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家西餅屋?”
站在遠處,踮起腳尖看過去,西餅屋今天生意不錯,但門口恰好站了一撥年輕人,我看不到有什麼奇怪的女人。
我提議,“不如走近看看?”
大米連忙搖頭,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想想也對,一般人見到那些東西后都會怕,像大米這樣已經算是膽大的了。
大米說,一開始她只以爲是個正常人,上前以後好心的問需不需要幫助,結果喊了幾聲女人都沒有擡頭。
大米的男友問她在跟誰講話,大米不爽地指指女人說難道你看不到嗎?
男友搖頭,開始大米覺得男友是在開玩笑,可反覆確認了幾次後,大米發現,男友是真的看不到那個女人。
“可是……真的有人啊。”
大米擰起眉頭,眼神停留在女人身上,語氣裡卻已經有了不確定。
就在大米說完這句話後,女人慢吞吞地擡起下巴,對着大米燦然一笑,就是這個笑容,嚇得大米幾乎要魂飛魄散。
大米說這輩子還從沒見過那麼詭異的笑容。
女人下巴很尖,咧開的嘴裡面牙齒七零八落,鼻樑骨歪到一旁,一隻眼睛是空空的黑洞。
嚴格來說,這女人的樣子並沒有多血腥可怖,大米說她臉上半滴血跡都沒有,如果是在恐怖片裡,這種鏡頭一定會被觀衆罵無聊。
但近距離接觸和隔着屏幕觀看完全是兩碼事,大米告訴我,看到那個笑臉後,她的尖叫聲足足吸引了一條街的視線。
“大米……你說的女人,是不是那個?”
難怪大米會看到,那個女人的魂魄怨念極深,其實一般來說,像大米這種半調子的感應能力,除非是那些東西有意讓她看見,否則她根本不會見到它們。
我的話打斷了正在回憶的大米,吞口唾沫,大米伸長脖頸看過去。
那羣人剛剛離開了那裡,西餅屋前面空了出來,一個女人正蹲在前面,臉埋在頭髮裡面。來來往往的人有很多,卻沒有誰會看她一眼。
大米嗖地縮回脖子,下巴快要脫臼的模樣,“你,你也能看到?!”
“沒什麼好奇怪的,以前聽老人說,只要足夠巧合的話,每個人都有可能見到鬼魂。可能咱們兩個的波長比較接近,所以你能看見的我也能。”
隨便編了一套謊話,我儘量做出一臉真誠的表情,對大米來說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所以,這個女人有可能是我們這輩子能見到的唯一一次鬼魂,多看幾眼吧。”
“看個毛線,這種東西躲還來不及。”大米伸手給我了一拳,“怎麼樣,好奇心滿足了沒有,滿足了就趕緊撤,那娘們太恐怖了。”
我徹底無言,明明是大米拖我來看,怎麼就變成因爲我好奇才過來的呢。
“走走走。”拉住我的手,大米說,“跟我去見那個王八蛋,證明一下。”
有時候我都搞不懂大米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見鬼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證明的,不相信的人,就算在他們面前說得天花亂墜也還是不相信。
轉過身,剛剛跟大米走了一步,一陣特別的聲響傳過來,腳步不自覺就頓了一頓。
“怎麼了?”
“有沒
有聽到什麼,很奇怪的聲音。”
這種聲音在古裝劇裡經常會聽到,犯人拖了長長的鐵鏈,走一步,鐵鏈摩擦着地面互相撞擊着,咯啷,咯啷……一下又又一下。
停頓腳步,我不自覺地就轉過身尋找聲音的來源,咯啷、咯啷……聲音漸漸靠近,身上沒來由地滲出一層冷汗,胃部突然隱隱抽痛起來。
身體怎麼會有這種反應……我看向遠處的那個男人,是因爲突然出現的他麼?
男人長得很好看,略顯蒼白的臉有種病態美,手裡拖了長長一截鐵鏈。
鐵鏈掃在地上,發出咯啷咯啷的響聲,周圍的人像是聽不到也看不到,沒有一人覺得男人的裝扮很詭異。也許應該說,沒有一人能夠看見他。
大米低呼一聲,“我的天,千梔,你怎麼了?怎麼又是發抖又是冷汗的?”
“那邊……你看到沒有?”
“什麼啊,你還在看那個女鬼啊,該不會你是被嚇成這樣的吧?”
“是那個……”
舌頭在嘴裡打了個結,難道說,大米也看不見他?
我看着男人的方向,“那裡有個男人長得好帥,看見沒,黑頭髮那個。”
大米眯起眼睛打量半天,“色盲啊你,哪裡有黑髮帥哥,都一頭雜毛和鸚鵡差不多。”
果然,大米看不到他。
“幾個歪瓜裂棗有什麼好看的,走啦。”大米催促道。
男人不急不慢地走着,有風吹來,撥開擋在他額前的發,一雙看似平靜的眸子竟閃爍着凜冽的寒光。
我不想挪開腳步,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想做什麼,我很想知道。
黑髮男人一步步靠近女人,女人渾身顫抖起來,跳起來想要逃走。男人手腕輕輕一抖,鐵鏈鎖上了她的脖子。
眼前的場景說不出來的怪異,女人拼了命地想要逃走,卻因爲脖頸上鐵鏈的鉗制而無法挪動半步。
“咦,那女鬼在幹嗎?”
