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對不長眼的乞丐,竟然敢坐到我‘客來酒館’的門口,你們讓大爺我還做不做生意?”中年男子凶神惡煞的對着楊二父女大喊道。
楊如玉被突然而至的大罵聲嚇了一跳,尋聲望去只見此人三十開外,身材高挑,黝黑的臉蛋上一對銅鈴般大的眼睛,正怒視着她和父親。
楊二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已激動的站起身子,呵呵大笑道:“虎娃,我是你老闆楊二啊!”十年不見曾近虎頭虎腦,膽小懦弱的店小二完全變了,要不是他這獨特的母雞聲,就算他從身旁擦肩而過,只怕楊二也未必認得出他來。
虎娃納悶的看了楊二半天,沒好氣的道:“這個老乞丐胡說什麼啊,我們老闆長得肥肥胖胖,怎麼可能是你!”說着他細細打量着面前的楊二,心道:此人面黃肌瘦,彎腰駝背,一看已有六十開外,怎麼可能是曾今的老闆楊二!
楊二知道他回到桃花村後因爲三餐不保,在加上走不出老婆離世的悲傷,整個人即老又消瘦,虎娃認不出來也不爲過,爲了讓虎娃相信他,楊二微笑着說起了以前和虎娃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虎娃聽的目瞪口呆,半晌後才大叫道:“你真的是老闆?我的楊大哥!”
“是,十年不見鳳來酒館一切可好?”楊二笑道。
“好,一切都好,你怎麼纔回來?”虎娃笑着招呼楊二父女走進了鳳來酒館。店小二看到自家掌櫃果然認識楊二父女,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招呼他們到樓上雅間上座,還很有眼色的沏了一壺上好的龍井茶。
楊如玉被雅間裡古樸典雅的裝修深深吸引,伸手摸着牆上的名人字畫,開心的不得了,這可是父親在京城的家,看來好日子馬上就要開始了。
楊二以前的鳳來酒館只有一樓,樓上原來是一家旅館,沒想到經過虎娃八年的經營,生意好的能吞併了樓上的旅館。
“虎娃,鳳來酒館的生意很好吧?”楊二喝了一口茶,隨便問道。
虎娃得意的大笑:“好極了,原先的旅館也被我吞併了。”說着他瞟了一眼盯着茶壺發呆的楊如玉,輕聲問道:“她是誰?”
“我朋友的女兒,他爹死的早,託我照顧她!”楊二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曾近被姜王后下令追殺的女兒還活在世上,只好隨口撒謊道。
楊如玉聽到楊二的話,有些不高興的瞪了楊二一眼,她都說了他永遠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父親,可他爲何還要這麼對別人講,難道有她這個災星女兒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
楊二看到楊如玉不高興,微微一笑道:“小如,你去外面玩一會,爹和你叔叔有些事情要談。”當年楊二帶着楊如玉逃出京城,虎娃清楚的很,而且後來那些官兵能拿着他們夫婦的畫像追上來,十有八九也是虎娃受不了那些官兵的逼迫出賣了他,若現在讓虎娃知道玉兒沒死,日後只會讓他和玉兒多一份危險。
楊如玉被楊二的稱呼更加弄得迷糊,爹不是一直叫她玉兒嗎?今天怎麼變成小如了,他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算了,既然爹不想讓她打擾,那她便乖乖的去外面待一會,說不準還能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呢。
“好,你們聊吧!”楊如玉說着很懂事的向虎娃笑了笑,慢慢退了出去。雅間外是走廊,倚在雕木的欄杆上可以看到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羣,可楊如玉現在沒有心情看這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面,她只想知道父親到底要和這個中年男人談些什麼,她何時才能成爲鳳來酒館的小老闆。
“有什麼事說吧?”虎娃突然臉色一沉,端着茶盞,翹起二郎腿,不屑的看着楊二。他心裡清楚楊二讓孩子出去,無非就是想問他要回鳳來酒館,可他又不是白癡,當年楊二走後,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他帶走的女孩是禍水,沒有一人肯來鳳來酒館吃飯,當時他還傻乎乎,滿腔熱忱的想要保住鳳來酒館這個老招牌,等着楊二回來。三年過去眼看着他快餓死街頭,一位青樓的姑娘說他傻的離譜,告訴他只要換個招牌換了老闆,生意立馬會好起來,這位姑娘還將積攢多年的銀兩交於他,要求與他合夥。虎娃便按照姑娘的指示將‘鳳來酒館’改名爲‘客來酒館’重新開張,果然生意立馬火爆,不出一年他便併吞了樓上的旅館,青樓的那位姑娘也被他贖身,成爲了他的老婆,現在他的生活幸福美滿,怎可能被突然冒出來的楊二擾亂了。
楊二知道虎娃打理整個酒館八年不容易,實在不知如何開口讓他將酒館讓出來,憋了半晌後他終於紅着臉,低頭道:“當年我走時說暫將酒館交由你打理,現在我回來了,你看酒館能不能再交還給我?”
