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友
從曼珠沙華酒吧裡出來的時候,天空變得有點暗,太陽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彷彿能夠將所有光芒都埋葬,那是快下雨的徵兆。羅簡一邊往回走,一邊回想着之前boss所說的話,心裡便有些複雜和惶恐不安。
不能隨意跟他人組隊,必須要一個人進行遊戲,密室中遇見的所有問題或者危險都只能夠靠自己來化解。Boss對羅簡的建議是儘快提升自身的實力,他說密室裡出現的怪物不僅僅是什麼追獵者,所有人類可以想象到的生物,在密室中都有可能出現。
“人類想象力所及之處,均爲地獄之疆土。”boss當時甩出的這麼一句,令羅簡對密室有了個模糊的概念。但即使心裡再不安,現階段也沒有人能夠幫助羅簡渡過難關。
Boss是這座城市裡的新人引導者,似乎是接到了密室的任務而被挑選出來的,主要職責就是爲每個新手講解關於密室的一定情報和訊息,完成任務的話會獲得一些獎勵。Boss在還沒有成爲密室玩家之一的時候就是曼珠沙華酒吧的小老闆,不過那時候這間酒吧還不叫曼珠沙華。
羅簡下午回公司整理收尾工作,傍晚的時候外面就下起了雨。他想起了被自己丟到一邊的豐羽嵐,於是順手打了個電話過去,嘟嘟聲響了很久就是沒有人接聽,羅簡嘆了一口氣掛斷,但沒想到剛掛斷,對方就打過來了。
“喂?阿嵐!”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迴應,但是羅簡能夠清楚的聽見一種十分沉重的,緩慢的呼吸聲。這聲音相當怪異,聽得羅簡皺起眉頭,詢問道:“阿嵐?你在嗎?”
還是沒有迴應,這古怪的呼吸聲持續了一分多鐘,最後電話掛斷,一切迴歸平靜。羅簡低着頭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手機——一款試圖冒充蘋果的中國製造,他疑惑的搖着頭,嘟噥道:“這小子搞什麼?”
豐羽嵐是羅簡的青梅竹馬。
說青梅竹馬好像有點歧義,總之他們就是一起玩到大的發小,小時候家裡住得近,吃喝穿都能上鄰居家串門,一來二去兩個小不點豆丁彼此熟悉了,就天天黏在一起不鬆開了。小學時候每天早上上學,不是豐羽嵐來敲羅簡的門,就是羅簡撲到豐羽嵐的牀上叫他起牀。
大人有時候離開家,小孩都可以放心的放在鄰居哪兒,樂呵呵的玩上一整天都不會膩。這種親密關係一直持續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學,然後到現在。
整整二十年。
豐羽嵐是第一個發現羅簡的性傾向的,那時候是羅簡他自己都鬧不明白的時候,他不像是別的男生那樣喜歡談論女孩子,對女生的私密也不感興趣,不會看□□或者有色視頻,倒是很喜歡看操場上男生們活力四射揮舞汗水打球。
坐在羅簡旁邊的豐羽嵐當時就來了一句,“羅簡,你不會是同性戀吧?”
