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華。”木雲決抓着她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怎麼抖起來了?身上的汗得擦掉,不然會更涼。”桃華解去他的中衣,只剩最裡面一層。
手剛探到胸口,木雲決就按住了:“我自己來。”
桃華看他滿臉通紅皺着眉摸了一下額頭:“莫不是又發燒了?”
木雲決臉更紅,都快滴血了。
“你一隻手,又沒有力氣,怎麼擦?你也知道劉髆的習性,莊子裡全是女的,要不我給你叫個丫頭來?”桃華後知後覺也算知道了他在害羞,撅着嘴惡意打趣道。
木雲決卻盯着她撅起的嘴移不開視線,桃華回頭瞪他的時候還吞了口口水。
“你這個登徒子,我怎麼忘了你是劉髆的恩人,他怎麼不好好感謝你呢?”桃華故意咬着牙說感謝兩個字。
木雲決慌忙解釋:“小華,你不要生氣,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那你是跟他去過妓院咯?”桃華杏目瞪圓,活生生要吃人的表情。
“去,是去過,可是……”
“還可是什麼?我不要聽,叫丫頭們給你擦好了,左右也是給劉髆擦過的,手法可熟練了。”
桃華扔了帕子要出去,木雲決一個着急用力拉了一下,桃華就直直躺進他懷裡。
“啊。”
“怎麼樣,壓疼了嗎?”桃華把他手腳仔細檢查了一遍才放心。
木雲決突然將手放在她脖頸上,逼着她與他對視:“小華,我被劉髆騙去過妓院,可是我看着那些女人全是你的影子,便片刻也待不住就出來了。”
桃華受不了他打在她耳邊的熱氣和呢喃般的細語,又不敢動手推他,只覺得屋裡似乎熱起來了。
“你罵我是妓女。”桃華紅着臉,好像能聽到他快速的心跳聲。
所以她做了一個很錯誤的決定,趴在他胸口,仔細聽,果然心跳快得不得了。
“彧哥哥,你沒事吧?”桃華一心還是擔心着他的病情的。
“你離我遠點就沒事。”木雲決沙啞着說。
“那我去給你叫丫頭!”桃華跺腳,狠狠地瞪了木雲決一眼。
“小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回來,我不願意她們替我……”
桃華大概想到了木雲決爲什麼那樣,紅着臉替他擦身子,那速度一晃而過。
“下面,要擦嗎?”桃華只替他擦了腰以上的部位,她的手抖着,木雲決的身子也輕輕抖着。
“我自己來。”木雲決接過帕子,一隻手顫巍巍地往下探。
桃華任是再大膽也捂着臉跑出去了:“我去看藥煎2好沒。”
服侍木雲決吃了藥,桃華也有些累了,打着哈欠把碗放在桌子上。
接着替木雲決把脈,他的手卻抖個不停。
“冷。”木雲決看她看着他解釋道。
桃華思忖着棉被已經夠重了,再加上去得把他壓死,於是脫了鞋,上牀抱住他。
“你膽子越發大了。”木雲決這下不冷了,只覺得周身血液都在沸騰。
“醫者父母心,不可以亂想,抱着你的可是你的父母。”
木雲決頭掛三根黑線,嘴角的笑怎麼也忍不住,乖乖讓她抱着。
“你笑話我。”桃華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心跳跟木雲決的齊步。
“別亂動,睡覺。”木雲決捉着她的手,漫漫長夜呀。
良久,兩人都無眠。
桃華動來動去,木雲決無奈將她箍得更緊。
“你是不是又發燒了?怎麼腿燙的那麼厲害?”桃華不敢去摸,只能發問。
木雲決一隻手用力將她的腰按向自己,哼一聲不說話。
桃華羞得恨不得鑽到地洞裡,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整整一晚上,桃華提心吊膽,眼睛都沒合一下,木雲決更是到早上才微微入睡。
門被人粗魯推開,桃華睜開眼,看到七公子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他們。
一個鯉魚翻身,桃華猛地跳到地上,由於木雲決一直抱着她,所以掙開的時候難免用力了些。
所以到地上時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木雲決面無表情看着七公子,眼神有些疲憊。
桃華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理好衣服道:“趙將軍有什麼事?”
七公子眼裡的痛她假裝沒有看到,面色冷冷的。
“這些藥可以治他的傷。”七公子留下一包草藥,想說的話都埋在肚子裡。
“多謝。”桃華邁出一隻腳,又縮了回來。
“要謝不該你來謝。”七公子沒有回頭。
“他病着,我替他謝謝你。”很久沒見他了,很想擡眼看看他,可是聽着他冰冷的語氣,心就涼了,桃華低着頭,眼淚就掛在睫毛上。
“你是他什麼人,憑什麼替他謝我?”七公子語氣咄咄逼人。
“以你所見,她是我的什麼人?”木雲決聲音不慍不火,卻冰涼透骨。
桃華往後退了一步,屋裡地靠着牀沿,罷了,早晚是要結束的,這樣也好。
七公子疾步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下來說:“阿茵,我想單獨跟你說會兒話。”
桃華下意識地去看木雲決,木雲決卻閉上了眼睛。
腳不自覺地3就跟着他出去了。
“阿茵。”外面下着雪,七公子用他的披風替桃華擋雪,桃華無言地推開了。
“趙將軍有什麼話,說吧。”
“阿茵,你的心比誰都狠,連見都不願意見我。”
“究竟是誰心狠,趙將軍躺在公主的溫柔鄉里的時候可曾想到過我?”
