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僧出現在夜色繚繞的狼羣中,這讓他再次目睹了由劍術帶來的無窮喜悅。
一些狼人正在戰爭磨坊中刀光劍影,使得寺僧恍惚間像回到了體內初生的地方。
在那裡他還是個無憂好色的少林子弟,在長老的傾心教誨下潛心修煉少林絕技,終因一事無成鬱鬱而終,前世的記憶無以復加地從劍影中喚醒了寺僧的切膚之痛。
於是,他閉上雙目很快走進了裡屋,在磨坊的曠達狼堡中面見了那位先知的狼。
“我是不死亡靈裡的聯軍代表,我這次前來貴堡,是來談判合作的事!”寺僧開門見山。
先知之狼窺察出寺僧作爲少林弟子的前世,心內劇驚。
因爲在此之前,人類的無量劍重現江湖一事多少次困窘過斯若和先知之狼們大小不等的狼羣會議。
甚至發生過牛頭人酋長與先知之狼在會議桌上的爭鋒相對,他們爭論到面紅耳赤最後也是無一而終。
無量劍曾經是狼羣歷史上黑暗的符號。
從那次被人類摧毀了狼毛之後,狼羣們開始瘋狂地向火刃氏族成員們學習練劍,時間慢慢在劍術中沉澱。
如今,不再談劍色變的狼人們開始勇敢面對羞恥的過去,並將戰勝人族和人類作爲整個獸族無窮盡的終極目標。
現在,面對前世是人的寺僧,先知之狼假裝一無所知。
在一頓酒飯過後,毒藥下全身浮現出人類影子的寺僧不得不在一羣狼人的打狗棒威脅下,說出自己閃爍回憶中的前世秘密。
“無量劍到底在哪裡?”先知之狼問。
“什麼無量劍?我……我想不起來了!”寺僧痛苦地搖頭。
但後來他還是隱約回憶起來,在那個少年被抓獲駐紮峨眉的短暫日子,長老們也在無數次提起無量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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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少年曾被關進禪房備受經文式的枯燥煎熬。
但後來,由於一條黃毛狗的意外撞入,峨眉的一切從此消散殆盡,江湖中從此少卻了這一處南少林了。
無量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撒謊!”一個旁聽的牛頭人說。
寺僧因而得到了非友好的款待,在狼堡裡接受一次次火燒烙鐵的酷刑。
但經過無數次的掙扎與吶喊過後,寺僧在狼人們野獸般的酷刑中愈發精勇起來。
他蜷縮在狼羣苦工勞作的木柴堆附近接受寒流的洗禮。
然後,裸夜地接受黑暗浸泡。當那些驕傲的牛頭人和狼人以及蛇人們歡呼成癮時,寺僧也對這些非友好禮遇表示空前承納。
寺僧在獸族裡受到折磨的新聞終歸傳到了不死族部落。
於是,巫妖大怒,拍案之際決定大發騎兵和空降軍前往靈山世界的狼羣基地,展開一場曠世的地球大戰。
但後來這個巫妖震怒中的決定很快夭折了。
緣由是地球之戰發動時機不熟,必須再等一段時日,待得地球發生大震盪方纔奏效。
於是,巫妖再次召集已經忿忿不平的不死亡靈們,圍聚在絞肉車和通靈塔附近,進行下一步的慎密部署。
最後,他們放棄了對寺僧的暫時營救。
少年自從那次敗北之後,退居在世紀之樹旁整日以淚洗面。
由於對消亡而去並被巫妖召喚到不死亡靈中的精靈兄弟的殷切思戀,導致了少年身形逐漸消瘦。
他延綿的淚水後來都匯聚到永恆之井裡,很快,奇妙的趣事得以發生。
淚水掀起了永恆之井裡曾經的苦難漩渦,一種濃烈的氣息從井中扶搖而上,成了後來連續半年的天降酸雨。
雨水最初淡淡酸楚,後來則是帶着明顯的腐蝕味,使得那些藏匿在洞穴墳場中的不死亡靈們一部分身體出現酸化現象。
屍水幻化成泥壤中千年肥料的營養溫牀。
靈山上的樹木並未受到酸化腐蝕,而是吸收了不死亡靈們的屍水後綻放葳蕤。
蔥鬱的樹林開始了嶄新的繁衍,成就了往後精靈族們的再次強大。
經過黯然傷神的淚水歲月的洗禮,少年混沌的記憶已有了澄清般的過濾。
那時,坐在世紀之樹邊的他總會在傳教士們的一個個新鮮翡翠夢境中吸收氤氳,從而得到夢的啓發獲得新記憶。
在一個夢境中,他發現了自己從石頭中孵化而出,石漿在燃燒軍團曾經犯下戰爭罪行的地方滾滾紅塵,洶涌起伏。
