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輕描淡寫,一邊給她取碎玻璃的護士和站在她身後的保鏢,下意識地瞟一眼盆子裡取出來明顯已超過十片的碎玻璃,這叫幾片而已?
“你在那好好呆着,我立即趕過來。”
炎少興沖沖說完,“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我……”竹淺影還想說什麼,卻聽到電話裡傳來“嘟嘟”聲。
如此對話如此情景,竹淺影隱隱覺得有點熟悉。
然後,很快她便想起來了,她剛從m國回來那天,車禍之後她被送去醫院,倆人也曾有過類似的對話。
“少夫人……”
竹淺影擡起頭,看向身後高大的保鏢。
“剛纔他們打電話來,說易小姐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竹淺影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竹淺影覺得,易薇其實不應該被警察帶走,大概,應該由醫生帶走纔對。
“影子,你手上扎的玻璃好像比我多很多!”
這時已經恢復正常的王純思,大概是想要隨便找些話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因爲,雖說是皮肉傷,但這樣在肉裡取玻璃,真的好痛好痛!
“差不多吧!真倒黴,這手腕剛好,現在又輪到手背。”
竹淺影牽起脣角,自我解嘲般笑了笑。
想想一會回家要應對仔仔小傢伙那焦慮又心疼的眼神,竹淺影便覺得怕怕。
手腕那道疤,雖然已經慢慢在變淡,但小傢伙仍是一看見就會叨嘮,讓她去做除疤手術。
這次是手背,想遮也遮不住,到時,那小傢伙該不會天天吵着讓她去做除疤手術吧?
如果真那樣,煩都煩死她了。
竹淺影在擔心仔仔小朋友,而事實上,炎少這位大朋友,同樣,跟仔仔差不多。
不過,兩者的區別是,仔仔會叨嘮,炎少未必會叨嘮,但總用一臉痛心又內疚的表情看着她,比起叨嘮更加讓她煩。
當然,她的所謂煩,並不是指討厭的那種煩。
而是揪心的那種煩。
感情這東西,向來是相互的,因爲知道對方會因爲自己的傷勢而傷心,但自己卻又無能爲力,所以,纔會覺得煩。
炎少不知是從哪裡趕過來,反正,只用了二十分鐘左右。
一臉焦急的他小跑着走進急診室的時候,護士剛剛確認完畢,竹淺影手背上的碎玻璃,已經全部清理乾淨。
裝碎玻璃的盆子,還沒來得及端走,而竹淺影那雙讓人看了頭皮發麻的手,也還沒來得及包紮。
原本興沖沖走進來的炎少,站在竹淺影身後,抿着脣皺着眉默默看一眼護士端着的那個盆子,又看一眼竹淺影的手。
他進門之後,一直沒吭聲,但竹淺影,還是從他的氣息和穩健有力的腳步聲中知道了他的到來。
遲遲聽不見他開口,竹淺影只好艱難地扭過頭來仰視着他。
“來了?”
炎少一直沒吭聲,是故意憋着的!因爲,他怕自己一開口,會忍不住把她罵個狗血淋頭!
“這叫沒事?這叫幾片?”
炎大少爺嗓音冷冽,像強效冰窖一般,把診室裡的護士和王純思凍得齊齊打了個哆嗦。
只有竹淺影,扯起脣笑道,“不也是複數嘛?”
她比誰都清楚,每次她有一丁點事,這男人都愛小題大做。
如果她在電話裡直接說幾十片,這男人大概用十分鐘就能趕到醫院。
可她,不需要他冒着生命危險,只爲了早十分鐘過來看看她。
“還笑,再笑信不信我抽你!”
炎少一臉狠戾地警告了她一句,然後,低聲罵了一句“媽的!”,轉身,邁着大步走了出去。
竹淺影被罵了,卻還是一臉平靜,因爲,她知道,他不是真罵她,而是,在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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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此時,大概是打電話瞭解情況去了。
警察局那邊的,易薇那邊的。
“剛纔那位是……”護士小姐跟竹淺影已經熟絡了很多,這份熟絡,並非因爲她身份尊貴,而是因爲,換了別的女人,就這樣在無麻藥的情況下把那麼多碎玻璃取出來,絕對,哭得稀哩嘩啦。
可她倒好,一直有說有笑的,沒事人一般。
“我老公,很兇,對吧?”
竹淺影聳聳肩,對着衆人笑了笑。
“少夫人,爺是因爲緊張你纔會這麼兇……”
一直守在後面的保鏢,生怕少夫人誤會了自家英明神武的爺,趕緊幫着解釋道。
竹淺影轉頭對他一笑,“我知道,他那臭脾氣……”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今天坐在這裡的如若是炎少,她大概,也會發這樣的飆。
因爲在乎,所以,才無法控制情緒。
這是人之常情!
那個被罵臭脾氣的男人,總算是氣呼呼地重新走了進來。
其實,他出去,並非打電話給柯凱,更不是打去警察局,他只是去找醫生了解竹淺影的情況。
他怕自己再待在病房裡,會對竹淺影說出一些更重更難聽的話。
值得慶幸的是,醫生十分負責任地向他保證。
“炎少,炎太太的傷全是皮外傷,如果她恢復力好,過幾天就沒事了,當然,疤痕可能要一般時間才能徹底消淡。”
炎少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只要手能恢復,其他什麼疤痕之類的,統統可以忽略不計。
只要,人沒事就好!
他會這樣想,並不是說他並不注重外表。
而是,他比誰都要明白,在人身安全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看。
“痛不痛?”
出去瞭解完竹淺影的情況的炎大少爺,氣總算消了一些,重新走到竹淺影身邊,這次,語氣溫柔且充滿疼惜。
高大的男人,就那樣半點嫌隙沒有,也完全妄顧自己的高大形像,半蹲在她面前。
先是仰頭仔細看她幾眼,然後,才把視線移到她的手上,手伸出去,輕輕把她另一隻沒包紮的手放到自己掌心上。
即使剛纔已經看了幾眼,然後,又在醫生那裡聽到了好話,並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當他的視線接觸她的手時,還是忍不住緊蹙眉頭。
竹淺影沒答他,當然,她並不是賭氣,而是,她不知該如何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