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將軍一擊未中之後並沒有再次向錢倉一進攻,也沒有向皮影戲與梧桐發起進攻,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在等待‘帝王’的下一步指令。
“程星淵,如你所見,你現在正走在宿命規定的路線上,因此你才能僥倖躲過李狂這一擊,問題在於,我不知道你距離走偏正確的道路還有多遠的距離。”人蛇平靜的聲調非但沒有讓錢倉一安心,反而讓他更加警惕。
錢倉一的呼吸開始加重,幾秒鐘後才恢復正常。
他剛纔利用光陰冢的領路人的附帶效果進行了更爲全面的思考,考慮到人蛇的‘理論’有着不可證僞的性質,因此他不打算再從這一角度反駁。
不可證僞。
指的是無法從邏輯上給出一個與其理論相反的假說。
例如剛纔人蛇關於宿命的論斷,根本無法進行反駁,因爲任何反駁的說法都被‘宿命論’包括在其中,解釋權只在人蛇的手中。
三人能夠從鬼魂手中活下來,是宿命的原因,驟雨死亡,也是宿命的原因。同一個宿命,讓三人活下,卻規定驟雨必須死亡,無論錢倉一怎麼反駁,都會被人蛇以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宿命這一理由蓋住。
一個著名的可證僞的例子是當人蛇觀察到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時候,他提出一個明確的假說,“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
對於這一假說,錢倉一能夠進行反駁,“不,不是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
如此一來,只需要找到一隻黑色的天鵝,人蛇提出的‘白天鵝’理論自然被推翻。
當然,也能夠通過找到紅色的天鵝來反駁,總之,能夠存在一個無法被‘白色天鵝’包容在其中的與之相對的假設,顯然,人蛇白練的宿命論並非這樣的假說,無論怎樣說,都會被‘宿命’一詞包容。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願意成爲鬼鎮的代言人。”爲了配合現在的氣氛,錢倉一的語氣甚至都有點顫抖,不知情的人必定會認爲他剛纔只不過是僥倖躲過無頭將軍李狂的攻擊,“能夠讓他離開嗎?”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無頭將軍。
人蛇白練沒有動,不過無頭將軍彷彿收到了指令,騎着黑色駿馬轉身離去。
錢倉一目送無頭將軍離開,他右手擦了下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等待着人蛇念出地獄電影新給的劇本中的臺詞。
“你們兩人的看法如何?我必須得承認,你們在鬼鎮的表現的確非常令我欣賞,原本我會告訴你們一些小秘密作爲獎勵,不過黑子已經告訴了你們足夠多的消息,所以我改爲讓你們成爲鬼鎮的代言人。”人蛇白練的語氣相比剛纔加重了些。
皮影戲與梧桐對視一眼,接着一同看向帳篷說道:“我們也願意成爲鬼鎮的代言人。”
“既然你們已經是鬼鎮的代言人,自然需要宣傳鬼鎮,不過目前鬼鎮的情況依然需要保密,宣傳的方法也需要等《僥倖2》拍攝完成以後再考慮,所以,你們不能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具體怎麼做,我相信你們應該明白。”人蛇白練的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
“放心!”錢倉一點頭。
隨後,錢倉一手中的手提燈忽然熄滅,甚至連天空的明月都恰巧被烏雲遮擋,等到烏雲散開,手提燈重新發出光亮的時候,帳篷內的黑影已經消失不見,人蛇白練已然離開。
錢倉一併沒有放鬆警惕,他擔心人蛇會再次偷襲。
雖然這件事並沒有發生,但是概率並非是零。
“我們安全了嗎?”梧桐問道,地獄電影給出的劇本此時還有一些,爲了能夠提高自己的評分,梧桐自然不會放過這段‘安全’時期。
“我想已經暫時安全。”錢倉一長吁一口氣,接着蹲在地上,左手稍微用力扯了扯腳下的雜草,似乎在發泄心中的不滿。
劇本中的程星淵與人蛇白練做對,有着非常複雜的原因。