大米疑惑地看過去,“在跳舞麼?”
女人掙扎了幾下,眼眶中流出兩道血色的液體,認命般一動不動。
突然,男人的目光投向這邊來,觸上他那雙凜冽的眸光,身體有種忽然陷進冰窟的感覺,刺骨的寒。
男人微微一笑,步伐沉穩地向我們一步步走來,男人身後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條鏈子。
咯啷、咯啷……
那眸光太過攝人,恐懼感像巨大的石塊壓在身上,怕得要命,卻一步都逃不了。
胳膊被人用力扯了一下,我猛的一哆嗦,正對上大米不解的眼神,“上車啊,還愣着幹什麼。”
“叫你半天了都聽不見,不舒服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大米很內疚的樣子,“從那麼遠的地方趕回來就該先讓你休息一天,早知道不拖你出來了。”
我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來,坐進計程車,心跳逐漸加快,快要蹦出喉嚨。
不知道那男人走近了沒,雖然進到車裡,可隱約間,似乎那咯啷咯啷的響聲正離自己越來越近。
幸好,在車子開動之前的最後一秒,鐵鏈的聲音一直沒有靠近。
車停下來後,我跟大米打了個招呼,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車門,瘋了似的跑上樓
,拼命地砸門。
“哦呀千梔,你被追債還是被追殺,門都會敲壞的!”
桃夭的抱怨在門板後響起,看見我後表情一頓,“哦呀,真的有人追殺你麼?”
“我看見了……奇怪的男人。”
捧着桃夭沏的熱茶,牆角的鏡子反射出我蒼白的臉色,“真的,很嚇人呢,桃夭。”
“那種東西你不是早就習慣了麼。”桃夭玩味地眯起眼睛。
“是不一樣的東西。”
熱茶從喉嚨緩緩流入胃中,一直隱隱作痛的胃部總算舒服了些。
聽完我的敘述,桃夭眉峰輕輕一挑,“拖着鐵鏈的黑髮男人麼。”
“你遇到陰差了呢,千梔。”
陰差?印象中,似乎老人們講的鬼故事裡經常會出現這號人物。
桃夭往椅背上一靠,“人類通常稱他無常。”
“黑白無常?!”我險些跳起來,怎麼可能,黑白無常不是應該吐着長長的舌頭,一黑一白麼,可我看到的只有一個,而且既沒有全身穿黑,也沒有一身慘白。
“那只是你們人類的自行想象。”桃夭鄙夷道,“人類總是喜歡自以爲是,其實真正瞭解的東西少之又少。”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我嘆口氣,真不知道這隻狐狸的人類歧視觀什麼時候才能改正,“一般人都看不到無常的麼?”
“算是吧。通常來說,一般的人類,就算是靈感強一些,平日也是見不到無常的。”桃夭捻着眼睛上方垂下的幾根頭髮,“因緣際會問題,千梔,這只是個巧合。”
桃夭背對着窗子,眼睛在陰影裡涌動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可是他爲什麼……”
“哦呀,千梔,都跟你說了是巧合。”桃夭嘆氣,“有時間想這些,不如先看一下這個。”
“這是……你的手機?”
放在桌上的是一款樣式拉風價格不菲的手機,只是看起來有些變形,還沾了些可疑的褐色印記。
我又重複了一次,“是你的手機吧。”
桃夭又擺出了那副資本家的笑容,點頭道,“沒錯。”
“千梔,你要陪我這款手機。”
“爲什麼?!”
“因爲它是因爲你才壞掉的。”桃夭振振有詞,“在你表叔家,我去救你的時候摔壞的。你們人類不都說知恩圖報麼,所以,你應該賠的。”
我一怔,依稀回憶一下,桃夭受傷時,身上似乎是掉出了什麼東西,但是……
“它自己本身就有質量問題好不好!那麼貴的價錢摔一下就變成這樣,傻子纔會當冤大頭賠給你!”
“後來是被你表叔踩的。”桃夭理直氣壯,“不打算賠也行,之前欠的食宿費交出來。”
“桃夭……你真的是新社會的狐扒皮。”
“哦呀,承蒙讚賞。但是錢還是要還的,這樣吧,明天開始,去店裡的時間再加幾個小時。”
“桃夭你真不是玩意……什麼時候纔能有道雷劈了你?”
“哦呀,不然現在就換錢吧。”
“去就去!死狐狸!有錢了不起啊!”
“總比又窮又無知的傢伙好。”桃夭仰着下巴,笑得要多歡快有多歡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