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叔。”
江紫衣連忙作揖行禮。
阻止她的人是藏書閣管事之一,陳顏,一名兩鬢斑白,但頗有書香氣質的老嫗。
藏書閣三名管事,雖說只是築基境,但各個來頭都不小,極少有人敢招惹他們,比如這位陳管事,出身內門清微峰,原是金丹修爲,因受過重傷,金丹破碎,修爲才跌落至築基。
“藏書閣重地,爲何在此喧譁?”
老嫗的目光落在被戒律堂弟子困住的姜憫身上,剛纔姜憫那蘊含靈力的質問之聲,連藏書閣內都能隱隱聽見,算是違反流雲峰禁止喧譁的規矩,所以她會離開藏書閣,前來查看。
江紫衣認真解釋道:“陳師叔,我表弟李茂莫名失蹤死去,屍骨無存,這個叫姜憫的雜役與我表弟有過沖突,極有可能是兇手,所以我與戒律堂的人前來調查。”
“調查便調查,需要動手嗎?”
老嫗看起來溫和善言,但態度沒有絲毫退讓。
“是我一時情急,衝動了,我這就讓戒律堂按流程辦事。”
此時,江紫衣已恢復了清冷從容的模樣,前後態度如天壤之別,令姜憫仰頭看向老嫗,心裡生出一絲羨慕之意,這就是有權有勢的修士。
“若我也有這樣強大的修爲,便是光明正大殺了那李茂又何妨!無人再會質問我。”
剛纔那靈力喝問,也是她有意爲之,她知道今天當值的兩位管事,一位是一心向道、剛正不阿的陸清泉陸師叔,另一位是平易近人、慈祥和藹的陳顏陳師叔,她高聲喧譁壞了流雲峰的規矩,只要這兩位師叔能來,她便不用受江紫衣的仗勢欺人。
最終,她賭贏了,如今陳師叔站在這裡,戒律堂就得按規矩辦事。
有藏書閣管事壓陣,那戒律堂管事見躲不掉,只好站出來道:“我來問吧,姜憫,當日你在紫霞峰坊市,爲何待了半日纔回流雲峰?”
“我第一次去坊市,見坊市新奇熱鬧,就多逛了些時辰。”
“爲什麼要去坊市?”
“那天正好發年錢啊,我拿到錢,就去逛坊市了。”
“你在坊市買了一張雷霆符,一張火劍符,如今都還在嗎?”
戒律堂管事直接問到關鍵,若姜憫真能殺掉同階的李茂,肯定需要藉助外力才行。
姜憫心驚於戒律堂竟調查得如此詳細,看來以後行事得更加小心,她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面上也不動聲色,回答道:“兩張靈符都在,在我懷裡。”
幸好李茂的儲物袋裡也有一張火劍符,她拿出來了,不然現在還真不好解釋。
一旁,羅雷一直在察言觀色,見戒律堂管事有所顧忌,又見江紫衣在微微皺眉,便心思一動,插話道:
“那個,抱歉打斷師叔審問,既然問不出什麼,不如直接搜搜她身上,看看有沒有贓物,據我所知,李茂身上可有不少好東西,若真是她殺了李茂,定會將那些好東西據爲己有。”
此言一出,戒律堂管事先是看向老嫗,見老嫗沒有出聲反對,又看向江紫衣,見江紫衣面露滿意之色,纔對姜憫道:
“接下來,我會命人對你搜身,搜尋你房間中的財物,若沒搜出任何東西,便視你爲清白,你可配合?”
姜憫的目光從每人身上掠過,又是這樣啊,她的命運被人三言兩句定奪,她即便回答是與否,又有什麼區別?
可她現在除了無能狂怒,還能做什麼?
她握緊拳頭,將眼裡所有涌動的神色,那些不甘或屈辱或仇恨,盡數收斂進眼底,隨後,露出一副沒心沒肺似的神色,隨意道:“你們儘管搜咯,反正我姜憫從來問心無愧,不做任何虧心事。”
聞言,那羅雷面色一喜,主動道:“搜身這種麻煩事,就由我替江師姐與吳師叔……”
他的話還未說完,未曾想一直沒有開口的老嫗,突然擡手指向江紫衣,聲音有些冷道:“你來搜姜丫頭的身,搜完身,我再陪你去她房間走一趟。”
江紫衣聞言便明白,若是讓男弟子搜姜憫之身,真的會觸怒眼前這位陳師叔,她拱手道:“是,師侄來搜吧。”
她朝姜憫身上摸去,從她懷裡掏出一本書,兩張靈符,一個袋子,她看那本書上寫着《迷蹤步》幾個字,輕輕蹙眉,露出一絲嫌棄之色,再看靈符,正是一張雷霆符、一張火劍符,最後檢查袋子,袋子裡只有八塊靈石和三枚培元丹。
只有這點?
江紫衣又去摸姜憫腰間,摸到一個小袋子,她將那袋子扯下,打開一看,問道:“陰冥砂?你這種小雜役隨身帶這個做什麼?”
姜憫接過她的話,笑盈盈地說:“我這種小雜役啊,修爲低,沒能力,打不過壞人,只能買點這種小東西,防身用呢。”
江紫衣聽出姜憫陰陽怪氣之意,心中微怒,但有老嫗在旁,她只得收斂脾氣繼續搜身, 直到沒在姜憫身上發現其他物品,便將搜出的東西塞進姜憫懷裡,朝老嫗作揖:
“搜身完畢,麻煩陳師叔隨我走一趟她的房間。”
老嫗沒吭聲,只是擡腳朝姜憫房間走去,江紫衣連忙跟上。
最終,江紫衣什麼贓物都沒搜到,只發現一個乾坤袋,裡面裝着一些不值錢的妖丹胚,她並未在意,經常會有人撿這些在宗門裡沒人要的垃圾,去宗門外倒賣點小錢。
江紫衣走出房間,看向那個還被制服着的女童,內心依舊懷疑是她殺了表弟李茂,可如今找不到贓物,她就沒有辦法將姜憫帶走,給她小姨娘一個交代了。
“調查清楚了?”老嫗跟在她身後,慢慢走出來。
“回陳師叔,調查清楚了,沒有了找到任何贓物。”江紫衣斂眸道。
“還不趕緊走?”
江紫衣連忙朝她作揖道:“辛苦您來一趟,我與戒律堂就不打擾您了。”
那兩個戒律堂弟子也是趕緊鬆開姜憫的手臂,跟着江紫衣等人灰溜溜離開。
姜憫動了動有些發僵的手臂,朝老嫗拱手一禮,道:“謝謝陳師叔。”
老嫗沒有迴應,而是先看向走廊上旁觀的其他雜役,“都散了吧。”
鍾渠等人聞言,皆朝老嫗行禮,回各自房間去了。
等所有人走後,院子裡只剩姜憫與白髮老嫗,姜憫看了眼江紫衣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
“恨這些人嗎?”老嫗突然問她。
姜憫搖搖頭。
“不恨?”
“陳師叔,我只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