“你什麼時候見我……”七公子抓着她的肩,剩下的話卻沒說出口,怎樣跟江充鬥智鬥勇,怎樣千方百計讓劉妍喜歡上曹襄,怎樣讓皇上信任太子,這些與她都太遙遠。
“趙家哥哥,你究竟有多少事瞞着我,我已經不想知道了,現在,我只想你告訴我,你對我的感情有幾分真幾分假?”
“我對你,從來都是全心全意。”
“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鷹擊將軍,總歸跟飛鷹是有些聯繫的吧?”桃華顫抖着說出這番話,七公子早就慘白了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七公子隱瞞了這麼久,無非是不想讓她捲進這些是是非非,給她一片純淨的天空,卻沒想到最終造成這麼多誤會。
“你從火海里救出我的時候,我說我看見飛鷹了,你說我眼花,我信你了。後來你困在沙漠裡,難道還要讓我相信跟飛鷹令只是巧遇嗎?我拼命說服自己不是那樣的,可是你一遍一遍告訴我,飛鷹令的主人就你。那麼你跟宋一克又是什麼關係?長安城的偶遇是你一早計劃好的對不對?”桃華字字入理,七公子無言可辯。
“阿茵,不管我做了什麼,我對你的感情沒有變過。”七公子做這最後的挽留。
“你知道嗎?我一直把你當成可以依靠的大樹,總以爲你不會走不會變,突然有一天發現你只是拿我擋住農夫的視線,我一下子覺得空了,整個人都失重了。我曾央求你帶我離開長安,你找藉口推脫,我那時就該明白的。”
“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是你心裡只有木雲決。當你知道他跟宋一克同謀的時候你沒有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死在他手上?”
“我那時就想,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去了,咱們葬在一處,地下也好做個伴。”
七公子心如死灰,他只當她心裡還有木雲決,卻不知道從她一眼只能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裡便有了他的位置。
愛一個人,恨一個人,都只需要一瞬,忘記一個人,一段感情卻要用一輩子。
有些刻骨銘心,雖然痛,卻一直記得,有些山盟海誓,雖然甜,卻不願意想起。
當他轉身的那刻便明白,他已經失去了。
看着七公子的身影和漫天雪色融合在一起,桃華從4來沒有現在這麼急切地想見到木雲決。
受傷過後的孩子,總是想要找個避風的港灣。
木雲決搖着輪椅坐在門邊,桃華撲到他懷裡,淚水浸溼了衣衫。
“彧哥哥,我已經違背誓約,你也不必再遵守諾言了。”
“這一個月,我只想這一個月,我們回到從前。”木雲決手放在她頭髮上,卻沒有觸摸到,就輕輕移開了。
“彧哥哥,我是不是很壞,我知道七公子利用我,也知道他真心喜歡我,可是我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相信他了。我多麼希望從來沒有遇見他,那樣我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會回到你身邊,那樣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回來。可是現在我負了你,你對我越好,我就越難過。彧哥哥,我該怎麼辦?”
“小華,從前是我傷了你,是我親手把你推到七公子身邊的。我覺得他更能保護你。但是現在我後悔了,我又想把你留在身邊,我纔是真正自私的人。”
雪花裡,兩人相擁,桃華枕在他腿上,茫然無助。
“丫頭,你在做什麼?”桃華拿過一個鞋底,做得很精巧。
“鞋子。”小丫頭是跟桃華很熟的侍女,每次見了賬房的年輕先生,臉就跟現在一樣紅。
“哦,這是男鞋嘛。給辛先生做的?”
“不是……”丫頭別開臉,把鞋子藏好。
“難不成是給木公子做的?”好巧不巧那辛先生就進來了,拿着賬本呆住了。
“不是,不是的。”小丫頭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桃華識相地笑笑,拿了鞋樣子出去了。
“先生你別聽小華胡說,這不是做給木公子的。”丫頭抱着鞋,指甲都要摳出血了。
辛先生從她手裡拿過鞋,刮一下她的鼻子,寵溺地說:“你打量我不知道誰每天假裝和我巧遇幾十回,沒事就往賬房跑,半夜老是給我留着點心,看見我就不好意思,頭都不敢擡。小西,我也喜歡你,你可願意嫁給我做妻子?”
小西怔怔地看着他,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這丫頭被擊得暈頭轉向。
辛先生見他久久不迴應,尷尬地咳了一聲:“你不願意?”
小丫頭這纔回過神來:“我願意,願意,什麼時候辦事?”
辛先生一個沒撐住笑出了聲,小西丫頭心肝脾胃都羞紅了,忙奪路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