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兇器

本想一招制敵的紅衣少女剛一出手,就遭到七老八十的霍護院反戈一擊,陷入不能自撥的困境。中年騎士慌忙加入戰團中,也被霍護院死死牽制。

坐在霍護院後方的矮胖子看不下去,欲助紅衣少女和中年騎士一臂之力。他打援的方法很特別,鑽到桌子底下滾向霍護院,滾的方式十分難看,卻十分管用,幾下子滾到一個絕佳位置,一雙腿巧妙地插到霍護院坐着的凳子中間。矮胖子氣沉丹田,雙腿貫滿真氣堅如鐵杵,橫掃凳腳。

凳是死的,一擊必中,“咔嚓”一聲,幾條凳腳被鐵腿掃得粉碎,結果很意外,霍護院屁股下面空空如也,依然保持着剛纔的坐姿。

霍護院這馬步太紮實了!

矮胖子見霍護院紋絲不動,羨慕之餘,雙腿成剪,欲絞斷霍護院的馬步。

瞎子坐在霍護院對面,趁機發動攻勢,張嘴噴出一口熱茶,箭一般射向霍護院。

霍護院兩面夾攻之下,一個後仰,茶水從他頭頂呼嘯而過,矮胖子的雙腿同時絞個了空。攻敵之必救,中年騎士的長鞭和紅衣少女的玉掌趁機解脫。

霍護院倒下去的一瞬間,他至少朝桌面踢了五腳。

第一腳,踢飛桌上的山珍老鴨煲砂罐,襲擊對面瞎子;

第二腳,踢飛桌上的清蒸鰻魚,魚盆撲向西邊中年騎士;

第三腳,踢飛桌上的酒蠱,射向東邊的白衣少女;

第四腳,踢飛桌上的酒壺,當頭壓向紅衣少女;

第五腳,踢飛整張桌子。

霍護院手中的箸子在半空亂劃,桌子連同新娘子一齊撞向大門。

瞎子、中年騎士、白衣少女、紅衣少女手忙腳亂,擊落飛至眼前的攻擊物。他們這纔看清新娘子貼在桌面上,桌子快要飛到門口。

眼看新娘子連桌帶人逃出生天,中年騎士長鞭出擊,鳳舞九天,捲住了一條桌腳。

白衣少女如長出一雙翅膀的白鴿,追上桌子,左右手各抓獲一條桌腿,欲把桌子拉回地面,“咔嚓咔嚓”兩條桌腿齊斬斬地斷了。

白衣少女墜地,滿臉驚愕。

中年騎士鞭子往回一抽,捲住的桌腿應聲而斷。桌子沒了阻力,加速向前,最後一條桌腿絆住門框,中年騎士暗喜,只聽“咔嚓”一聲,這條桌腿也斷了,桌面斜飛出大門。

白衣少女舉着兩條桌腿,細瞧之下,發現上有割痕,想到剛纔霍護院手中的箸子在半空中亂劃,這才明白桌腿被霍護院割傷,稍一受力便會斷開。他們人多勢衆,竟栽在霍護院的一雙箸子上。

門外想起了急如爆豆的馬蹄聲,一團紅雲急閃而過。

霍護院心裡一記咯噔:“她騎馬走了嗎?”

妻子重病纏身,怎會騎馬如飛?

馬蹄聲漸漸遠去,霍護院牽腸掛肚,奪門而出,一條竹杖攔住去路。

攔他的是瞎子,瞎子翻了翻白眼道:“你欺負完盲人,就想走嗎?”

霍護院無心戀戰,抓過竹杖,一個分筋錯骨手,將竹杖捏成一條軟搭搭的繩子。霍護院心繫女人,把竹繩一扔,衝向大門。

又一根竹杖封住他的去路,這次不是真的竹杖,而是瞎子本尊,瞎子把自己當成竹杖,指東打西,四面八方都是他的人影,霍護院凝神斂氣,沉着應戰。

倆人見招拆招,有攻有守。霍護院有幾下明明擊中瞎子,衣襟內卻空蕩無物,好象他突然之間瘦成一張紙,幾招落空,霍護院氣急敗壞。

瞎子功力忽地見長,一招接着一招,源源不斷,不管他在哪個方位發起進攻,總有力可借。

原來矮胖子滾到瞎子身邊,胖乎乎的上身成了瞎子的落腳點,只要瞎子想借力,矮胖子總是及時滾到。有時瞎子收勢過早,眼看雙腳就要踩空,矮胖子卻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落滾出來接應。更驚奇的是,矮胖子的腰圍隨心所欲膨脹,瞎子無論哪個方位都能夠着。倆人取長補短,配合默契。

