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往死里弄
回春丹,對於羅才而言印象深刻。
當初楊玄還在長安時,便弄了這個東西。曾用於行賄羅才。
羅才用了一陣子,感覺效果不錯。就令人偷偷去買。
只是後來包冬去了北疆後,那種回春丹便斷貨了。
市場上還有十餘種回春丹,但聽聞有人曾吃的噴血……上下一起噴,故而老羅沒敢冒險,頗爲遺憾。
他止步看着男子。
哪怕是致仕了,可他多年在吏部積累的威嚴還在。
沒人會這麼擦肩而過問他買不買回春丹。
“何事?”
羅才問道。
男子說道:“得知羅公致仕,我家主人不勝歡喜……”
“等等!”
羅才蹙眉,“他歡喜個什麼?”
男子說道:“主人說,羅公乃是他欽佩之人,恨不能朝夕相處。可羅公在長安日理萬機,這個願望只能擱置。如今羅公致仕,主人自然不勝歡喜。”
“他想作甚?”
羅才問道。
“請羅公前去一敘。”
請老夫一敘?
會是誰?
聽這話的口氣是請自己去做幕僚……當世有資格請老夫做幕僚的唯有帝王,誰敢冒這等大不諱?
聽着就大逆不道。
而且,大大咧咧的!
“你家主人是誰?”
“秦國公。”
“子泰?”
“正是!”
羅才楞了一下,“他想請老夫去北疆?”
男子笑道:“國公求賢若渴,說,若是羅公肯去北疆,他倒履相迎。”
北疆政務有劉擎和宋震處置,軍事上楊玄做主,南賀等人輔佐。
但吏治卻不得其人。
吏治何等重要,楊玄曾說吏治是國家頭等大事,比之什麼軍事和農事都重要。
見羅才愣住了,男子說道:“國公得知羅公被彈劾後,斷定羅公此次必然致仕,便令小人等候。”
羅才納悶,“若是老夫留下了呢?”
若是他願意低頭,願意向皇帝效忠,吏部依舊是他的地盤。
男子說道:“國公說,羅公有自己的驕傲,不會戀棧不去。”
知老夫者,子泰也!
羅纔不禁唏噓。
男子笑道:“羅公只管想。對了,北疆那邊,政務是劉公與宋公管着,但吏治這一塊,主公一直沒安排人。”
這是虛位以待的意思。
羅才心中微動。
男子和他並肩而行,說道:“國公說,天下,並非一家一姓之天下。當今天下並不太平,鉅變便在眼前。如何把這等鉅變演變成大唐的新生,需要無數大才挺身而出……”
“鉅變啊!”
羅纔在吏部多年,自然對局勢瞭若指掌。
大唐,北遼,南周,乃至於洛羅……這些國家都在醞釀着些什麼。
興許是怪胎,也有可能是一個勇士。
北遼一旦結束內部矛盾,南週一旦結束新政,大唐一旦皇帝駕崩,洛羅一旦君臣之爭結束……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羅纔不知曉,但他知曉一件事兒。
未來,會很精彩!
但他已經失去了觀戰的機會。
現在有一份邀請,不但能觀戰,還能參與。
去不去?
去了,便和宋震一個待遇,變成長安眼中的逆賊。
若是子泰謀反……
遺臭萬年啊!
“國公說了,他此生不負大唐!”
男子說道。
“哦!”羅纔想到了楊玄的誓言。
此生不負大唐。
那麼,在他這一代,無論北疆發展的如何,都是大唐的一份子。
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下一代帝王若是雄才大略,那麼,北疆自然會迴歸。
若下一代帝王是一坨爛泥,一個強大的北疆,便是大唐的帶刀侍衛,能有力的震懾那些野心家,以及外敵。
羅才腦補了許多,但卻需要思索,“老夫要仔細想想。”
他需要驗證男子的身份,以及仔細思索這份邀請。
“回頭會館的人會悄然來請見羅公。”男子微笑:“羅公請便。”
北疆會館的人給羅才送過多次特產,都是熟人。若是他們出面,自然就代表着北疆,代表着楊玄。
羅纔看着男子,“你談吐不凡,且察言觀色頗爲犀利,在北疆是幹什麼的?”
“小人只是錦衣衛中一力士。”
“屈才了!”
