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朱爲民的人品,黃非有理由懷疑,門頭上的那兩個字是他故意弄掉的。
“朱老師,幾年不見,你發福了,也更年輕了,差點沒認出你啊。”
黃非笑眯眯地給朱爲民拍馬屁,這在高中時代絕對不可能,沒給他拍一身馬糞就算客氣。
“哈哈,我都五十六了,還年輕啥?”朱爲民得意洋洋,嘴角泛着白色的唾沫,“凡是我帶過的學生,再過二十年也忘不掉!你記得李萍萍吧,她出國定居了,前些日子回來探親,在街上被我立馬認出!”
聽到李萍萍,黃非的心頭不由地顫抖一下。
他儘量保持冷靜,繼續說:“老師店裡的藥很齊全啊,還賣男女保健品。”
朱爲民嚼了嚼嘴裡的茶葉,吐到菸灰缸裡,一副得意的神態:“跟着客戶們的需求走嘛,身體有病要吃藥,生理保健也要用藥,全方位綜合服務!”
黃非瞄了瞄女店員,他一心想查找假膠囊的下落,但目前不瞭解敵情,必須小心謹慎。
“你咋到這來了,現在幹啥工作?”朱爲民貌似慈父般親切。
顯然,二蛋老師不知道自己是天龍藥業的員工,黃非頓時放鬆了:“我畢業後留在省城當業務員,剛纔路過你的店,看有賣豐胸產品……所以……”
見他變得吞吞吐吐,朱爲民心領神會,忙悄聲問:“是不是女朋友的有點小?”
黃非假裝不好意思:“嘿嘿,還是老師瞭解我……”
“哈哈,別難爲情,男人必須有追求!”朱爲民扭頭吩咐女店員,“柳豔,讓他看看愛神膠囊的效果!”
黃非不禁竊喜,假豐胸膠囊即將浮出水面。
只見柳豔媚笑着,驕傲地展示自己的曲線,同時介紹:“你瞧,我才吃了一盒,就達到E了,我準備再吃兩盒,成爲一個受男人矚目的女人!”
她的表演,比顏玉的感染力強幾分,朱二蛋當老師真是屈才,營銷界少了一位精英。
如果顧客買特殊的男女保健品,柳豔會親自示範麼?黃非不禁心猿意馬,思想開了小差。
朱爲民不懷好意地笑問:“咋樣?大不大?跟你女朋友的比?”
黃非用力地點點頭:“大!羨慕啊……”
朱爲民樂呵呵地說:“柳豔,拿兩盒愛神膠囊!”
柳豔低頭瞅了瞅:“呀,店裡沒啦,上午有人要貨,都裝進車裡了。”
“對,在車裡,我去拿。”朱爲民忙扭頭起身,脖子左側露出暗紅色的疤痕。
黃非看到一怔,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朱爲民殺豬般的慘叫聲……
很快,朱爲民拿着兩盒“愛神”豐胸膠囊回來了,黃非忙掏出錢包。
“少跟老師客氣!”朱爲民使勁將黃非的手撥開,“給你就拿着!男人的幸福比啥都重要!”
再三推讓,他執意不肯收錢,而且挽留黃非吃午飯,敘敘闊別多年的師生情誼。
如此大方的朱二蛋,簡直前所未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中午真的不行,我回公司有事,晚上我請你,報答你的教育之恩!”黃非的語氣極其誠懇,快把自己感動了。
朱爲民的小眼睛閃着亮光,聲音顫動:“好哇!你變懂事嘍,老師很欣慰啊!”
於是,兩人約定晚上七點見面,黃非便告辭離去,朱爲民站在店門口目送,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漫步昏黃的路燈下,黃非心潮起伏,感覺剛纔發生的一切,彷彿做夢似的。
他的思緒飛回高中時代,不斷浮現朱爲民猥瑣的賤笑,還有李萍萍受驚的蒼白臉龐。
每個人的一生中,也許都有一位銘記在心的老師,或正直,或猥瑣。
朱爲民,絕對屬於後者。
在黃非的記憶裡,朱爲民家住學生宿舍的一樓,開了個小賣部,他老婆又胖又醜,負責看店。
除了夏季,朱爲民幾乎天天都身穿一套藏藍色的中山裝,腳踏黑色布鞋,打扮得比較樸素整潔。
平時,他昂着腦袋冒充氣度不凡,想擺出優秀人民教師架勢,卻恰似慷慨就義的革命烈士。
其實,表面的衣冠楚楚,背面往往是衣冠禽獸。
作爲班主任的朱爲民,每次上數學課和班會課時,總能找出若干個理由,堂而皇之地狠批某些同學,從而滿足他的掌控欲。
同學們私下裡常說,朱二蛋的老婆是隻彪悍的母老虎,他在家受了委屈,便把怨氣撒到學生身上,心理扭曲。
黃非的學習成績差,自然是被訓斥次數最多的,但每次他都倔強地不承認錯誤,把朱爲民氣得黑臉發紫,像放了兩天的臭豬肝。
所以,一旦黃非早上遲到,或答不上數學題,必然會被朱爲民很狠批,勒令去教室後面站着。
高中三年,黃非絕對是全年級罰站最多的學生,同學們親切地稱呼他爲“黃站長”。
對待家境普通或醜陋的女生,朱爲民很少過問,即使犯了錯誤也懶得批評。對待漂亮或身材出衆的女生,他則問寒問暖,顯得無微不至。
李萍萍,最爲典型難忘的例子。
黃非初見她的那天下午,一陣輕風吹過,幾隻鳥兒在枝頭吟唱,空氣格外清新。
李萍萍從操場對面輕盈地走來,與黃非擦肩的瞬間,她羞澀地低頭微笑,甜甜的笑容和被風吹起的白色裙角,照亮了黃非青澀而孤寂的世界。
時隔多年,那一幕黃非仍深深記得,烙在少年的心底深處。
李萍萍的身上,有種柔弱需要被呵護的氣質,她自幼父母離異,成長環境影響了她的性格,平時比較內向。
高一時,李萍萍的皮膚蒼白,頭髮微黃,像只灰色的醜小鴨。可高二後,她活潑了許多,整個人脫胎換骨,彷彿美麗的天鵝。
女大十八變,發育良好,如同成熟的甜果,朱爲民敏銳地嗅到了香氣。
由於李萍萍是單親家庭,朱爲民經常打着關心的幌子找她談話,讓她受寵若驚,倍感恩師的溫暖。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黃非明白,朱爲民頻繁地接觸如花似玉的李萍萍,必定不懷好意。
記得那是週六的下午,李萍萍沒回家,留在教室裡看書,黃非在外面打籃球,不時地朝她張望。
忽然,朱爲民冒了出來,笑眯眯地衝李萍萍招手,她趕緊走出教室,跟着朱爲民進入女生宿舍。
黃非十分納悶,李萍萍又不住校,去宿舍做什麼?
突然,一個糟糕的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朱二蛋要把李萍萍帶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