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現在還躺在牀上病着呢,管家,你拿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煩她,豈不在告訴外邊的人我們顧家的這六位少夫人個個無能嗎?”最近顧夫人時病時好的,至於是真病還是假病沒有人知道,但年氏就覺得她一個人執掌顧家的機會來了,她夫君顧大公子顧衡諫等到快白了頭,還沒有繼承顧知府的官位,而她熬到這把年紀了依然只是個媳婦,想想,年氏就氣得慌,當年跟她一起出嫁的庶妹,多年媳婦熬成婆,都已經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了,而她還在扮演着一個孝順媳婦,每日晨昏定省,陪盡笑臉。
年氏一一指向幾位在場的弟妹,語氣威嚴,不容置疑。
不得不說,年氏的這句話還是很有分量的,一句無能,便讓幾位沉不住氣的弟妹變了臉色,就連陸氏,也跟着譏諷道,“我早就說過李暮舟那個窮酸秀才配不上我們四妹,你們當時都不聽,還說李公子相貌非凡,寒門出俊才,呵呵,現在好了,反被他們李家那破落戶咬一口。呵……要我說,像李家那樣的人家,直接讓下人打發了出去就好了,省得鬧心!”
“就是,我們顧家還沒嫌他們李家落魄呢,他們竟還敢自己鬧上門!這真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沾上誰倒黴!”一向寡言的四少夫人黃氏也低哼道。
“我們堂堂睦州知府的府邸,豈是他們李家母子兩撒野的地方,幾位嫂子,我先帶人去看看,看這對不要臉的李家母子是怎麼鬧的!”童氏脾氣一上來,就率先帶着自己的丫鬟趕去顧思婷的院子了。
“哎,五弟妹,稍安勿躁。”年氏阻攔不及,依着五弟妹的性子,八成要出事,“我們幾個也去瞧瞧。先說好了,在這個時候,我們自己人就別跟着再添堵了。”
這也算是一個值得顧知府一直以來欣慰的地方,顧家的人府裡再怎麼鬧翻臉,但若有人欺負到顧家人頭上,卻是個個對外,同仇敵愾。
年氏、童氏走了,陸氏、尤氏、黃氏幾個各自琢磨着,反正這事大家都去了,要是罰,肯定是都挨罰。
“六弟妹,還愣着做什麼,一起走啊。”尤氏着急道。
陸氏繼續扮好人,“若是六弟妹身子不適,見過娘之後,便回去休息吧。”
黃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蘇謹心,倒也沒說什麼。
“二小姐,您……?”顧家的幾位少夫人都去顧四小姐的院子了,難道只讓二小姐一個人去見大姑奶奶,芷蘭勸道,“大姑奶奶一向不待見您,您一進去,多半是要被罵出來的。不如,您先回去跟二姑爺商量着。”
其實,要蘇謹心一個人進去見顧夫人,還給她請安,蘇謹心心裡也不願意,本來她今日來就是做給幾位嫂子看的,現在那幾位嫂子都趕去顧思婷的院子裡了,她自然就懶得進去見顧夫人了。
也好,不進去,還能免了一場口舌之爭,蘇謹心當即招來一個小丫鬟,吩咐道,“你去跟夫人身邊的彤兒說一下,就說我們都去幫四小姐了。”
還是六少夫人想得周到啊,幾位少夫人來了偏沒進去請安,夫人知道了會怎麼想,管家顧忠對蘇謹心滿眼欽佩,躬身爲蘇謹心引路,“四小姐的院子就在前方,六少夫人,這邊請。”
“有勞管家了。”蘇謹心對顧家的院落不太熟悉,正好管家顧忠帶路,便很快就到了顧思婷的院落。
“李暮舟,你個僞君子,你再說一遍!”
遠遠地,蘇謹心就聽到顧思婷在罵李暮舟。
“四小姐,您別欺負我兒子老實,今日我們既然敢來,就不怕捅了這天!呵呵,您好歹也是知府家的小姐,名門千金,如此尊貴的人,怎麼也這麼不守婦道,人盡可夫,啊!隨便懷了個孩子,就說是我兒暮舟的,害我那老實的兒子當冤大頭、戴綠帽,顧四小姐,您莫要欺人太甚!”
李母尖酸刻薄的聲音,蘇謹心一聽就聽出來了,果然,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就李母這樣的老惡婦,能養的出什麼人品高貴的好兒子來。
“顧四小姐,別以爲像上次那樣將我們母子兩趕出顧家,我們就拿你們顧家沒轍了。天理昭昭,這世上總會有講王法的地方!”