“羅公客氣。”
男子和羅才告別,一路轉來轉去,最終轉進了北疆會館。
醫者正在給姜星診治。
“下手太狠。”
醫者搖頭,讓衆人心中一冷。
“先生,姜星這個傷……”張霸有些心慌。
醫者嘆息,撫須,“估摸着得養一兩月。”
艹!
張霸心中一鬆,想到姜星修爲雄厚,說不得半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
一個男子靠近他,低聲道:“錦衣衛的人求見。”
張霸叮囑幾句,去了後面。
男子在後院,見他出來,就說道:“方纔我去見了羅才。”
“如何?”
男子是錦衣衛力士莊博,在長安和會館打交道多次。
“羅才心動了,不過,需要會館的熟人去證實此事!”
“好!”
張霸知曉楊玄對羅才的垂涎欲滴,起身道:“要不……晚上去。”
“羅家外面有兩個眼線。”
“那倒簡單。”
到了晚上,張霸悄然潛入羅家。
羅纔在書房裡,彷彿知曉有人會來,正在喝酒等待。
門外人影閃動,“羅公。”
羅才擡頭見是他,就笑了。
“果然是子泰的謀劃。”
張霸進來行禮,“國公一直唸叨,說北疆就差羅公來掌握吏治,他纔好抽身去做別的。”
羅才喝了一口酒水,“老夫想問問,子泰志向如何?”
張霸說道:“爲大唐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
他特別在大唐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徹底爲兒孫清除外部威脅,更進一步,要令大唐雄踞當世,縱橫無敵!”
“好大的氣魄!”
羅纔不禁乾了杯中酒。
張霸說道:“國公在北疆翹首以盼羅公。”
羅才默然。
去北疆,也就是背叛了皇帝。
對於羅才這等老官僚而言,這個決定有些艱難。
“羅公,若是長安值得輔佐,國公自然會盡忠。”
你也一樣啊!
這個皇帝值當伱輔佐嗎?
羅才深吸一口氣,“老夫的家眷……”
“咱們的人在長安有商隊,羅公致仕歸家,半道咱們的人把家眷搶先送走,走另一條道,保證萬無一失。羅公跟着錦衣衛的人直奔北疆,這一路必須快馬加鞭,故而隨行有醫者。只是羅公要吃一番苦頭了。”
“苦頭,老夫不怕!”
羅才倒了一杯酒,緩緩撒在席子前,落淚,“武皇啊!”
原來,這位一直效忠的是武皇……張霸心中一震。
羅才放下酒杯,突然問道:“若是老夫還想留在長安呢?”
張霸坦然道:“國公說了,不惜一切手段,務必確保羅公前往北疆。”
“不惜手段?”
“對,老夫已準備令人傳話,說羅公看不起皇帝,罵皇帝乃是爬灰老賊……”
“艹!”
……
張霸出了羅家,有人接應。
“如何?”
“妥當。”
“好!”
張霸看看周圍,“焦林那邊可有兄弟盯着?”
“在盯着。”
“如今他在何處?”
“在外室處,有數十軍士在護衛,說是金吾衛特許的。”
張霸看看晦暗的月色,“月黑風高,殺人夜!”
……
焦林在金吾衛。
夜色深沉,一個將領往值房裡看了一眼,見焦林在,就問道:“老焦,今夜不是你輪值,怎地還不回去?”
誰不知道焦林得罪了北疆?
這時候他躲在金吾衛裡,就是想避開可能的危險。
門外將領看似好心的一問,實則便是擠兌和嘲諷。
焦林罵道:“狗曰的,滾!”
門外將領呵呵一笑,“要不,去我家躲躲?”
這笑聲,配合這話,活脫脫的是用刀子在戳焦林的肺管子。
焦林冷冷的道:“各走各路,走穩了自己的路纔好。孤魂野鬼,小心被抓!”
他準備跟着國丈一條道走到黑,門外的將領卻是個孤魂野鬼。
所謂孤魂野鬼,便是沒有靠山。
這等人升遷永遠都排在最後面,髒活累活都丟給他,弄不好出點事兒還得背鍋……
以往焦林看不起此人,沒少嘲諷。今日風水輪流轉,他如何能忍?
門外將領呵呵一笑,“孤魂野鬼是難,不過有個好處,那便是吃得香,睡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至於什麼前程富貴,這些都是命裡的東西。”
將領走了,聲音隱約傳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焦林坐在那裡,冷笑不已。
“什麼叫做命裡有時?自己不去爭取,哪來的富貴?”
