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士奎當日下午就離開顧家,乘舟北上了,離開時對蘇謹心說那一批茶葉他會派人來取,到時一併付清銀子,蘇謹心自然應允,五百兩銀子都收了,萬一這叔父不來取,她還白白賺了五百兩銀子。
新安江渡口,顧知府親自送這個族弟上船,這是一艘極普通的貨船,顧知府一看就擔心道,“士奎,這江上行舟素來有危險,還是我再去備一艘船,送你回去。”
“我此行來睦州,並沒有人知道,夫人也不知道。”顧士奎拒絕道,“看到你把他照顧得這麼好,士奎心滿意足。至於過繼之事,是士奎想的不周,有些事欲速則不達,士奎明白。下月,正是臨安荷花開得正好的時候,堂兄若有空,可以帶府裡的幾位公子、少夫人一同去,臨安知府劉大人那裡,我替堂兄去打點。”
“堂兄我老了,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顧知府撫須道,“士奎,你也不必太過憂慮,這子嗣嘛,命裡有時終須有,到時你與堂兄一樣,就可以含飴弄孫了。”
“蒙堂兄吉言。堂兄請回吧。”顧士奎向顧知府作揖。
顧知府亦還禮,“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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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顧士奎的船開走後,顧知府乘轎回府,路上還遇到了在街上玩鬧的趙弋楚,當下命衙差將趙弋楚請進了轎中,趙弋楚一看到顧知府,一大把年紀,比他爺爺還老,也不好駁他的好意。
故而,等趙弋楚回來,用了晚膳,便想着要再出去逛夜市。
蘇謹心看到,便擺着臉訓道,“今日可讀書了,範範?”
在趙弋楚假扮蘇府大少爺蘇天翊時,蘇謹心就讓他每日讀書,若沒有做完功課,便是受罰,而且蘇謹心請來的夫子,是一個食古不化的老秀才,管你是不是蘇家的公子,照打不誤,還打得不輕,趙弋楚那時怕老夫子怕得要死,當然,更怕的是蘇謹心,老夫子那邊捱打了,蘇謹心這裡他還得受罰。
“蘇姐姐。”趙弋楚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現在是潯陽王府小世子了,蘇姐姐的話,你就不用聽了?”
蘇謹心一步步走向趙弋楚,趙弋楚忙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聽,聽,小爺說過要一輩子聽蘇姐姐的,反悔,小爺就是小狗。”
“婁天,陪小爺讀書去。”不是都說嫁了人的女子性子會變得溫柔些的嗎,怎麼蘇謹心這個狡猾的女人一點都沒有變,脾氣還是這麼壞,對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趙弋楚小身子躲得飛快,並朝蘇謹心扮了個鬼臉,“蘇姐姐,你這麼兇,小心姐夫找別的女人!”
“臭小子!又在你蘇姐姐面前詆譭本公子!”顧六公子剛好從外頭走進屋,一把拎起趙弋楚。
趙弋楚看了一眼顧六公子身邊的兩位護衛,展讓、展鵬都在,小眼珠子一轉,好漢不吃眼前虧。
“姐夫。”他乖乖地喊了一聲。
這一聲‘姐夫’很受用,顧六公子當即放開他,趙弋楚慌忙躲在婁天身後,“蘇姐姐,姐夫,明日個見。”
讀什麼書啊,他範小爺需要讀書嗎,趙弋楚爬上婁天的背,“我們等會兒出府,別驚動顧家的人。”
“是,小世子。”這小世子也就蘇二小姐管得住,至少在出府前,小世子能裝模裝樣地看些書,否則明日蘇二小姐抽查小世子的讀書情況,小世子八成是背出來的。
“他是潯陽王府的小世子,即便日後目不識丁,也註定是一位王爺。”顧六公子看着婁天揹着趙弋楚離開,一揮手,展讓、展鵬等護衛退下,屋子裡的幾位丫鬟也跟着退下。
蘇謹心沒好氣地瞪他,“範範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他日後當個草包王爺。”
趙弋楚那個小子,腦子裡鬼主意這麼多,又有幾分聰明勁,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草包,顧六公子心裡嘀咕,但面上卻道,“是,是,我娘子說什麼都是對的。”
他走近蘇謹心,並將她抱了個滿懷,“謹心,今日下午我交代展讓去辦事了。”
“什麼事?”見顧六公子說得這麼神秘,蘇謹心不禁有幾分好奇。
“就是……”顧六公子將頭枕在蘇謹心的肩頭,溫熱的氣息,一下又一下地撲在蘇謹心的脖頸間,“我們進去說。”
再進去,就是新房了。
蘇謹心的臉一下子紅了,“昨晚我們沒有……沒有……,娘她們那裡你怎麼交代的?”大姑母昨晚派了楊嬸過來,就是要查看她的落紅,但她早非處子之身,怎麼可能拿得出來,大姑母這裡就算能蒙過去,知府公公那裡,還有府上的那些個嫂子們,今日怎麼也一點動靜都沒有。尤其是年氏,一天到晚盯着她的錯,要是知道她新婚之夜沒有落紅,還不拿此事大做文章,讓她在衆多顧家女眷面前擡不起頭。
“你忘了,在處州那晚……”顧六公子眼中柔情,“雖然給她們看的不是元帕,但那就是你的落紅,我們沒騙她們啊。”
“顧小六!”蘇謹心的臉更紅了,“你怎麼能……怎麼能給她們……”她寧願滴幾滴血到元帕上,也好過給年氏她們看她留在衣衫上的落紅,否則她們還以爲她和顧小六的洞房之夜有多不知節制。當然,更讓蘇謹心又羞又惱的是,從處州到臨安,再到睦州,顧小六竟然一直帶着這個。
“謹心,我不想讓她們說你,雖然在我眼裡,成親不過是個形式,你蘇謹心早已是我顧衡毓的妻子,但大嫂她們幾個論起是非來,一個比一個刻薄,我怕你吃虧。”雖然這些個規矩有些麻煩,若是往日的他,也懶得去想、去計較,但爲了她,提早未雨綢繆,也是應該的。
“顧小六。”蘇謹心聲音哽咽,“你這個傻瓜。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件事,沒告訴我。”
顧六公子妖豔的眸子泛了迷茫,“你是說我下午讓展讓出府辦事?”
