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寧知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是陸母和陸父來了。
每天他們都會看着陸絕吃藥,然後陪他說說話。
今天他們震驚地發現,兒子竟然極度配合地吃藥, 而不是讓護工壓制着, 強行喂藥。他們還聽護工彙報了, 陸絕昨晚去了影音室看電影。
陸母努力按捺住激動的神色, 她希冀地看向丈夫, “ 小絕這兩天也沒有病發。”
陸父俊雅的臉上神色不顯,眼底也帶着喜色,“ 對。”
陸母忍不住伸手去摸兒子剪得參差不齊的頭髮, 被閃躲開了,她眼裡依然帶着笑意, “ 會不會是他的病情有了好轉?”
陸父點點頭, “ 有可能, 明天我讓人把醫生請,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轉過頭, 對護工叮囑:“ 如果小絕有什麼異常舉動,記得第一時間向我們彙報。”
等陸父和陸母離開房間後,寧知走到陸絕身旁,“ 早啊。”
陸絕看向她,“ 知知, 藥。”
他告訴寧知, 他聽了她的話, 把藥吃掉了。
“ 真乖。” 寧知湊近他, 獎勵地親了親他帶着幾道紅痕的臉。
陸絕的眼底亮了亮。
“ 等你的病情好了, 再過一段時間就不用吃藥了。” 寧知希望陸絕的病情有改善,不需要每天吃藥, 畢竟藥吃多了,對身體沒有什麼好處。
陸絕點點頭。
寧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清晨的陽光燦爛,伴隨着微風,讓人心情愉悅。
“ 陸絕,我帶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她記得那兩個傭人說過,陸絕已經呆在房間裡好久了,之前病發的時候,就差沒有用鎖鏈鎖上。
因爲長期呆在室內,他冷白的膚色變得蒼白,有種病弱感,加上他臉上結痂的傷口,看着更可憐了。
她想帶他出去走走,曬曬太陽。
寧知伸手去牽陸絕,他乖乖跟着起身了。
“ 陸絕少爺,你要去哪裡?” 男護工剛放好杯子,他轉身就看見陸絕打開門,往外走去。
男護工趕緊跟上前。
看見突然下樓的陸絕,就連陸父和陸母,還有管家和傭人全都陷入了震驚中。
“ 小絕,你這是……這是去哪裡?” 陸母趕緊問兒子。
陸絕沒有應聲,他跟着寧知往外走着。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溫和,偶爾吹着微風,很適合外出遊玩。
陸母拉着陸父緊緊跟在兒子身後,“ 小絕他這是在散步?”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
看着前方慢悠悠地走着的兒子,陸父也疑惑,“ 不管什麼原因,他願意出來曬曬太陽是好事。”
“ 對,簡直是大好事。” 陸母禁不住喜悅起來。
寧知沒有在意此時她和陸絕身後跟着不少人,畢竟陸絕現在的情況,陸母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她牽着陸絕的手,慢慢地在花園裡走着。
現在應該是初夏,天氣並不會炎熱,滿院子的花也開了。放眼看去,大片大片怒放的鮮花,非常漂亮,讓人心情愉悅。
“ 太陽很暖,花也很香,陸絕,你該多出來走走,不能整天困在房間裡。”
寧知轉過頭看向他,“ 你以前每天堅持運動,不能偷懶,從明天起要恢復晨運。”
陸絕眨了眨眼,緩慢地開口道:“ 知知,一起。”
寧知握着陸絕的手一緊,“ 我不能陪你了。”
陸絕擡眸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挪開了,又看一眼,眼睛裡的光暗了暗,像是在問寧知爲什麼不能陪他。
對上陸絕的眸子,寧知有點不忍心告訴陸絕,她很快就要離開。
陸絕的脣角抿緊,他安靜地看着寧知。
“ 我今晚就要離開了。”
寧知還是說了出口,以前她的每一次離開,都是突然消失,沒有跟他好好道別,因爲她知道,她和陸絕會再次見面。
而這一次不一樣,在這一個時空裡,沒有她。所以,這一次她消失後,她和現在的陸絕估計就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陸絕知道離開是什麼意思的。
他握緊了寧知的手,神色慌張又着急,“ 知知不走。”
寧知的聲音很低,但足以讓陸絕聽見,“ 對不起。”
“ 不走,不走,不走。” 陸絕漆黑的眸子裡全是失落,他懇求地看着寧知。
寧知不敢看他的眼睛。
陸絕緊緊地抿着脣,帶着傷的臉在陽光下幾乎失去血色。他像是被激怒的小怪獸,一把鬆開寧知的手,撒腿跑了。
“ 陸絕!” 寧知的指尖堪堪擦着他的衣襬,來不及抓緊他。
“ 小絕,你要去哪裡?”