嫩小的生命被火光包繞,石漿因而塗抹在了熱血四溢的少年的酮體上了,成爲縈繞少年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出生。
後來,少年在石頭上來回翻滾,在一次與一名占星師的短暫旅途中,意外得到了弓箭。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開始練習射獵。
身形矯捷的少年動若脫兔目光皎潔,所到之處必會涌動一陣仙風,與月色和森林靉靆之色交融輝映。
讓他自己都難以預料自身潛藏的巨大能量。
後來,他在一個雨夜親眼目睹了人類遭到牛頭人板斧捶殺的場面,心內石漿般的火燎開始糾結他未來的神聖使命。
一個不安分的靈魂從此住進了他血色沸騰的體內,那便是他體內的精靈。
當這個夢境被一陣鳥鳴後的天籟之光破壞之後,少年不情願地醒來。
他不明白爲何自己出生於一塊石頭,而那個體內的精靈現在到底身居何方。
帶着焦灼的意念,少年一天天困惑在傳教士們翡翠夢境之中,只爲尋覓那些自由的疑惑。
但自那怪誕詭譎之夢後,少年不再邂逅夢中有關類似的黑暗啓示。
他愈加有這種慾望,夢愈是不着邊際。
他顯得對此不能容忍。他在一次夢醒時分,叫過來一位造夢傳教士。
“你的翡翠夢境,爲何不再給我新的黑暗啓示了?”
“時機未到,我聖明的親王!”
當他回憶到村莊裡的那個夏季,那些沉默的村民在爲一個少年的不辭而別奔走相尋。
於是,他又問,“那個村莊裡的少年?怎麼回事?”
“王,那不過是個普通的鄉下小孩罷了,你纔是萬物之精靈,你的出現是爲了拯救衆生。
所以,從現在起,你需要明白節省體能,調動所有情緒,告訴你的子民們,綠化人間,毀滅不死亡靈和野蠻狼羣,這是個任重而道遠的偉大夢想,你明白嗎?”造夢傳教士說。
少年在沉默良久後最後問,“那我的名字真叫飄嗎?”
“不,你的名字叫石生!飄是你的乳名!”
……
“飄?!”鄉下少年從短暫的睡夢中驚魂未定地醒來,由於之前親眼目睹峨眉少林的廟宇的毀於一旦,讓這個接受過死神洗禮的鄉下毛仔有了種浮躁的恐懼體驗。
“誰說的,飄是我的乳名?”他端坐在地上,瞭望南方一望無垠的山脈,心內倥傯恍惚。
他感覺像是有無數記憶從體內消亡,在之前熟睡的未知時空,他走過很多山脈或森林,看到無窮盡的灰燼狼煙。
廝殺聲通透而持久,骷髏與殭屍們膨脹着人類的新家園,給了村莊未來帶去不可小覷的暗示性打擊。
無影觀內石壁下的囚居生活和峨眉上的面壁思過,在少年風雲變幻的短暫生涯裡依稀林立,給了他無法忘卻的生死流轉。
經過劍影與石壁下的死裡逃生,面對一枕黃粱的峨眉建築和那些少林武學以及如今滿世界的殭屍們,少年習以爲常地坐在草地的陰水中,任憑劃過眼簾的斑駁光陰橫掃大地。
他不再懷念“飄”一般教主生活和山崗上黃昏裡夥伴們對一把兒童玩具的瘋狂膜拜。
在光線暗淡的生命外殼上,少年所能做的,就是在饑饉與麻木中掙扎着完成與時間的混戰。
不過,一時腐爛的番茄與地上焦灼中的螞蟻絲毫不能解決少年的肚子問題。
他的手在樹的皺紋中變得愈加乾巴,骨瘦如柴到青筋畢露。
他抓住這片土地上獨有的番茄葉子,撕扯着往野獸般空洞的體內填充。
螞蟻的肉成了對昔日父親煙霧繚繞的下午留給家人們桌上鮮紅的豬頭肉的懷念,給了他殷切的吞噬中漫不經心的滿眼淚汪。
這時,他覺得自己在思戀遠方,黑色山脈下的村莊,因而咳嗽着從黃
昏裡跳出,繼續迷途後的一次孤獨旅行。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少年和自己說。
他的前方骷髏成羣結隊,在一潭湖水的波瀾起伏中僵化腐敗,粗略的視線牛鬼蛇神般攢進他弱不禁風的體內,讓他嘔吐出一大口的螞蟻。
螞蟻繼而在少年行將睡去的目光裡,復活過來,跑到那些擁堵在亂木柴的扇形葉子上,聚集一團,仰首天宇。
夜黑下來。
黑下來的湖面,略微有了些動盪的漣漪。
若風沙從破裂的水下穿梭,帶動一排排木筏般的航湖艦艇,在它體內攪擾衝撞。
這些由黑暗帶來的隱秘聲響,帶着不可捉摸的蛙鳴氣息,抵達柴棒堆上那張張扇形葉片上的螞蟻部落。
“夜晚來了!”一隻螞蟻說。
“是的,天空雷鳴起伏,我們該如何回去?”稍小的螞蟻說。
這個問題像風聲席捲的一霎帶去了整個螞蟻羣落的觸鬚而動,一些像被驚擾的螞蟻慌亂地往葉片下滑落。
“快逃開這片風中樓閣!”