實際上,無論是進入鬼鎮前幾名普通演員的死亡,還是離開鬼鎮時驟雨扮演的韋俊民的死亡,其實都對程星淵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前幾名《僥倖2》的演員因爲合作時間短的原因沒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後面驟雨扮演的韋俊民怎麼也是與程星淵一同經歷生死的人。
而這樣的人,說死就死。
除非程星淵與地獄歸途團隊的演員一樣,時常經歷生死,絕大部分時間都保持着求生的渴望與對時局的理性分析,否則,他的心中一定會非常憋屈且憤怒,甚至會在頭腦發熱的時候嘗試與人蛇白練對抗。
剛纔劇本中的情形正是如此。
讓程星淵冷靜下來的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無頭將軍李狂的偷襲。
人蛇的威脅讓程星淵意識到,自己即使逃離鬼鎮,依然無法避免隨時死亡的厄運。
絕望像一盆冰水將程星淵心中的怒火給澆滅。
因此錢倉一剛纔的做法,並不會與程星淵的性格有很大的出入,因爲他答應人蛇白練的要求是在無頭將軍偷襲之後,而並非在偷襲之前。
“我們今晚還是先好好休息,既然人蛇白練已經出現,我想他應該不會再突然對我們下手。”皮影戲扮演的陶真如見多識廣,分析問題的時候也非常理智。
“嗯,如果他想動手,我們根本沒辦法活下來。”梧桐點頭。
“我們還是睡在一個帳篷裡面?”錢倉一擡頭問兩人。
既然人蛇白練已經不會再出現,那麼屬於鬼鎮的鬼魂也不會來殺他們,換句話說,他們現在,至少今晚絕對安全。
“我想還是分帳篷比較好,能夠休息得更好,不過我們的帳篷可以聚在一起。山裡說不定會一些野獸,以防萬一。”皮影戲對兩人說道。
她的意見得到了兩人的響應。
……
東方的早霞變成一片深紅,不多時,紅霞碎開,金光一道一道射出,照亮山間。
錢倉一、皮影戲與梧桐走在下山的路上。
一夜休息過後,三人的臉色都好了許多。
他們大概在鬼鎮當中待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因爲鬼鎮的天氣幾乎不會變化,所以無法通過日升日落來判斷時間,他們是從鬼鎮出來之後通過手機同步網絡的時間之後才確定。
目前,他們正在返回人造鬼鎮,《僥倖2》劇本中的重要拍攝地點,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情,現在整個劇組應該已經轉移到人造鬼鎮當中。
直到太陽高高掛在頭頂,錢倉一三人才回到人造鬼鎮當中。
藍色簡易房外,坐在三腳凳子上的千江月與江蘺一眼便看見了三人的到來。
千江月站起,眼神中充滿疑惑,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接着慢步向錢倉一走去,同時面色越發凝重。
眼前的三人是否已經被替換?
千江月嘗試將前方三人的步態與以往的步態對比。
另一邊,考慮到人蛇白練有派鬼魂跟蹤,錢倉一併沒有嘗試與千江月接觸,不過他早想到可能會出現眼下這種情況,於是提前做好了準備。
錢倉一等到距離足夠接近以後,他看着千江月的眼睛微微搖頭,幅度很輕,但是確保千江月能夠看清楚。
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非常明顯,那就是‘我們現在先不要接觸’。
千江月眼前一亮,表情輕鬆不少,他將原本想說的話全部壓在心底,下一秒便想到了另外一套說詞,只見他與錢倉一擦肩而過,走到皮影戲的身前問道:“我是你的助理,你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
皮影戲聽到千江月的話,腳步微微停頓,而錢倉一與梧桐依舊繼續向前,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千江月一樣。
這樣一來,情況就變成千江月扮演的彭高與陶真如單獨相處。
這一幕,對地獄電影的演員來說無所謂,但是對偷偷關注千江月的彭天以及昨夜從灌木叢鑽出來的三名演員卻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對於彭天來說,能夠藉此觀察千江月是否是自己的孩子,可以瞭解一些習慣與愛好之後再進行接觸,例如現在,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利用賀健與陶真如之間的商業合作關係瞭解千江月扮演的彭高的信息。
對於雪落三人,他們能夠藉此觀察千江月扮演的彭高是否的確是皮影戲扮演的陶真如的助理,雖然作爲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不太瞭解陶真如助理的具體情況,例如有幾個助理等等,但是完全能夠從兩人的對話看出來。