看見兒子突然撒開腿,跟在後面的陸母神色一變,她趕緊喊着,“ 快,快去攔住他。”
男護工立刻追過去。
寧知心裡一慌,她立刻跑去追陸絕。
陸絕跑到了後院的假山旁,他手裡握着一塊堆砌在假山的石頭,砸向了自己的手臂。
石頭上有很多棱角和砂石,只是一下,陸絕的手臂就被石頭颳得出血了。
“ 陸絕少爺。” 男護工趕緊跑過去。
寧知不受空氣的限制,她的步速比男護工要快,她跑上前,直接消耗了十個小太陽,換取接觸實物的時間。
她伸手握住了陸絕手上的石頭,阻攔他再次砸向自己的動作。
“ 陸絕,你答應過我,不傷害自己的。”
看着陸絕幾乎失去意識的黑眸,寧知一下子紅了眼。
她的力氣比陸絕少,手死死握着石頭,尖尖的棱角刺破了她細嫩的皮膚。
其他人看不見,石頭上沾着寧知手上的鮮血。
“ 知知。” 陸絕在看見寧知紅着眼睛時,他就清醒過來了。
他丟開石頭,慌張地看着寧知紅紅的眼眶還有流血的手,他急急地開口:“ 知知不哭,不哭的。”
陸絕笨拙地伸出手,發現自己的指尖沾了灰塵,他趕緊用自己的衣襬擦了擦手上的灰,才顫抖着去捧住寧知流血的手,“ 紅了,知知痛。”
“ 陸絕少爺,你的手臂受傷了。”
“ 小絕!” 陸母狼狽地趕來,一眼看到兒子手臂上的擦傷。
陸絕誰也不理,他抿緊了脣角,着急地看着寧知手上的血,鮮紅刺眼。
他低沉的聲音很啞,慌亂道:“ 擦藥,給知知擦藥。”
就在陸絕急着要拉寧知去擦藥的時候,下一瞬,寧知被劃破的手掌心痊癒了,就連掌心鮮紅的血跡也消失了。
陸絕呆呆地盯着寧知的手,看見上面的傷口和血跡都不見了。他好奇地又打量幾遍寧知的手,好一會兒,他緩慢地開口:“ 好了,知知好了。”
寧知猛地抽回手,她瞪着陸絕,“ 你答應我的事沒有做到,你剛纔又在傷害自己。”
旁邊,陸母要男護工帶着兒子回去給他上藥,“ 小絕,我們先回房,你的手受傷了。”
她聽不懂兒子在喊着什麼,但並不覺得奇怪,有時候兒子也會自言自語。
陸絕對誰的話都不聽,他可憐巴巴地看着寧知,看見她紅紅的眼睛,他的指尖發顫,胸口的位置很難受,“ 知知不哭。”
寧知沒有說話,她轉身離開。
陸絕急急地跟上去,他的舉動嚇得陸母趕緊吩咐男護工去追陸絕。
她實在是不想將兒子關起來,或者捆起來。
寧知回到了房間,她坐在沙發旁,不去看直愣愣站在她面前的陸絕。
“ 知知,我錯。” 陸絕高大的身體在寧知的腳邊蹲了下來,可憐巴巴地向寧知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
他知道自己惹知知生氣了,還讓知知受傷,惹哭了知知,他錯,他犯了很大很大的錯。
寧知沒有應聲。
陸絕的詞語缺乏,他漆黑的眸子執拗地看着寧知,只能重複着:“ 知知不哭,知知不走。”
得不到迴應,陸絕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小奶狗,失落到極致。
他低下頭,修長帶着傷疤的手指悄悄地拉着寧知的衣襬,“ 對不起,知知不生氣。”
“ 小絕,快,我幫你擦藥。” 陸母讓人把藥箱拿來了。
寧知開口:“ 你的手受傷了,先擦藥。”
聽到她的話,陸絕迅速擡起頭,“ 知知擦。”
知知幫他擦。
陸絕從陸母手裡奪過藥箱,在陸母驚訝的目光中,他拉着寧知往洗手間走去,還“啪” 一聲,關上了門。
“ 小絕?”
陸母拍了幾下門,神色擔心,“ 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 可能是他要自己擦藥?” 陸父安撫妻子,讓她別擔心,“ 他剛纔是不是在說自己擦?”
“ 好像是。” 陸母擰緊的眉目鬆開,“ 他會擦藥嗎?”
“ 沒事,我們先在外面等着。”
洗手間裡,陸絕殷勤地藥箱交給寧知,眼巴巴地看着她,“ 知知擦。”
陸絕很聰明的,兩次下來,他就意識在洗手間裡,知知和他纔會有親親的互動。
寧知沒有應聲,她打開了藥箱,拿出藥水還有棉籤,開始幫陸絕清理傷口。
陸絕對自己真的下了狠手,手臂上不僅是被刮破了皮,還砸得紅紫了一片,估計明天就會變淤青,而他像是一點也不知道疼。
不是他的錯,是她的錯,她說要離開,刺激到他了。
寧知放輕了力度,幫陸絕塗抹藥水,正常人早就喊疼了,而陸絕一點感覺也沒有。
“ 知知。”
陸絕漆黑的眸子安靜地看着她,目光觸及她依然紅紅的眼眶,他胸口裡很不舒服,像是被什麼用力地撓着。
他伸出雙手,捧住了寧知的臉,“ 知知不哭,我錯。”
他壞,氣哭了知知。
陸絕低下頭,在寧知驚訝的目光中,他的俊臉湊近她,微涼的薄脣落在了寧知的眼簾上。
寧知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眼角處傳來炙熱,溼潤的觸感,寧知極快地意識到,陸絕在舔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