“這裡最安全了,蠢貨,趕快帶上你的前鋒部隊,從樓閣的東面沿城堡北側走,順着天竺山的橄欖電梯,往下到冰凍燎原上匯合,明白嗎?”說話的是身負翎羽的空軍少校。
螞蟻們很快將身上混合的番茄汁給抖落,然後怨聲載道地罵罵咧咧往少校目光能及的地方,漸行漸遠。
“真是羣笨蛋,連我也很難相信,之前在一些搏動起伏的紅色土地上,到處是黏稠的醬汁,臭味熏天,灼死我了!”少校展翅飛舞之際,對着少年遠處月色下的倒影自言自語。
少年嘔吐過螞蟻之後,體力不支,倒在了湖水邊。
螞蟻們後來經過了他神秘的細胞質和結締組織,抵達了中原傳說已久的冰凍燎原。
在前方那片月色下浩氣澹澹的湖水上,螞蟻部隊望而生畏。
那已經是少校和若干軍統們難以逾越的千年死獄了。
現在,少校不過是想他們死得更體面些,死在爲光明之夢掙扎着的冰凍征途中。
“讓我帶頭,後面的緊跟上!”那隻矍鑠的螞蟻,將頭扭幾扭,跨上了中原的潮溼沃土。
現在,蛙鳴重新傳出,透過永不醒目的枯柴障礙般的山峰,給了螞蟻們天宇上雷鳴蕭蕭的玄陰與悸怖情愫。
螞蟻們經歷了萬里長征的不眠征途,終於在柔軟到寒光四射的冰凍燎原中央。
他們的前行源動力開始潰變消減。
直到一些成員甘願從綠伐上墜落燎原的野水之中,接受永世不復的千年埋葬,直至屍肉消亡殆盡。
而後面的螞蟻則是以淚洗面痛苦上路,前面的則是扼腕嘆息言不由衷。
路還在腳下,在冰凍燎原的浩如煙海之中,對於渺小的螞蟻部落,熊熊燃燒在冰凍燎原下的寒冰蒸汽永遠是他們難以想象的地獄噩夢。
現在,當神話傳說中的燎原彼岸終於光陽般從黑暗的天線邊靈光乍現而出,他們合歡狂舞,綠伐在漂浮的泥土上閃閃光芒,造成了那次野渡中螞蟻部落歷史上難以抹去的旅行一節。
但一切正毀於這次失心智般的狂歡,冰凍燎原下的骷髏們,開始從湖面下洶涌膨脹的植物秸稈中甦醒過來。
他們的臉彎曲而模糊,卻在秸稈的聳立中有了攀附的載體。
於是,骷髏的寒氣匯聚成水藻的圈套和荷花下的邈遠根鬚。
當那些鬼魅妖嬈的花圈從荷花含笑九泉的陰間屍魂上拔地而起時,湖面上綻放出偷心的荷花。
花色詭譎穠灩到令人窒息,給了螞蟻們那次狂歡時分最好的禮物呈現。
當他們認爲這是千山萬水後的夢中彩虹,就不約而同地攀上這些亭亭玉立的彎曲光韻上。
於是,骷髏們開始紛紛現回原形。
冰凍燎原出現了烏雲密佈的天劫,無數道穿梭在野水下的陰雲游魚般吞噬着螞蟻羣落的生命禪機,搖擺的弧旋呈疊疊圈圈的交叉與矛盾。
掙扎在所難免,成了骷髏們最後復活過來的前兆。
而這則是螞蟻們窮其一生的最後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