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下了車,跟隨李偉民一路前行,來到莊園內部,只見處處精心雕琢,每個地方都是一處風景。
衆人來到一個古典式裝修的餐廳內,這裡擺放着各類瓷玉美器,天花板上是一盞盞輕紗檀木所制的八角花燈,從大幅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峰迴路的園林假山,真是古樸典雅,別有情趣。
現在餐廳中已經有數名西裝領帶的中年男子,他們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邊品茶邊低聲交談着。
主位上是一名身着唐裝,鬢角髮際已經斑白的男子,他好像腿腳有些不利索,身下坐的是輪椅。這位男子長相極爲普通,但從他那隱含精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此人絕不簡單!見到李偉民身後的四人,他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略含歉意的微笑,“貴客臨門,長江不能起身相迎,罪過罪過。”
“李總您太客氣了,李公子前來相迎已經是我等的榮幸。”範士凱連忙開口道,這傢伙的長處就在場面話上。
經李偉民介紹,幾人與長江集團的諸位高層主管一一見過,打了招呼互相吹捧兩句,大家紛紛落座,氣氛漸漸轉暖。商場中是不見血的戰場,此刻正是初次交鋒,雙方都在探測對手的深淺。
李長江見火候已到,向兒子淡淡瞟了一眼。
李偉民立刻明白了老爸的含義,他衝門口那兩名容貌不俗的服務員招呼道:“吩咐起菜。”
後廚的人員立刻行動起來,主廚、傳菜員、服務員紛紛使盡渾身解數,一道道造型精美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以飛一般的速度搬上餐桌。這個餐廳內的客人,除了周飛之外其餘都是在商海中歷練多年的人精,他們一邊品嚐菜餚,一邊舉杯敬酒,口中聊的都是山海與香港上層社會中的閒聞趣事,三杯兩盞之後,氣氛開始漸漸熱鬧起來。
酒過三巡,忽然一名身穿黑色制服套裝的女士匆匆跑上前來,貼在李長江的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李長江頓時眉頭緊皺,手中的筷子發出微微的顫動,接着怒氣勃發,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個畜生!”
在場的衆人都被嚇了一跳,方纔明明還在談笑風生,怎麼突然間就變了臉色?幾位長江集團的高管開口向老董事長問詢。
李長江卻一言不發,只是滿臉怒色,而他身旁的李偉民卻略微皺了皺眉頭,凝神想了片刻,似乎得到了答案。
正在此時,餐廳的大門被人狠狠撞開,一個腳步不穩的男子闖了進來,只見他身穿一件印着椰林樹影的短袖襯衫,釦子崩掉了好幾個,臉部已經成了赤紅色,嘴裡嘟嘟囔囔地說着什麼,十米之外就能聞見令人作嘔的酒氣。
這名男子的長相和李偉民很有幾分相似,只是個子略微低一些,他好像已經醉得不知天南地北,剛進包廂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手腳並用猴子一樣四處亂竄,竟然讓他找準了方向,一頭鑽到
李長江的腳下,抱着大腿就開始嚎哭,哭得涕淚橫流。
衆人頓覺尷尬,這場景雖然奇特,但畢竟是李家內部的事,大家都不便議論,長江的高管們更覺得丟臉,一起轉移了目光,心中也對此人大恨。
“敗家的東西!”