打從上次顧思婷和李暮舟的親事取消後,住在顧府的李家母子也就被顧知府趕出了顧家,所謂言不正名不順,李家母子住在顧家,算怎麼回事,顧家可沒多餘的糧食養李家母子這樣的閒雜人等。本來,李母和李暮舟一心以爲他們攀上了顧家這樣的官宦人家,就是打算要賴到底的,但誰知半途殺出了蘇娉婷和蘇謹心姑侄兩,好端端的一門親事就讓她們攪了,蘇娉婷還好說,隨便找個理由也能打發了,但蘇謹心卻不一樣了,顧家內定的六少夫人,她的一句話就頂顧思婷十句八句的,就連顧思婷懷了李家的孩子,也沒讓顧知府心軟。李家母子回到家裡後,自然不甘心,昨日個李暮舟又聽了幾個同窗好友的閒言碎語,說顧四小姐其實早有心儀的人,只是那位公子後來始亂終棄,娶了別人,顧四小姐纔會委曲求全看上他的,李暮舟一聽就怒了,晚上和李母一說,李母今日就帶着他一起找顧思婷討說法來了。
童氏站在一邊,怒道,“王法,在這睦州,我公公知府大人就是王法!”
這是一句要滅九族的話,好在睦州是顧家的天下,否則憑五嫂童氏這一句話,就可以抄了顧家滿門,蘇謹心不禁暗歎這知府公公確實不容易,養這麼多姬妾和兒女,卻沒有管教好她們的言行,再這樣下去,總有一日會遭禍端的。
尤氏道,“這是哪個狗奴才放他們母子兩進來的,真當我們顧家沒人了,什麼阿貓阿狗的都可以進來。”
陸氏亦冷言冷語道,“李夫人,自古婚姻講究門當戶對,你們李家也算曾是書香門第,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年氏直接喚來府裡的小廝,“把這李家母子給我轟出去!”
“誰敢過來!”李母撒潑,當即坐在了顧思婷的院子中,破口大罵道,“你們顧家人多勢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是不是!她顧思婷一個知府家的小姐,未出閣就懷了孩子,呵呵,要我說,這顧家的門風也不過如此!”
“住口!”幾位顧少夫人齊齊制止,這還了得,再讓這個李母罵下去,她們顧家的聲譽都要毀了。
“你們都退下!”年氏將院子裡的一干丫鬟、僕婦、婆子喝退,只留下了幾位少夫人各自的心腹之人。
蘇謹心剛好走到,也讓跟在身後的小丫鬟退下了。
“李夫人,李公子,有話慢慢說,何必動氣。”蘇謹心故作一臉不知情,但心下卻把事情地來龍去脈想了一遍,再加昨晚顧六公子說要讓展讓出府辦事,辦的也是這件事,蘇謹心心裡就更一清二楚了,前世李暮舟這個僞君子就是聽信了謝明山的話,纔會相信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是災星禍首,是來加害他的,而今世,顧六公子也用同樣的法子,讓李暮舟相信顧思婷腹中孩子的生父其實是另有其人,之所以要嫁給他,不過是讓他來收拾爛攤子,保護顧家的名譽。以李暮舟這種生性多疑的小人,哪能不上當。
剛剛,蘇謹心看到李暮舟與顧思婷二人大打出手,昔日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兩人,一下子成了仇敵,各揭各的短,蘇謹心心裡是痛快的,李暮舟這個僞君子早該處置了,若非礙於六姑母的面子,還能留他到現在。
說實話,蘇謹心是兩邊一個都不想幫,她就是來看熱鬧的,而這熱鬧,還是顧小六親手爲她準備的。
呵呵。蘇謹心嘴角淺笑。
“蘇謹心,你到底是不是顧家人,是不是四妹的六嫂,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童氏看到蘇謹心,一臉地氣憤,枉六弟和公公都這麼疼她,真是沒心沒肺的。
蘇謹心一愣,確實啊,她現在是顧家的六少夫人,這有人欺負到顧家人頭上,她身爲顧思婷的六嫂,不幫她出頭卻還笑,是有點不厚道。
“六少夫人,這事你們顧家就必須給我們母子兩一個說法,否則,我們就把這事鬧大,讓整個睦州,不,是整個江南的人都來評評這個理。到時,看誰沒臉!”李母認識蘇謹心,就是這個女子害得她兒子當不上顧知府的乘龍快婿,故而,對蘇謹心也沒好臉色,“老身聽說江南按察使範大人也在,正好,我們母子兩就上範大人那裡去坐坐!”
見過不要臉的,但如李母這樣不要臉的,卻是少見,蘇謹心心裡譏諷,李母還有什麼理,不就是顧思婷珠胎暗結,賴上了她兒子,要她兒子負責,但偏偏顧知府這邊不同意,李母就等不下去了。呵呵……有趣。
年氏怕了,“你敢!”當然,年氏也不是真的畏懼李母,只是這事鬧大了,對顧家聲名有損,本來顧思婷的親事就惹得一身麻煩,這要是未婚有子的事再傳出去,顧家還怎麼在睦州立足,她年氏到孃家也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