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發愣間, 忽而聽到一聲大喊:“華山論劍開始了,在山洞那一邊!黃藥師跟一個沒見過的小夥子打起來了!”
正在比試的衆人一聽全部停下動作,互相看了一眼, 就爭先恐後地衝了過去, 唯恐去遲了搶不到觀望的好位置似的。
安若回過神, 跟在人羣后面小跑步過去, 由於大家使的都是輕功, 很快她就被遠遠拋在後面。等她氣喘吁吁地跑到的時候,前面已被一堵堵的人牆擋住了,葛東他們也在混亂中不見了人影。小身板在人羣中擠啊擠, 好不容易擠到前面,才發現他們站的地方是一處高地, 說高不高, 說低也不低, 沒有功夫的人跌下去八成會殘廢。安若初撫著自己的胸口,慶幸自己剎車剎得快。
來不及多想, 只見下方一個山洞前低平的空地上,兩條身影以非人類肉眼所能看見的速度急速地移動著,安若初的眼睛雖然不好,但也猜到他們應該是在過招。旁邊不斷傳來驚呼聲及喝彩聲,所謂內行人看門道, 外行人看熱鬧, 受氣氛影響, 安若初突然也想吼兩聲來助一下興, 無奈廢柴跟精英的頻道總是不能同步, 在接收旁邊的人第N個白眼後,安若初決定還是乖乖閉嘴。
縱使眼睛看不清楚, 但好歹她也看過書,知道現在應該是黃藥師跟郭靖在比賽。雖然她很想要現場描述一下賽況,但請各位觀衆原諒,一個大近視的武功白癡能看到兩個人影在飄已經很不錯了,其他的咱們不能要求過多,想知道詳細賽況的請自行翻閱射鵰第四十回“華山論劍”。
距離有點遠,安若初暗自猜測著哪一道身影屬於黃藥師。應該是青衣那一個吧,他好像很喜歡穿青色的衣服……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特殊原因?想到這兒,安若初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知之甚少,所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從書上得知的,書上沒提的,她也從來沒有主動去關心過。一開始是對他心懷戒備,再來就是恨之入骨,根本沒有機會好好去了解一下他心裡面在想些什麼。
雪花一片片地掉落在周身,他的身影有點看不清楚了。
如果……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從頭到尾,他愛的人是她,那麼這些年來,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她發現自己突然不敢想下去。
半年來,常常一個人獨處,想的東西也多了。有些曾經想不通的東西,也想通透了。他是什麼人?堂堂桃花島主黃藥師,武林絕頂高手,這裡有多少雙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他需要低下身段刻意去討好誰?他的情意何其明顯,偏偏自己被根深蒂固的偏見矇蔽了雙眼。
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她愛他。一個女人一生當中,能遇上一個兩情相悅之人,機率有多高?我不是非你不可,只是害怕錯過這一次,這一輩子就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麼愛我的人了。
“黃藥師……”低下頭,她喃喃地叫了一聲。
糾纏不休地兩道身影倏地分開。一道凌厲的目光穿過皚皚白雪,向她急射過來。安若初一開始猶不自覺,直到感覺周圍出奇地安靜,方又擡起頭來,這一擡頭,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只見幾秒前還在幾十米外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蹦到她面前,正滿臉冰霜地看著她。
“我……”才說了一個字,整個人就被凌空抱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嚇了一跳,趕緊抱緊他的脖子。幾個跳躍,沒幾秒鐘,他們就身處在一個山洞中了。
“媽媽,坐過山車都沒這麼快……”撫着胸口,她自言自語道,擡頭看了看他臉色……呃,好吧,她閉嘴。
沒人說話,氣氛有點僵,她晃了晃小腿,表示可以放她下來了,怎知腰後的力道非但一點都沒鬆動,還有加緊的趨勢。
兩人大眼瞪小眼。
某人眼力不好,很快就敗下陣來。清了清喉嚨,她沒話找話地問道:“那個,你跟郭靖比試完了?”
“嗯。”黃藥師漫不經心地應道,手不著痕跡地探了探她的額頭。
正在苦思冥想找話題的安若初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繼續沒話找話:“接下來還有第二輪比試吧?你不用準備準備?”
“不用。”
“他們好像在等你。”
“不用理他們。”
你說不理就不理嗎?那劇情怎麼進行下去?吼!
敢怒不敢言的某人無計可施之下只好低頭自個兒糾結。
連續幾個月來沒頓好眠,錢財被一搶而空,給人作了三個月的苦工,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回到桃花島,竟然得知他來華山的消息。一個女人,一點武功也不會,混在男人堆裡,一邊要隱瞞身份,怕人家嫌棄她;一邊又得強忍身體不適,怕拖累人家。明知自己先天條件不好,厚著臉皮求人家帶她上山,終於得以見他一面,就算沒有欣喜若狂,好歹也意思意思給個笑臉表示歡迎,誰知從剛剛到現在就只是擺張臭臉給她看,現在是怎樣?想嚇唬誰啊?
越想越覺得委屈,鼻子一酸,眼眶紅了一圈。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的,但在他面前,總是處於弱勢。要到哪一天,他們才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對話?
肩頭傳來一片溼意,黃藥師低頭一看,才發現她正趴在他肩頭上默默流著眼淚,嘴脣咬得緊緊的,倔強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心像被人狠狠刺了一下,揪得他呼吸一窒。遇上她,總是心疼,真真是遇上剋星了。
拇頭撫上她緊咬的嘴脣,輕輕地撬開,不讓她咬傷自己。
嘴巴一張開,一聲哽咽脫口而出,安若初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以爲自己的樣子嚇著她了,黃藥師有點懊惱。平時蓉兒調皮搗蛋,只要他擺出這副樣子,小丫頭就會自動自發地認錯,百試不爽。他早就從冠英那兒得知她三個月前就從南帝那兒治好病,然而她卻沒有及時回家,還拖了三個月才捨得出現,難道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她嗎?原想唬一唬她,讓她好好反省一下的,怎知她一下子就跟他倔上了。
手上的重量是這麼輕,像根羽毛似的。這根羽毛每每到處亂飄,抓都抓不穩。日復一日地盼啊盼,好不容易盼到這根小羽毛重新落入手中,他珍惜都不來不及了,又怎麼忍心苛責?
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她停止哭泣,黃藥師只好用當年哄小黃蓉的手段,一邊在在山洞中踱著步,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被人當成小孩子般哄著,安若初差點哭不下去。真不知道他當然是怎樣追到馮蘅的,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最好說些甜言蜜語嗎?看來東邪也不是全能無所不知的。不過想想,依馮蘅那樣優雅的女性應該不會給他出這種難題,他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安若初覺得自己有稍微取回點控制權。於是大發慈悲地停止了哭泣,順便在他衣服上擦擦眼淚鼻涕,然後特跩得說:“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