瞎子打得興起,用頭頂、用腳踢、用拳擊,整個人變成竹杖,杖杖戳向霍護院的要害。場上形勢立竿分明,霍護院處在下風。

※新娘子藉助霍護院踢飛的桌子逃出飯莊,她騎上門外的一匹剽馬,用拳頭猛捶馬鬃,剽馬受痛,四蹄一刨,發力狂奔,“噠噠噠”奔出幾裡之遙。

飯莊遠遠甩在腦後。

一陣狂奔,女人頭上的紅布被風吹走,露出一張男人焦慮的臉,這張臉配上新娘子的婚衣說不出的詭異。

男人驅馬跨進一片高梁地。

又長又密的高梁一望無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男人一身紅衣,這片高梁地無疑是他最好的藏身之地。

起風了,迎風的高梁燃燒得更旺。

“唰唰唰”風中忽地響起一片刀聲,高梁紛紛攔腰割斷,追着馬尾倒下,男人脊樑感到徹骨的冷意,一種來自地獄深處的冷意。

藍藍的天空下,一把凝結着九天十地咒怨的竹柄短刀挾着風雷掠過大地。

※坐吃山空飯莊,霍護院弄清瞎子腳不落地的貓膩,於是改變思路,專攻瞎子下三路,矮胖子不敢和霍護院硬碰硬,瞎子失去借力點,招式滯後,霍護院奪回場上的主動權。

白衣少女吹了聲哨子,矮胖子和瞎子急忙退出戰圈,沒等霍護院明白過來,中年騎士、紅白少女、瞎子、矮胖子潮水般撤出飯莊。

馬蹄聲漸行漸遠,躲藏在角落裡的轎伕、夥計現出身來,他們驚魂未定,和霍護院大眼瞪小眼……

※京兆府巡捕房大院,停屍房外。

總捕頭蒼耳對着京西府衙的公文發愣。

京西高梁地裡發現的死者幾經周折運到巡捕房大院,停屍房裡直挺挺躺着四具面目全非、赤身裸體的男屍。

本來停屍房內還有一具女屍:芙蓉湯館的頭牌燕兒。

老刀解剖了燕兒的屍體,得出的結論是自然死亡,在她身上找不到一點有用的線索。經司法參軍袁雪貴同意後,讓芙蓉湯館鄔二孃領回燕兒的屍體,體面下葬。

客人遲遲未到,蒼耳動了動手指頭,在桌面上一筆一劃寫出“霍護院”三個字。

霍護院何許人也?他只不過是一個看家護院的窮老頭,時常去神仙賭場賭幾把,想贏點錢娶個老婆回家。霍護院碌碌無爲,一身功夫和他極不相配。

五月初二,霍護院血本無歸,黃婆找到他,給他撮合一門親事。黃婆的目的很明顯,利用霍護院,掩護男扮女裝的新娘子出逃。

無巧不成書,霍護院竟然認得死者,此人生前時常在神仙賭場玩牌九,賭術相當高明,賭徒們叫他“馬神仙”。馬神仙下的賭注霍護院想都不敢想的,馬神仙手氣好的時候會賞些小錢給霍護院,霍護院對馬神仙的相貌記得特別牢。

五月初二,霍護院和馬神仙同時出現在神仙賭場。當時賭徒們都在談論五月初一發生在黃金芽茶樓和死衚衕的二起殺人案,馬神仙如坐鍼氈,渾身不自在。他無心玩牌九,匆忙離開了賭場。

霍護院壓根兒沒想到跟他成親的新娘子竟然是馬神仙冒充的。

馬神仙想出的逃亡法子可以說空前絕後,他想賭一把,賭自己的命,可惜他這一把輸得很慘,走上一條末路。

蘇員外、沈山人、郭大裁縫、馬神仙的屍體無一例外地留着一把竹柄短刀,等於兇手公開身份。

杜三爺發現沈山人相貌有詐,懷疑是他是整了容的酒鬼,仵作老刀至今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如果杜三爺推斷正確:沈山人是酒鬼。蒼耳有理由懷疑蘇員外、郭大裁縫、馬神仙是其他三鬼:煙鬼、色鬼、賭鬼。

四把竹柄短刀揭開披在四鬼身上的外衣。

蒼耳想不到以這樣的方式見到大名鼎鼎的飛錢幫四大分舵主酒鬼、煙鬼、色鬼、賭鬼,四鬼也想不到以這種方式聚在一起。

四具直挺挺的屍體訴說着各自身上的秘密,解開這些秘密的鑰匙就是四把竹柄短刀。

令人尷尬的是,電道牌牌頭“短刀”的私人武器也是竹柄短刀。

“胖如水桶瘦成擔,高如竹竿短如刀。”

胖如水桶是風道牌牌頭杜三爺,瘦成擔是雲道牌牌頭扁擔,高如竹竿是雷道牌牌頭竿子,短如刀是電道牌牌頭短刀。

殺人兇器是四把竹柄短刀,電道牌牌頭短刀會張揚到殺人後留下私人武器,明目張膽承認他是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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