虎娃重重的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桌子上,冷聲大笑道:“做夢!你看好了,現在你面前的是‘鳳來酒館’嗎?它有這麼大的面積嗎?”
楊二被虎娃的冷笑聲嚇了一跳,彷彿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曾今那個聽話膽小的店小二。
“我知道你這八年也很辛苦,可我如今也是沒辦法纔會回來,看在我當年對你不薄的份上,你好歹也該將酒館的收入分給我一些!”楊二看酒館是沒有指望要回來了,只能想辦法看能不能向虎娃要些錢出來,有了錢他可以帶着女兒重新做點小買賣。
虎娃瞪了楊二一眼,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陰險的冷笑道:“楊二,世間還有楊二之人嗎?我當年看見榜文上說楊二一家已全部墜崖身亡。”
楊二知道虎娃想故意否認他的存在,氣的臉都綠了,大喊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不是楊二是誰?”
“好,你若真是楊二,那我得馬上告訴朝廷去,欺瞞王后的後果我想所有人都知道!哈哈!”虎娃邪惡的笑道。
楊二氣的差點吐血而亡,當年他看虎娃老實厚道,纔會放心的將酒館交由他打理,可沒想到八年不見,這個人居然變得如此不堪。可此人抓住了他的軟肋,就算不把酒館還給他,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虎娃,算你狠!怪只怪當年我瞎了雙眼,沒有認清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楊二說着激動的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的茶壺便欲砸向虎娃。
虎娃看楊二如此激動,嚇了一跳,急忙伸手護在了腦袋上。就在這時,走廊外實在聽不下去的楊如玉跑了進來,她先是勸楊二放下了手中的茶壺,然後壓抑着心中的憤怒,笑吟吟的走到了虎娃的身旁,低頭道:“叔叔,你們這是幹什麼啊?”
虎娃不想讓一個孩子取笑他貪婪忘義,微微一笑道:“沒事,我們鬧着玩!”
“那就好,你是這裡的老闆,初次見面也不給侄女見面禮,飯也沒有嗎?”楊如玉神秘的朝楊二笑了笑,一臉認真的看着虎娃。
虎娃被楊如玉問的滿臉通紅,從腰間錢袋裡摸出兩頂銀子,塞進楊如玉的手中,尷尬的笑道:“這些是見面禮,飯菜馬上就到,叔叔有事就不陪你了,吃飽了快走吧!”說着他看了楊二一眼,低語了一句“好自爲之”,拉着臉,大步下了樓。
聽虎娃的腳步聲遠了,楊二氣的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自語道:“人心險惡啊!”
“爹,別難過,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眼下咱們沒辦法和他鬥,有這兩頂銀子在,我們一定可以想辦法在京城站住腳。”楊如玉倒是很樂觀,因爲她知道他們父女有把柄在虎娃的手中,若真的和人家硬來,只怕他一氣之下會將父親沒死的事實告訴朝廷,到時酒館沒要回來,有可能還要搭上性命。
“你能樂觀對待冷酷的現實,爹很高興,我們也只能這麼想了!”楊二的氣算是消了一半,如今走了下坡路,不低頭也不行啊!
楊如玉給楊二的茶盞裡添了一些茶水,微笑道:“爹,我們先吃頓飽飯再說!”
“好,再苦的日子有你陪着,爹幹什麼都樂意!”楊二呵呵笑道。生活壞到一定程度終會好起來,虎娃不給他鳳來酒館,他依然可以笑着看到明天的太陽,經歷過這麼多,一切功名利祿,金銀珠寶,都比不了親情的可貴。
沒一會店小二便端來一桌豐盛的飯菜,冒着熱氣的燒雞可把楊二父女饞壞了,楊二笑着給女兒拽下兩隻雞腿,自己拿起雞身子便啃了起來。不吃白不吃,這些本該是他施捨給虎娃纔對,只可惜造化弄人,一切都已成爲過往。
楊如玉從記事起就沒吃過幾頓葷菜,兩個雞腿吃完,依然饞的要命,又和楊二分食了一盤豬蹄,她心中暗道:這個虎娃還算有那麼一點良心,沒小氣的只給他們父女來些青菜湯喝!
其實虎娃這麼對楊二,心裡多少也有些愧疚,可誰不想過舒坦的日子,他不將鳳來酒館還給楊二已很不地道,只能給他們這頓豐盛的飯菜,彌補一下內心的不安。
楊二父女將一大桌子飯菜全部吞下肚子,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酒館,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在偌大的京城居然沒有他們的安身之所。楊二摸着女兒交給他的兩頂銀子,腦子迅速的轉動着,他要想辦法用着僅有的銀兩換來一個可以養活他們父女的生財之路,只有這樣他們纔不會流落街頭,不會被別人當成乞丐欺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