“不是。”蘇謹心搖頭,聲音也有幾分不悅,“昨晚你還讓展讓去買了藥,日後不許喝那個東西!”
顧六公子的俊容也紅了,心裡把展讓臭罵了一頓,讓他買個藥還這麼多廢話,平日不是挺機靈的嘛,怎麼謹心一問他,他全招了,虧他還待過大理寺衙門,一點用都沒有,大理寺衙門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顧六公子慌忙解釋,“別生氣。我知道你身子不好,這幾年,我們先不要孩子,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們再說。”他知道她喜歡孩子,但孩子與她,他只要她。
“我怎麼會生氣。”這個世上,也就只有顧小六會這麼對她了,爲了她,幾次拋下男子的尊嚴。這世上從來都是女子服藥,傷了身子,試問哪有男子自己去服用避孕的湯藥的,但顧小六這個傻瓜,竟然瞞着她,偷偷去喝了,蘇謹心哭笑不得,心中卻已是感動萬分,“我答應你,日後不管那些煩心的事,只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什麼權勢,什麼富貴,都與她無關,她不想爭,也不想要。
顧六公子笑得愈加勾魂,“謹心,今晚的景色不錯,我帶你賞花去。”
說完,一手拽起蘇謹心,帶她出了房門。
所以,他剛剛只是在戲弄她,蘇謹心羞憤難當,“顧小六!”她日後要再信他的話,她就是豬。
“原來娘子比我還心急啊。”顧六公子眉眼一挑,故作恍然大悟,“本公子也知道娘子你覬覦本公子的美色已經很久了,不過本公子素來心善,向來任由娘子你予取予求。謹心娘子,我們先去賞花,這花是我下午讓人剛送進府的,據說今晚就會開。”
“大晚上的去賞花?”蘇謹心一陣無語,估計應該是曇花,這花她在蘇府養了很多,看得多了,也就不好奇了,但這個時節,曇花算是提早開了,也算是一件新奇事,蘇謹心自我安慰道。
看到蘇謹心一臉都不期待,顧六公子悶悶道,她不是說她要的夫婿,並不是封侯拜相,留名青史,而是能陪她春來時賞花對弈,夏起時泛舟採蓮,秋至時登臺賞月,冬近時煮茶閒聊。現在是初夏,泛舟採蓮是沒辦法了,但賞個花,他還是能爲她辦到的。
“下雨了。”剛走出院落,忽然下起了細細小雨。蘇謹心捂嘴笑道,”顧小六,原來你是帶我來淋雨的啊。”
雨雖然下得不大,但顧六公子擔心蘇謹心淋了雨,怕是身子受不住,就只能敗興而回,蘇謹心卻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蘇謹心,你還笑。”顧六公子上前抱住了她,並用嘴封住了蘇謹心的丹脣。
嫣紅的薄脣滾燙,帶着熾熱的氣息。豔如桃瓣的眸子流轉,朦朦朧朧的,卻是柔情萬丈,蘇謹心腦中一下子空白,似乎被顧六公子那雙魅人心神的眸子吸引了進去,再也回不了神。
這個男子,不是堂兄,而是她剛嫁的夫婿,所以,和他在一起,她沒有罪孽,沒有愧疚,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就如同世間尋常的夫妻一般。
“六少夫人,你在發呆。”顧六公子不滿的嘟囔,未束起的幾縷長髮垂下,拂過他俊美的臉龐,也垂到了蘇謹心的脖頸間。
這一刻,蘇謹心面若芙蓉,柔柔地道,“顧小六,我好像沒說過我愛你。”
“沒關係,你只需記得,我愛你就夠了。”顧六公子攔腰抱起她,走進了新房。那裡,大紅喜字還在,大紅的喜被也在,龍鳳紅燭依然在燃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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