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靜的想像相去甚遠,紀家人對他們幾個極爲和善,跟他們逐一握過手,一陣客氣的寒暄之後,有禮地請他們落座。
相較於炎少那種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樣,陳靜覺得這紀家人真的很沒架子。
可正是這樣,陳靜愈發地擔心。
擔心紀家人太和善,會吃了竹之洲父子的虧,那她的女兒小雨,以後在紀家,將會很難做人!
連陳靜自己都沒意識到,在竹之洲和女兒這架天平上,從前,從來是竹之洲這邊比較重,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卻是明顯地傾向於女兒這邊了。
大概,是被大女兒這段時間所說所做潛移默化,又或者,是因爲她對竹之洲,再也沒有了從前的百般依賴和信任。
不過,很快陳靜便明白,自己的擔心,是白擔心了!
竹之洲腳上沒什麼傷,沒坐輪椅,但手上的石膏還沒拆,用吊帶掛在脖子上固定着,陳靜靜靜地坐在他身邊。
然後,陳靜聽見對那個據說已經五十好幾,但看起來就像三十來四十歲出頭的紀叡紀大總裁說。
“竹總,不好意思,我家紀桓年紀小不懂事,把竹總誤傷成這樣,昨天他回來,我已經把他教訓了一頓,藥費的事,竹總不用客氣,我們會負責的。”
跟紀桓咄咄逼人的樣子相反,這個紀大總裁表現得十分謙遜,彷彿,紀桓跟竹之洲的紛爭,全是自己小兒子紀桓的錯似的。
竹之洲微微有些愕然,他可是,做好了上門賠禮道歉的姿態,先道歉,然後再把女兒與紀桓的事拿出來,最好,能當場定下訂婚之事。
至於聘金之類的,因爲關乎到面子問題,相信紀家這樣的大戶,是絕不會小給的。
可這下,紀叡先行把姿態放低,他倒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要知道,紀叡跟紀桓不同,就算紀叡姿態擺得再低,竹之洲也不敢囂張張狂。紀叡的手段,是出了名的辣且狠,這下對自己笑臉相迎,誰知道背後藏了什麼詭計啊?
所以,眼下這個謙遜的紀大總裁,以及他夫人樂彤及大兒子紀煜,雖是看起來滿臉和善,話語也是大方得體,但卻讓竹之洲覺得,這三人比起炎少那樣眼高於頂、直接把不屑寫在臉上的人更加難對付。
“紀總,說起這事,讓紀總你見笑了。是我一把年紀老糊塗了,跟紀小公子說話時,語氣重了些,惹惱紀小公子,這事完全不怪紀小公子,全怪我自己!別說斷了隻手,斷手斷腳也是我自己活該。”
紀叡端着杯子稍稍沉吟了一下,“原來,實情是這樣嗎?我還以爲,是我家紀桓年小不懂事,把竹總打傷了呢!”
紀叡這一句“還以爲”,像重重的兩巴掌,狠狠地甩在竹之洲臉上。
竹之洲一臉尷尬,“不不不,不是紀小公子不懂事,是我老糊塗了!”
就算,他心裡恨紀桓恨得要死,卻怎麼也抵不過紀桓給他所帶來的巨大希望啊。
承認自己老糊塗,這又不是多難的事。
關鍵是,把紀家這一家大小給哄開心了,自家小雨與紀小公子的婚事就順暢了,關於聘金和之後的事,就一切好說了。
坐一邊一直沒吭過聲地紀煜也就是紀大總裁的大兒子紀煜,突然起身給竹之洲倒了杯茶。
“竹總,有件事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竹之洲揚着一張笑臉,“呵呵,紀大公子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儘管問。”
紀煜淡淡地掃一眼竹之洲父子,不緊不慢地道。
“我弟弟的性格呢,我這當哥哥是最清楚的,他性子確實是烈,但總不至於無緣無故打人一頓!我知道他向來疾惡如仇,再來呢,就是護犢得厲害,能被他打的人,要不,是十惡不赦的人渣,要不,就是傷害了他愛的人,竹總,你糊塗歸糊塗,總不至於觸犯到我弟弟的底線啊。”
竹之洲倏地出了一身冷汗,早就知道這紀家人不好對付,果然,表面看瞅着和善,實則,是讓他自己把罪狀一一招了,然後,還要睜眼看着他把頭主動伸進狗頭鍘刀裡,人家才解氣呢!
“呵呵,紀大公子這話說得過了,紀小公子並不是真要打我,是我老糊塗衝動了,撲過去想要抓住紀小公子的手臂,大概,紀小公子誤會我想打他,所以,大力推了我一下,我這傷,只能算是誤傷,沒錯,是誤傷,紀小公子也不想的。”
竹之洲額頭冒着豆大的汗,歇力爲自己周旋說好話,力求把那一天的事給圓過去,那一頁揭過去後,他才能好好談小雨與紀桓的婚事啊!
可他越想把這一頁揭過去,紀家的人卻越是不如他的願。
紀大公子擡起眼皮看一眼嬉皮笑臉的他,“誤傷?我看不像吧?我弟弟從小習武,用力極有分寸,怎麼樣是給人一個小教訓,怎麼樣是真打,他分得清楚得很呢!竹總這手,是斷了吧?我弟弟能把人手摔斷,說明這人該摔該打該死!”
竹之洲被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逼到這份上,說不氣是假的。
可他氣有屁用?!
他現在,還指望從紀家多多撈些好處呢。
這眼前虧,暫且咬咬牙忍了吧!
如此想着竹之洲,一咬牙,站起來對着紀大公子彎了彎身,“紀大公子,是我竹之洲老糊塗了,是我該打是我該死,整件事紀小公子一點錯都沒有。”
紀大公子冷眼看他,冷笑一聲問,“呵,我倒是想聽聽,竹總該打在哪,該死在哪?紀桓是我弟弟,我總得問清個緣由,不然,別人會說我包庇了,不是嗎?”
遇上如此不依不饒的紀家人,也算竹之洲倒黴。
這下,他倒寧願紀家人像炎家人一樣,有話直說,一個不爽就甩手離去,這樣,他受的難堪或許還會更小一些。
可眼下,他這頭已經擺在鍘刀下了,人家偏偏不肯痛痛快快給他一刀,而是,要他把罪狀全部認了,這一刀才肯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