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無風

月色悽迷,四周的怪石嶙峋的山更顯得有如鬼魅,一個個張狂地舞動着利爪,樹的沙響此時聽着像極了怨人的咿鳴。此時此境,一般人斷然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但凡能站在此處而不驚懼的,一類是不怕死的蠢人,一類絕非凡人。

陣陣涼風從谷中吹出,讓人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涼氣,谷口的老槐樹又被吹落了幾片葉子,那初晨的霜也一併從樹上搖落,落在負手立於樹下的白衣少年肩頭。

一名丫環打扮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撥開石碑前的枯草,露出石碑上刻着的蒼勁的“無風谷”三個大字。

“小姐,無風谷到了。”丫環轉過頭來看向少年,聲音帶着少許的興奮。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以極其優美的動作擡手扶上額角。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我……”

“叫你少爺嘛!小姐,我知道了,可是現在沒有人啊……”

“誰說沒有人,本少爺不是人?你不是人?”

“好好好,說不過你,少爺!”丫環俏皮地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指着那石碑,道:“小姐, 這谷口的風明明這麼大,還立着塊碑說是無風谷,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

上官寧的臉終於垮了下來,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小丫環,她當初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才把她帶在身邊這麼久。

“紅絡啊,世界上很多地方的命名都不是按着它的特徵來的,這裡之所以叫無風谷,是因爲它的主人叫、無、風!”

無風谷主原名吳風,是前浩朝的一員大將,名聲甚至比上官雄還要響亮,無奈跟的不是一個明君。後來大浩朝滅亡天下三分,吳風將軍沒有接受任何一個國家的招攬,歸隱山林,於這荒郊僻野尋了處地兒就建了無風谷。

紅絡對這些陳年的舊歷史沒有什麼興趣,見自家明明是小姐卻偏要扮成公子的小姐又有了要長篇大論跟她普及一下知識的趨勢,趕緊腳底抹油自顧自地往前走。

“王宮明明這麼好,真是不懂你爲什麼要大老遠地跑這裡來……”紅絡小聲嘀咕,想起一路上發生的那些說沒事是假說艱難險阻又有些誇張的事情,有些悶悶地低下頭。

紅絡的聲音很小,但少年還是聽見了。

“你真的覺得王宮很好?”他問,停下腳步。

紅絡也停了下來,看着一臉認真的人,也認真地點了點頭。王宮裡有馥臻公主,有華麗麗的大宮殿,有一堆的宮女太監隨便使喚,有御膳房可以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紅絡,我是上官家的女兒。”

紅絡點點頭,她知道啊。

“我上官家,從來都是馬上的英雄。”

“可是……大王是準你去軍營的呀。”紅絡還是不太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明明年紀比自己要小,卻總是說出來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但是,如果沒有大王的命令,誰也不敢教我本領。”她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惆悵,還是厭惡。

人一旦有了權利,慾望就會膨脹,那個男人,紅絡口中的很好的大王,在高位上坐得太久了,就會開始患得患失,他不會允許在這樣的盛世年代裡,再出現什麼德高望重功高蓋主的人,事實上,在上官雄之後,也真的沒有這樣的人了。

但是,上官雄是個忠臣,一心忠君護住,所以他可以戰死沙場,也要保下衛國,可是那用命保下的衛國,卻被那些被權利慾望衝昏了頭腦的人,當作了酒足飯飽的資本。

衛國公不允許有人覬覦和分擔他的權利,所以對於渴望習得本領將來像上官家兩位將軍那般征戰沙場的她,他不會真正地讓人教她本領,即便是她已經可以去軍營,即便有些人是她父親的舊部,沒有他的指令,他們不敢教。

即便,現在的衛國已經漸漸從當年的盛輝中走出來,但是實力還在,當初的影響還在,戰敗的寧國還是會每年過來朝拜並進貢大量的珠寶和美女。

寧國是馬上打下的國家,那場戰爭之後他們正在增強國力,雖然現在的寧國還是比不及衛國。而衛國作爲富饒土地上建立的國家,沒有了上官雄這一員大將之後,那種奢靡的生活正在將國家慢慢帶上衰亡。

只有再出現像上官雄這樣的武將帶領着衛羽軍,才能接着守衛這樣的衛國。

這個道理,現在的大王還沒有想明白。當年如何辛苦打下的江山,當年失去了攸關國家命運的大將的沉痛,在這些年勝利的物質進貢之下,已經漸漸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