他覺得餓了,就令人去弄些吃的來。
晚上沒啥花樣,也就是麪餅和湯。
“將軍!”
簡單的飯菜擺放在案几上,心腹笑着吸吸鼻子,有些饞。
焦林看着飯菜,突然擡頭看着心腹,“王麻子,你跟着我數年了。”
心腹笑道:“可不是,跟着將軍也算是享福了。”
焦林微笑,“看你,鬚髮都白了,可見這陣子辛苦,這些飯菜我也吃不完,去弄了碗筷來。”
心腹惶然,“小人不敢!”
這是個尊卑分明的時代,上位者吃飯,沒有和下人分杯羹的規矩。
這是犯忌諱的。
可焦林卻不容拒絕的道:“去!”
心腹去弄了一副碗筷來,焦林倒了半碗湯給他,又給了一張餅,“跟着我這些年,吃苦了。如今艱難,可越是艱難,就越要挺着腰,昂着頭。走過了這段危機重重的道,咱們就能往前一步。到時候,榮華富貴,咱們共享!”
心腹感激的哽咽道:“多謝將軍。只需將軍一句話,風裡來,火裡去,小人在所不辭。”
“吃吧!”
焦林說道。
心腹端着碗筷,自然不敢和他相對坐着,就到了門邊蹲着吃。
一口餅,一口湯,心腹吃的酣暢淋漓。
“王麻子,吃的噴香啊!怎地落淚了?”
心腹頭頂就掛着燈籠,路過的人看的很是清楚,見他落淚,就取笑道。
“好吃。”王麻子抹了一把淚,繼續吃。
焦林坐在案几後,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把裡面的銅錢和銀錠拿出來,把餅子和半碗湯倒了進去。
他眸色深沉,輕聲道:“錦衣衛,聽聞行事狠辣詭異,可我怎會給你等機會?”
王麻子吃完了,回身謝恩。
“把碗筷帶走!”
焦林擺擺手,神色平靜。
王麻子把他的碗筷也拿走,見碗底有一小坨肉,就伸手拿起來吃了。
“味道真是不錯!”
凌晨,開始換班了。
“老焦,你這是準備連着值守?”
一個將領見焦林在值房裡打盹,就問道。
焦林睜開眼睛,眼裡看着頗多血絲,“啊!”
將領見他迷糊,也不想重複問題,“老焦,保重啊!”
焦林擺擺手,起身去洗漱。
與此同時,張霸也在洗漱。
“啊……”
他仰頭漱口,身邊的男子說道:“焦林昨夜在金吾衛。”
“值守?”
“不,昨夜不該他輪值。”
“那便是躲避。嘴裡硬邦邦,心中淒涼涼。”
“是,管事,可要動手?”
“先盯着他。”
“是!”
男子消失。
洗漱完畢,吃了早飯,張霸去探望姜星。
姜星躺在牀榻上,看着氣色好了些,見他進來,就問道:“北疆可有消息?”
張霸坐下,“報捷的是個旅帥,說國公有交代,讓咱們在長安做事別畏畏縮縮的,該作甚就作甚。”
“可依舊要隱秘。”姜星說道:“不是怕了誰……長安多少老狐狸?咱們若是不小心授人以柄,回過頭別人出手,國公無話可說也就罷了,若是被人藉着咱們的錯處攻訐國公和北疆,咱們百死莫贖。”
“老薑,這次牢獄之行看來對你影響不小啊!”
姜星點頭,“此次差點死在獄中,老夫也反省了一番。以往咱們想事兒太簡單了些,小覷了那些老狐狸。譬如說此次老夫入獄。”
“楊松成令人掌摑你,你若是不還手,便是給國公丟人,這沒錯。”
“是沒錯,可老夫該換個地方,比如說踹他下身一腳,令他有苦說不出。”
“老薑,你怎地變狡黠了?”
“國公令你我二人掌管會館,不狡黠,不行了!”
張霸說道:“此次你入獄,便是金吾衛給了國公一巴掌。外面不少人說,北疆楊玄看似凶神惡煞,可麾下被金吾衛扣押毒打多日卻無可奈何。”
“有人挑撥!”姜星冷笑。
“是啊!可事關國公威嚴,老夫,不準備忍!”
“如何弄?”
“自然是,往死里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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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