羅簡沒反駁,實際上他是很想反駁的,任誰聽到一句你不會是同性戀吧,都會想反駁的,什麼你纔是同性戀你全家都是同性戀!什麼開什麼玩笑你眼睛長在後腦勺上了嗎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同性戀!諸如此類的話語云雲。
可當時羅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豐羽嵐像是一語點醒他了一般,輕易的就攻破他多年來築起的厚厚的心房,殘忍的對他說出了真相。
羅簡所有的恐慌豐羽嵐都看在眼裡,但他不愧爲羅簡多年好兄弟,未曾嘲諷或者疏遠冷漠對待羅簡,甚至在最後爲了不再被迫進行哪些莫名其妙的相親,羅簡孤注一擲出櫃告訴父母他的性向,豐羽嵐居然做出了一個讓羅簡簡直就是驚恐的舉動,他居然向他的父母以及羅簡的父母承認他就是羅簡的戀人。
羅簡當時氣得想罵娘,他知道的,豐羽嵐絕對是個直的,還有個現任嬌小可愛的女朋友,爲了這事情也跟他分手了。羅簡的父母不接受這種事情,當時就鬧得天翻地覆,最後兩個人一起被趕出家門。
“你這樣做值得嗎?”羅簡無可奈何看着好友。
豐羽嵐當時就像個流氓痞子樣蹲在地上叼根菸,笑得跟傻逼似的。
豐羽嵐氣質和長相就跟電視劇裡典型的陽光少年一樣,二十好幾了,但實際年齡跟他的長相一點也不符合,他很顯小,長了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大又漂亮,簡而言之就是個典型的小受。
但是羅簡無法忘懷這個人的笑容,他們被趕出家門的那天,天氣冷得讓人直打哆嗦,豐羽嵐縮着蹲在電線杆的邊上,衝着羅簡微微笑,笑的一點也不好看,可以說是狼狽的,可是羅簡卻無法忘懷,那種悲傷的情緒深深地刻印在羅簡的內心裡,刻骨銘心的痛。
到現在爲止,豐羽嵐依舊是羅簡的好朋友好兄弟。所以不管發生任何事情,羅簡都不會丟下他不管。
羅簡那之後又給豐羽嵐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是無法接通,這讓他心裡隱約有些不安,決定直接去豐羽嵐家裡一趟,但是路走了一半,手機又響了,這回是豐羽嵐打過來的,羅簡立即接了電話,傳來的卻是陌生的聲音。
“請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這個手機的主人剛剛被送到醫院……”
羅簡被嚇了一跳,問清楚哪家醫院,當即就打車過去了。緊接着不得不交錢辦理各種手續,很快羅簡就看到了豐羽嵐,他躺在白色的牀上,臉色慘白像是死去了一樣。幾個醫生護士圍着他轉,還有個護士拿着一個灌滿紅色液體的點滴瓶,七手八腳的把他送進了手術室。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羅簡覺得頭腦有些混亂,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令他無法很好的思考,怎麼會這樣呢?中午的時候這貨還打了電話叫囂着要請客吃飯,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充滿了活力,但怎麼就能轉眼間變成這副樣子?
“他被人在大街上捅了一刀。”站在手術室外面的不僅有羅簡,還有兩個身穿警服的警察,對羅簡開口解釋:“最近不太平,有個連環殺人犯一直在外面作案。”
羅簡對這些事情是不太關注的,他很少看報紙新聞之類的,他一直覺得某些事情是和他永遠扯不上關係的,但是神一直喜歡和羅簡開玩笑,在某一天突然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個同性戀,然後又在某一天突然地把他送進了某個密室裡。
看見警察羅簡有些心虛,他腰上還掛着那把軍刀呢,雖然有衣服擋着看不到,但羅簡還是本能地裡警察叔叔遠了一些。
“那兇手找到了嗎?”羅簡對這個比較關注,他看看手術室外亮起的紅燈,他相信豐羽嵐福大命大絕對不會死,但仍然焦躁不安,不由得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詢問起了這個問題。
警察遺憾的搖頭:“沒有。”
警察詢問了羅簡幾個問題,後來都走了,走之前留了電話讓羅簡等豐羽嵐醒後通知他們。羅簡在手術室外等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手術結束,脫離生命危險,羅簡終於被允許進去看看豐羽嵐。他的阿嵐一臉脆弱的躺在病牀上昏睡着,打着吊針,還戴着輸氧管,羅簡心裡細微的疼,伸出爪子去摸摸對方的臉,又摸摸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該不該通知他父母?羅簡心裡想,隨後又搖頭嘆息,他不知道豐羽嵐醒來後會怎麼想,阿嵐和羅簡一樣,好幾年都沒跟家裡聯繫了。可出了這種事情,羅簡得擔起責任來纔是。
那之後豐羽嵐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羅簡給公司請了假守在病牀前,豐羽嵐一醒來羅簡就發現了,興奮的撲上去,一臉關切:“醒了嗎?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豐羽嵐稍微茫然了一會兒,看見是羅簡,扯出一個半死不活的笑:“啊,羅簡!”