李長江原本就有病在身,現在驟然受了刺激更是怒火攻心,整張臉都成了紫紅色,他伸出顫巍巍的手,一把將那年輕人的腦袋推開。
年輕人一個後仰倒在地上,卻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再次翻滾身子坐起,連哭帶叫地抱上了李長江的大腿,在他的褲子上抹着鼻涕。
“嗚嗚……老爸!我好命苦啊……海琳娜她走了……她不愛我了……嗚嗚……我要去死……”
那些長江集團的人自然知道此人的身份來歷,而周飛這四人直到聽了他的哭訴才明白,敢情這是李長江另一位公子。
李長江雖然被弄得臉上無光,心裡氣憤異常,但畢竟這小畜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不能隨隨便便讓保鏢拖出去刨坑埋了,只得強壓怒火,向客人解釋道:“讓各位見笑了,這是犬子偉豪,是我管教無方,驕縱慣了,雖說是長子,卻不學無術整日無所事事。有驚擾之處,還望原諒。”
一位長江高管起身道:“董事長不必憂心,大公子今日只怕是情傷太重,所以才借酒澆愁一時失態,也是人之常情,他來向董事長哭訴,可見在他心中,還是將您當做最親近的人。”
李偉民也連忙站起身來,幾步來到李偉豪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腰背,柔聲勸道:“大哥,有什麼傷心事我們回家慢慢說,別抱着爸的腿啊,今天有客人在,很難堪的。”
李偉豪點點頭,放開了老爸的大腿,可一轉身卻又將李偉民的大腿抱住,“我的好弟弟!你大哥我命好苦啊……好不容易找到真愛,可海琳娜她……我對她那麼好,她爲什麼還要離開我呀……哇……”
“哥……別再哭了,走,跟我回家,我給你想辦法怎麼樣?”李偉民一臉難過地勸着李偉豪,好像他纔是哥哥一樣。
李偉豪卻壓根沒聽進去,只是一個勁地胡喊亂叫,說什麼“海琳娜你好狠的心!”“放開我讓我去跳樓!”之類的話。
這副場景擺在一個大家族成年長子的身上,真是古怪荒唐,更何況今日還有遠方的貴賓在場,更加不成體統。
就在餐廳內全體人員都石化當場之際,從門外進來一名體型健壯,面沉如水的黑衣男子,他三兩步來到李偉豪面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抄起來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用胳膊撐着這位大少的身體不讓他東倒西歪,接着向李長江深深鞠了一躬,沉穩凝練地說:“董事長,實在抱歉,這是我的工作失誤,沒有能及時攔住大公子。”
李長江見到這名黑衣男子,臉色稍有好轉,皺眉問道:“李樸,我早就吩咐你好好看住他,怎麼又鬧出事來
!”
“董事長,是這樣的。”李樸神色依舊是那麼清冷,彷彿剛從冰櫃裡鑽出來,淡然道:“這次是因爲大不列顛斯科特伯爵女兒的緣故,那個叫海琳娜的女孩今年在香港讀完大學之後,主動斷了與大公子的戀愛關係,說是要回大不列顛結婚。所以大公子在傷心難過之下喝了一整天的悶酒,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
“就因爲一個外國洋妞,他就自甘墮落成這樣!”李長江被氣得吁吁直喘,胸膛劇烈起伏,侍立在一旁的李偉民立刻上前用手掌撫摩老爸的心口。
見到小兒子關心體貼的動作和緊張的眼神,李長江的臉色柔和了少許,衝李樸無力地揮揮手說:“把這個畜生帶到他房裡去,別再讓他跑出來丟人了!讓他好好醒醒酒,等他清醒之後你給我告訴他,要是再有下回,我就斷他半年的開銷!”
李樸一邊答應,“是,董事長!”一邊衝李偉豪伸出手去,在他的巨大力量之下,這位大少像小雞仔一樣被製得服服帖帖,揮舞着胳膊亂喊亂叫着被拖出門去。
李長江對着空蕩蕩的大門呆了半響,這才搖頭嘆氣着轉過身體,向衆人苦笑道:“讓大家見笑了,我這輩子吃過旁人吃不了的苦,享了別人享不到的福,可說是無憾此生。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敗家子,唉,都是我把他給寵壞了。萬幸的是,上天垂憐我老朽,還有偉民能幫我挑起這副擔子。”
李長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大家還客氣什麼?長江集團下面的高管們立刻紛紛表態,將週二公子誇得天上少有地下無,如何如何文成武德。範士凱自然也不甘人後,他一開口就是人中龍鳳,馬中赤兔之類的漂亮話,而且滔滔不絕,這胖子在溜鬚拍馬方面也真算人才了。
李偉民的態度卻很淡然,根本沒有年輕人的自滿與驕傲,被這麼多人當着父親兼董事長的面前大力誇讚,臉上卻沒有一絲欣喜的表情,而是微皺着眉頭語調婉轉地勸道:“父親,大哥是性情中人,其實心地不壞。只不過他沒有了解父親對他的一片苦心,相信經過幾次波折,他就會慢慢懂的,到那時自然就浪子回頭,把公司的事裝進心裡了。我覺得父親應該多多給他鍛鍊和證明自己的機會。”
李長江發出一聲不滿的冷哼,“還要給他機會?我給過他的機會還少了?你忘了兩年前那一次,好好的項目被他弄得亂七八糟,幸好我及時插手,要不然非得賠得當家產不可!這個畜生成天就是風花雪月,見了女人就腦子一片漿糊,能有什麼用!你叫他大哥,可這個哥哥爲你做過什麼事?從小到大哪次不是你幫着他?”
“父親,可他畢竟是……”李偉民還想幫哥哥辯解幾句,可李長江卻聽不下了,他不耐煩地伸手打斷了兒子的話。
“行啦!偉民,現在你是長江的接班人,千萬記住,別跟你哥學,我老了,再經不起打擊了。”李長江沉着臉囑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