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磬玉捂着被打腫的臉,譏諷道,“我就說嘛,這回怎麼會勞駕旌德侯爺您親自出府來找我這個不孝女,原來擔心的是素兒啊。瞙苤璨午您怕素兒被我賣了,是嗎。呵呵……也對,素兒是潁川郡王和長公主之女,皇上親封的榮安縣主,身份尊貴得很,想那小姑母不過是嫁過去當了個郡王府的二夫人,若非長公主仙逝,素兒是小姑母養大,只怕旌德侯爺您還當不起素兒的這一聲舅父。”
素兒,原名駱素,其父潁川郡王乃開國功臣之後,封異姓王,掌一方軍權。不過,這駱家向來不參與朝中爭鬥,當年皇上即位,爲鞏固皇權,便將長公主下嫁駱郡王,藉以平衡朝中勢力。長公主下嫁潁川郡王二十餘年,一直未有所出,及至年近四旬才懷上駱素,自然駱素一出生便是得潁川郡王府上下寵愛,尤其是因長公主仙逝,駱郡王更把這個得來不易的女兒當成了命根子,幾乎是看着她寸步不離。誰知,駱郡王剛進宮,駱素就不見了,那日,當真把駱郡王嚇得六神無主,甚至都要出動軍隊,舉國上下找這個寶貝女兒,旌德侯得知後,便急忙趕往潁川郡王府向駱郡王自告奉勇去找小縣主,當然,旌德侯不找不行啊,萬一被駱郡王得知是他那個品行不端的女兒年磬玉帶着小縣主下了江南,這駱郡王還不把他旌德侯府夷爲平地了。
下江南,旌德侯也不是那種漫無目的找,他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慕繁華,好美男,而江南之地,當屬臨安府爲首屈一指,再加江南有兩位出了名的公子,從汴州一路找下來,旌德侯先到了睦州落腳,在睦州問了年氏之後,旌德侯便直接趕到了臨安。
找到小縣主素兒,旌德侯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毫髮無損,到潁川郡王那裡也有個交代,只是看到這個嫡長女,旌德侯額上青筋暴漲,拳頭也握了起來,今日他要是再不教訓這個忤逆女,這祖上好不容易得來的侯爵都要毀在這個女兒手上了。
“侯爺,有話好好說,我們先聽聽磬玉怎麼說。”旌德侯夫人小韋氏拉住了旌德侯,勸道。
“不用你假惺惺,姨母。”年磬玉不屑道,“這世上男子那麼多,有些人偏偏還喜歡跟自己的姐姐一起伺候同一個男子,什麼娥皇女英,姐妹共事一夫,呵呵,真是當了賤人還裝清高。”
“磬玉,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答應過姐姐,會好好照顧你的。”小韋氏委屈地抹着淚。
“年磬玉!”旌德侯受不住這個女兒的冷嘲熱諷,揚起手,又重重地揮了一巴掌過去。
“小姐。”苗兒、倩兒大驚,忙放開木頭,跑過去扶年磬玉。
木頭得了自由,當即又躲回了蘇謹心的身後,嚇得不敢探出頭。
素兒看到旌德侯滿臉盛怒,小臉嚇得慘白,嗚嗚小聲哭了起來,“舅父,不要打表姐。是素兒的錯,舅父要打就打素兒。”
借旌德侯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打這尊貴的小縣主,現在見素兒哭了,他忙臉上換了笑容,雖然笑得比較僵硬,但爲了不再嚇到素兒,旌德侯已經盡力地去笑了,“素兒,別哭,別哭,你看,舅父不打你表姐了。”
“真的不打了……?”素兒怯怯擡頭,眼中淚光閃閃。
畢竟是一個被呵護着長大,不諳世事的小縣主,哪知道這些複雜的恩怨,她只知道年磬玉這個表姐對她很好,不僅帶她下江南玩,還帶她去見識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不過這些若被旌德侯與潁川郡王知道,恐怕都要氣得發瘋了,因爲素兒所認爲的奇奇怪怪的人,就是蒔花閣的鴇母、煙花女子、小倌,還有各種三教九流的人。
“素兒說不打,就不打。”旌德侯心裡憋着氣,但面對着一臉天真的素兒,這股氣忍不下也得忍,等回了侯府,再教訓這個忤逆女也不遲,旌德侯暗暗下了決定。
蘇謹心這時終於明白年磬玉爲何會一路帶着素兒了,有這麼一個身份尊貴的小表妹護着,她怎麼胡鬧都行。只是這小縣主也太好騙了,估計年磬玉將她賣了,她還誇年磬玉是個好表姐。
旌德侯管教女兒,是家事,還是家醜,劉知府夫婦深知家醜不可外揚,故而兩人一直站在遠遠的,這會兒見旌德侯在榮安縣主面前妥了協,劉知府便走過來,道,“侯爺,侯爺夫人,下官已在府裡備下了午膳,若侯爺和夫人不嫌棄,就在下官府裡用膳吧。”
蘇謹心一聽到午膳,忙擡頭望了天,此時旭日高照,正是日中。
糟了,蘇謹心心裡着急,轉頭對劉淑靜道,“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來蘇家找我。”三朝回門之後,依臨安這一帶舊俗,她要在孃家住三到七日,等日子滿後,顧小六再來接她回顧家,有了這段時間,足夠讓她想到一個萬全之策來安置木頭。