“你個臭小子,差點沒嚇死你哥哥我!”羅簡一臉憔悴,他都守在這裡好多天了,一直難以入睡,真想不通阿嵐爲什麼會被人襲擊。由於最近發生的詭異事件太多,羅簡不自覺就把密室和豐羽嵐遭到襲擊這兩件事情聯繫起來。
之後也去酒吧找了一回boss,boss卻說密室絕對不會干涉玩家的正常生活,但是會不會有些玩家被密室逼得走火入魔開始黑化肆意殺人,這種事情卻是無法保證的。
“阿嵐,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走在大街上也能被人捅一刀?”羅簡給阿嵐喝了點水,見他狀態良好,不由得開始詢問當時的情況。
“不知道,是從背後捅的。”豐羽嵐似乎心有餘悸,臉色慘白慘白的,可憐兮兮的說道:“當時我就嚇壞了,又疼又難受,不過我反應真的迅速啊,立即雙腿一軟倒地上裝死,實際上那個時候我還沒徹底暈過去呢!因爲是大街上那人沒怎麼細查就跑了……”
豐羽嵐說到後面還挺佩服自己一樣,笑得更加白癡了。羅簡見他這副樣子,特別特別無語。無奈的搖頭,但還是笑:“沒事就好。”
豐羽嵐心情好,對自己被人差點一刀捅死這件事情也沒多大心理陰影,見着羅簡就撲上去撒嬌翻滾了,豐羽嵐長着一副娃娃臉,又顯小,一般人看不出他有二十好幾,還以爲是個青春少年。豐羽嵐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優勢,對着羅簡經常厚着臉皮撒嬌翻滾,羅簡好脾氣縱容他,任他翻滾。
“傷都沒好,不準鬧!”羅簡捏捏阿嵐的臉蛋,這小子越來越放肆了,怎麼也學不會教訓:“我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人,不然怎麼就能盯上你了?”
“哪能呀!”豐羽嵐咂咂嘴,“我平常能怎麼樣,吃飯上班打遊戲睡覺,有空去調戲一兩個學生妹,這種事情也能遭人恨?”
“光是調戲學生妹就已經很遭人恨了有木有!”羅簡恨鐵不成鋼,繼續捏豐羽嵐的臉蛋。
豐羽嵐可憐兮兮的摸摸紅了一邊的臉蛋,然後打了個噴嚏,鼻涕口水全出來了。羅簡見狀往自己兜裡掏紙巾,帶出來了一張印着紫色花紋的空白紙條,羅簡瞄了一眼發現是boss給他的哪一張,隨手和那包紙巾一起放在了病牀牀頭櫃上。
之後豐羽嵐餓了,吵着鬧着要吃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還有法式套餐。羅簡一臉嚴肅惡狠狠地敲他的腦袋,最後豐羽嵐安分了,低着頭繼續可憐兮兮道:“我要吃王師傅賣的皮蛋瘦肉粥。”
羅簡對病人還是縱容的,乖乖跑去買了。人一走,病房裡就只剩下豐羽嵐一個人,無聊的豐羽嵐這邊瞅瞅那邊看看,掀了被子想起來,但是腰上的傷口尖銳的疼,不得已又躺了回去,轉頭一看看見桌子上羅簡隨手放着的紙巾還有那張——印花紙條。
豐羽嵐內心裡突然涌上來的一股好奇,讓他不自覺的伸手,把那紙條拿過來,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手碰到紙條的那瞬間,原本空白的紙條上憑空出現了幾行字。但是豐羽嵐不知道,他躺在病牀上的角度讓他無法注意到這種細節。所以當他把紙條拿在手裡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這麼一行話:
【親愛的豐羽嵐:】
【我迫切希望你的加入,能成爲我永恆的助力。】
【PS:假如你願意,請在背後簽名。】
【羅簡敬上。】
“神馬意思?”豐羽嵐一頭霧水,抓了抓腦袋想了一會兒,還是在櫃子裡找了一會兒,找出了一支筆,把紙條翻了個邊,在背後瀟灑的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兒。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