光堅毅且無比自豪的大聲道:“蕭縝赫。”
毫無徵兆的,蕭怒屈指對着那些捆成糉子的歷練學員們連續彈動,手指尖奔雷聲連綿不絕,那些歷練學員瞬間暈厥過去。
唯獨叫蕭縝赫的黑塔般青年沒受到蕭怒奔雷指的攻擊,但他對蕭怒這神鬼難測般的厲害手段顯然充滿驚奇,隱然眼神中竟生出幾絲欽佩之色。
蕭怒仰頭,望着依然黑沉沉的天幕,幽幽道:“若得黃泉甘霖水,下一句是什麼,你記得麼?”
黑塔般的青年瞳孔驟然一縮,有異樣光芒閃過,幾乎是一字一句無比莊嚴肅穆地念道:“斬盡魔魂奏九歌,你是什麼人?”
“我叫蕭怒。”蕭怒垂頭,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直視着蕭縝赫輕聲道。
“蕭怒?”出乎蕭怒意外的是,蕭縝赫竟一臉疑惑與陌生,似乎對自己的名字聞所未聞,蕭怒不由得心中一涼。
無數記憶的碎片在蕭怒腦中飛舞,他身體不由踉蹌了幾下,一個他最不願相信的可怕的預感似乎就要發生在眼前。
蕭縝赫見蕭怒的異常表現,不禁暗忖起來:“這個少年何以知道我蕭家嫡親子弟覺醒儀式上的密語?他也姓蕭,莫非是我蕭家子弟,但我爲何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印象裡更是從無這個人的樣子?”
記得蕭怒念出那句密語之前,動手將其他人擊暈過去,明顯是不想被其他人聽到密語內容,他甚至很清楚的看到蕭怒眼中的那一抹期待。
“期待?是的,不錯,就是期待,可是他在期待什麼?爲何現在又如此落寞失望?”蕭縝赫心中無數念頭翻轉,卻一個字也未能說出口。
驀地,那個自稱蕭怒的少年擡手連彈,蕭縝赫只感到身上一輕,受制的靈力又開始在靈脈內奔流起來。
蕭縝赫騰的跳起身來,吃驚看着蕭怒問道:“你,你叫蕭怒,哪個蕭家?”
蕭怒面色蒼白如紙,神情恍惚,對蕭縝赫的話置若罔聞,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迴盪:“他不知道我,他不知道我,我果然已經被蕭家徹底拋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