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現在不相認,等到想相認的時候,萬一又有什麼不測呢?
那遺憾,就真的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罪過。
陳靜久久不說話,沒哭,沒鬧,連多餘的一點聲音或動作都沒有。
只是,整個人像成了雕像一般,靜靜地坐着。
之後,直到竹淺影摟着她離開,陳靜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竹淺影不放心陳靜,這晚便在陳靜的房間裡陪她一起睡,炎少對此表示理解。
對於陳靜像傻了啞了一般的行徑,竹淺影很心疼,卻也無能爲力,只能靜靜地陪着她。
隔天一早,陳靜如常起牀,竹淺影平時睡得死,但心裡有事,人很警醒,陳靜爬起牀,她便也跟着起了牀。
“媽,早!”
陳靜默默地看她一眼,然後,無聲地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竹淺影走過去抱抱她,“我們約了九點,你看看店那邊怎麼樣,要不,今天就關一天門吧。”
陳靜這下,總算是開了口,“開!”
在竹淺影看來,老媽現在這樣的情緒狀況,當然是不適合去店裡的,但不讓她去店裡忙活藉此分散一下注意力,老媽的精神狀況恐怕會更差。
“好吧,那就開,但店裡的食材足夠嗎?”
陳靜每天一大早都會去準備食材,以保證新鮮,這下她這樣子,竹淺影並不放心她單獨出門。
“現在去!”
竹淺影哪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去採購?即使有司機跟着,竹淺影也不放心。
可這時的老媽,也不好勸,竹淺影只好陪着她一起去集市。
炎少心裡估計亦是惦記着了一晚,母女倆洗漱完,竟看見本該去晨跑的炎少,卻穿好了出門的衣服坐在沙發上拿着電腦打着字。
“媽,你們是不是要出去準備食材,我陪你們一起去!”
換了別人,竹淺影不會反對,便炎大少爺這種潔癖黨,加上平時連市場都沒去過的人,讓他一大早陪着去那種各類小販大聲吆喝的批發市場,他哪能適應?
“炎少,我和老媽去就好,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晚些在菜館會合。”
炎少哪裡肯依,二話沒說,走過來拿了竹淺影的揹包就走。
三人的早餐,是在車上隨便將就吃的。
老實說,三個人都沒有胃口。
炎大少爺是不習慣在車上吃早餐,陳靜和竹淺影是沒心情吃。
從炎家出門到批發市場,一路上,陳靜的話依舊少得可憐。
竹淺影和炎少也識趣,隻字不提一會要見舅舅的事。
老媽這樣,其實已經出乎竹淺影意料了。
她還以爲,老媽聽到那樣的消息之後,會哭哭啼啼,甚至會向她叨嘮一大堆舊事,以表懺悔。
但事實上,從聽到確切的消息起,陳靜除了紅了眼,至此,沒掉過一滴眼淚。
這讓竹淺影更加擔憂!
她寧願老媽哭出來,叨嘮出來,總好過,現在這樣憋着,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着。
誰都沒有膽量說自己從不曾辜負家人愛人或朋友,從不曾對自己在乎的人做錯什麼,或是從不曾傷害過在乎的人。
可有些辜負、過錯、甚至傷害,都是可以彌補的,但有些,卻是連說句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
好比老媽現在。
竹淺影很清楚,此時在老媽心目中,姥姥和姥爺,大概是已經離世了。
至於離世理由是什麼,不用想,老媽肯定又把它歸咎到她自己身上。
她甚至,連對倆老說一聲謝謝,謝謝他們生她養她之恩的機會都沒有。
也沒機會對倆老說一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們,讓他們因爲她而受了太多非議和痛苦。
“媽,你沒必要把什麼都往身上扛,再說,這不是還沒見着舅舅嗎?具體的情況,我們誰都不知道。”
車子快到批發市場的時候,竹淺影終於忍不住開口開導起陳靜來。
不是她故意要戳陳靜的痛處,而是,情緒這東西,其實,是宜疏不家堵,把它傾訴出來發泄.出來,比起憋在心裡要好得多。
關於這點,沒有誰比竹淺影更清楚。
從前,她也像老媽一樣,選擇什麼都放在心裡,憋着忍着,以爲這樣,隨着時間的推移,痛苦就會消失。
但事實上,並不會。
這些痛苦,不釋放,將會埋在心裡成爲毒瘤,蠶食着,不止是身體,還有心態。
而她自己,現在慢慢學會了發泄,也嘗試着儘量與人坦承相對,特別是,對炎少這個人。
從前,她一直認爲自己快樂、樂觀。
但那些,全都不是真正的快樂觀,現在的她,纔是真正的快樂而樂觀。
痛了,敢大聲說出來。開心了,也會大聲地笑出來。
遇上事,勇敢地去面對,而不是選擇當鴕鳥。
“媽,影兒說得沒錯,有什麼事,我們見到舅舅瞭解清楚再說。”
炎少也難得地幫忙勸起來,這回,陳靜總算給了他們一點點反應。
她擡起頭,眼眶泛紅,點頭“嗯”地應了一聲。
竹淺影心裡莫名地舒了一口氣,只要老媽還肯回應他們,就代表,她還很清醒,不至於陷入自責和過去中走不出來。
“媽,無論情況怎麼樣,你還有我們,還有仔仔和小雨那個快要出生的寶寶!”竹淺影又說一句。
陳靜這會兒,總算,肯認真地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手,緊緊地抓.住竹淺影的手。
“影兒,我可以的!”
這樣的老媽,不得不說,讓竹淺影很驚訝。
她一直知道,老媽在這幾年間,已經蛻變成另外一個人,但她沒想到的是,老媽,完全,已經脫胎換骨。
竹淺影緊緊地回握着老媽的手,陪着她,下了車。
炎少很自然地跟了下來,竹淺影瞧一眼眼前人山人海的批發市場,還沒行近便已便來吵雜的聲音。
“你在車上等着吧,讓王哥陪我們去一趟就行。”
可炎少固執起來,比起竹淺影還要執拗,他甚至,連“不”字都不需要說,只邁開大步,朝批發市場入口走了過去。
竹淺影看着他的背影怔忡了數秒,最後,扶着老媽的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