“哦,好,謝謝。”皮影戲面帶微笑,接着跟着千江月向安排給她的藍色簡易房走去。
一路上,千江月將昨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賀健等人已經回到人造鬼鎮等等。
“他們有事所以提前回來了,我們在山上出了一點小狀況,不過沒有影響。”皮影戲的選擇是幫忙圓謊,正如錢倉一所擔憂的一樣,她也擔心自己正被鬼魂監視,一旦暴露,結果不僅僅是無法傳遞消息,甚至有可能會害死兩人。
根據錢倉一、皮影戲以及梧桐的反應,千江月判斷三人都沒有被替換,不過,他的判斷相當主觀,除了錢倉一有明確的‘搖頭’來作爲依據,其餘兩人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沒有被替換。
假如皮影戲扮演的陶真如已經被替換,爲了不讓自己露餡而承認千江月扮演的彭高是自己的助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因此,對千江月來說,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才行,現在依然需要按兵不動,等待着合適時機的到來。
下山前,錢倉一併沒有將他們的情況通過手機發給千江月與鷹眼等人,因爲他們不知道千江月和鷹眼他們究竟是什麼情況,也沒有發消息去問,之所以會這樣,理由依然是爲了防止人蛇白練發現雙方的關係,從而將千江月等人也拉入鬼鎮當中,或者直接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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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人造鬼鎮旁的藍色簡易房中,演員有真有假,不僅有人蛇派來安撫的人,也有嘗試奪回鬼鎮的徐宿派來的人,更有依靠地獄電影提供的特殊道具以及技能從鬼鎮中僥倖逃脫的錢倉一三人。
人造鬼鎮彷彿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與之有關的人和鬼都吸引到其中。
幾個小時前的垣臨鎮上,鷹眼、小鑽風和寓言已經到達垣臨鎮,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趕向人造鬼鎮所在,他們選擇先在垣臨鎮上好好休息。
他們在逸趣書屋的發現已經發給千江月和江蘺,而千江月也已經將在小鮮肉演員方子辰身上發現的線索發回。
兩邊的情況並不相同,鬼鎮中的演員可謂一刻不得閒,而鬼鎮外的演員,除了接觸真相時遇到的危險之外,其餘的時候都比較安全。
明亮的旅館房間內,小鑽風正在整理自己剛買的黑色揹包。
“你大早出去就爲了買個揹包?”寓言湊了過來,順便將淺灰色外套的拉鍊拉上。
小鑽風挺直背部,將揹包背起,同時對寓言說道:“不是揹包,是鏡子,我與你的情況不同,我使用鏡師的條件非常苛刻,上一次因爲是在醫院裡面,所以鏡子隨處可見,不過這次情況不一樣,我需要帶一些在身上。”
“你鑽得進去嗎?”寓言眉頭緊皺。
“沒問題,注意一下即可,我有測試過這方面,雖然方形鏡子的單邊長度看起來不是很長,不過對角線的長度卻足夠我進出。”小鑽風原地跳了一下,然後右手伸到身後,提了提揹包。
“我看看。”寓言跑到小鑽風身後,將揹包的拉鍊拉開,接着他看見了揹包裡面的長方形鏡子,一共有5塊,每一塊的鏡框顏色都不相同,共有紅藍綠白黑五種顏色,鏡子與鏡子之間被一層泡沫板隔開,防止不小心碰碎。
“真是造孽哦……”寓言將拉鍊拉上,“我有個問題很好奇,假設你進入鏡中世界之後鏡子碎掉,而周圍又沒有別的鏡子,你會怎麼樣?還能出來嗎?”他一直都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一開始寓言和小鑽風還不怎麼熟悉,自然不會去問技能的事情,不過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更近一步,問一問也不算偷看屁股。
“碎掉的鏡子我沒辦法進去,不過可以從鏡子裡面出來,只是我會受傷,碎開之後的裂痕對我而言像是刀刃,影響很大。”小鑽風答道。
敲門聲響起。
寓言將門打開,鷹眼正站在門外,他戴着墨鏡,雙手背在身後,輕聲問道:“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