但偏偏,木頭將蘇謹心死死拽着,一步都不讓她走。
“放手,木頭。”蘇謹心很是爲難,但還是冷了臉,嚇得木頭縮了手。
蘇謹心走到旌德侯夫婦面前,屈膝行了禮,旌德侯道,“原來顧六少夫人也在啊。”
“侯爺,蘇二小姐與我女兒是手帕交。”劉夫人笑着解釋,並和藹地對蘇謹心道,“淑靜她行事魯莽、不識大體,竟將你在今日三朝回門之時喚到了府裡,我這個當孃的,真是教女無方。謹心,你快回去吧,你娘怕是在家裡等急了。”
“謹心告退。”蘇謹心又朝劉夫人行了禮,便朝院外走去。
“蘇謹心。”不想,木頭又追了上去。
“木頭。”素兒去追木頭。
“哎,素兒。”旌德侯忙去攔駱素。
劉知府看到木頭,驚道,“這位公子……似乎長得很像……”因雲公子樑侯爺的身份還未真正流傳開來,就算外邊知道的,也是真真假假的謠言,劉知府自然也不敢去揭露雲公子的身份,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明明淳安侯早已去了京師,日前他還收到朝廷邸報,說樑侯爺回京面聖,上念其流落在外多年,憐其孤身一人,還欲賜婚,但被樑侯爺以身子抱恙一口回絕。
怪事,這世上竟會有長得這般相像的人。
劉知府性子直,也沒想到那麼多,只認爲是遇到了一個長得很像樑侯爺的人。
“你……別跟着我!”蘇謹心停下腳步,惡聲惡氣道。
木頭委屈地低了頭。
但蘇謹心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蘇謹心停下看他,他就低了頭。
“不許再跟了!”蘇謹心無奈,轉過頭,“就算你認識我,我也不可能帶你回蘇家。記住,若下次再看到我,你要喊我顧六少夫人!”而非蘇謹心。
蘇謹心言語淡漠,又說得很決絕,語氣更不善,木頭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被蘇謹心喝住了,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可憐巴巴地望着蘇謹心,看着她漸漸地走出他的視線。
似乎,他又被丟棄了。
蘇謹心,爲何不要他?
木頭蹲了下來,以他現在僅剩下的智商,努力地想着蘇謹心剛剛跟他說的話,顧六少夫人,什麼是顧六少夫人?難道他喊她蘇謹心,她生氣了。
可是,她就是蘇謹心啊。
因爲,他只記得她是蘇謹心,並不記得她還叫顧六少夫人啊。
荼白衣袍着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如墨的長髮垂了下來,遮住了木頭清俊如謫仙般的臉龐,卻愈加顯得他孤寂與落寞。
“木頭,你餓嗎,素兒帶你用膳去。”素兒找到木頭,也跟着蹲了下來,“那個蘇謹心不要你,素兒和表姐要你。等我們用完膳,就一起回汴州,汴州那裡可大了,還有很多好玩的,到時,素兒會讓父王找最好的御醫給你治病,然後再幫你找親人,好不好。”
木頭沒有說話。
“木頭,你不會又忘了怎麼開口說話吧。”素兒心裡怕了,哭道,“木頭,素兒不想你變成啞巴,你是素兒的朋友,素兒帶你找表姐,表姐知道的多,她會幫你的。”
一聽到年磬玉,木頭戰慄地抖了兩下。
“素兒,隨舅父一同去用午膳,素兒聽話。”旌德侯緊跟着素兒而來,他看到素兒跟一個男子說話,便嚇了一跳,“素兒,此人來歷不明,你是堂堂潁川郡王府的縣主,身份尊貴,怎可與一個低賤的升斗小民做朋友。”
不過是一個被他女兒玩弄於手掌中的面首,如何配跟榮安縣主說話,旌德侯輕蔑地看了木頭一眼,並令左右護衛抓住木頭,“本侯問你,你是何人?”只是在看到木頭的俊容時,旌德侯驚豔了下,確實,是個難得的美男子,怪不得能入了他女兒的眼。
“放肆,本侯問你話,你爲何不答?”
旌德侯連問了幾遍,木頭都沒吭聲,旌德侯氣到了,一個小小的賤民,也敢跟他作對,哼……自不量力。
“打,給本侯狠狠地打,打到他開口爲止!”
旌德侯一下令,素兒就撲了過去,“舅父,別打木頭,木頭不是不說話,只是又忘了怎麼說話。“
“素兒,外邊人心險惡,像這等賤民,更是包藏禍心。乖,先去用膳,舅父保證不打他。舅父啊,只是嚇嚇他。”旌德侯軟言軟語哄騙道,“你若再不去用午膳,舅父可就吩咐護衛們打他了。放心,這裡交給舅父,讓舅父跟這個……這個……木頭好好談談。”
“呵呵,舅父好壞,嚇唬素兒。”駱素破涕爲笑,由旌德侯夫人小韋氏陪着離開了。
等駱素一離開,旌德侯當即變了臉色,看着木頭,冷冷道,“打!”
隨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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