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傳說中的黃道吉日,我和渠莒想去街上買東西,剛走到門口卻被盧以言攔了下來。我睥睨着眼睛盯着他默不作聲。近幾日每當我們想要出門他便生出許多事端。
第一次:“不許去,我傷口要換藥了,我信不着他們兩個……”
第二次:“我頭暈得很,你來給我瞧瞧……”
第三次:“怎麼傷口這麼癢?……恩,被我扯開了……”
……
這一次,我倒要瞧瞧他還有什麼藉口攔我。
盧以言定了定神色瞥了一眼黑着一張臉的渠莒。我挺身向前頗有奴隸主的風範。
“你還有什麼爛藉口?今日我已經幫你換過藥了,幫你診過脈,恩,你傷口也長得差不多了,除非人爲,不會開了。飯也做好在鍋裡熱着,你還有什麼要求?”
盧以言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很可疑的紅暈。“什麼叫藉口?我哪有……”
渠莒暗暗一笑,大掌握住我的腰身,輕輕一帶把我攬進了懷裡,然後得意地朝着盧以言揚起了下巴。“盧兄,恐怕你今日只能獨自一人在醫廬了,我和我娘子要出門,再晚恐怕就趕不及回來同你吃晚飯了,那時你一個人多荒涼。”想了一想,渠莒又笑着補充道:“恩,這塊肥肉我吃定了,盧兄還是成人之美,切莫橫刀奪愛的好!”
盧以言的嘴角抽了一抽,臉上帶着扭曲了的笑容心不甘情不願的閃到了一邊。
“切,說不上等會兒還有什麼事……”
我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扭過了頭。我就不信我想成個親能有這麼難!但是,有的時候,人總是太自負了,我成親的這件事的確是有點命途多舛……
我和渠莒明明已經到了村口了,擡眼卻瞧見二牛卻氣喘吁吁的跑進了村,渠莒眉頭一皺一把扯住了二牛,二牛壯實的身體生生的倒向渠莒,猛的絆了個踉蹌。
我略略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盯着渠莒好看的雙手嚥了口唾沫。以前我一直以爲他很文弱,他不會武功,現在想來,我真是看走了眼……
“發生了什麼事了?”
二牛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焦急地說道:“王莊昨天死了上百口的人,有人懷疑是瘟疫,我這急着回來告訴我爹,叫咱們莊上的人離王莊遠點,免得染上……”
二牛急急的跑遠了,渠莒依舊愁眉不展。我握了握肩上的藥袋子看着渠莒略顯失落。“我想今天我們又去不成了……”
渠莒望着王莊的方向突然笑了,放在我腰上的手也微微用着力。“丫頭,不礙事,我會一直陪着你……”
我們到達王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可是王莊裡卻是一片漆黑,全然不見一絲光亮,那模樣就好像這裡是一個已經荒廢了百年的死鎮。我生來怕黑,此時再遇上如此怪異的事情更是緊緊的抓緊了渠莒的手臂。
渠莒安撫着我在我的頭上敲了敲。“丫頭,你相公是神仙,你怕什麼?”
我瞧着渠莒被月色染亮的雙眸乾乾的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可是握着他手臂的手卻不見絲毫的鬆動。渠莒輕輕一笑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望着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用力的嗅了嗅。“我怎麼瞧着這裡不像是鬧瘟疫呢?”
渠莒點點頭,輕聲說道:“若是瘟疫斷不會莊裡一盞燈都不點,除非整莊的人全都死了。”
我搖了搖頭很快便否定了渠莒的想法。“這不可能,我們見到二牛的時候他說王莊死了上百人,可是,王莊人口少說也在千人以上,這世上沒有什麼瘟疫能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內使整莊的人全部死亡!”
我往渠莒的身上靠了靠。“會不會有什麼妖怪……”
渠莒盯着我看了許久,然後轉過頭望向王莊的深處。“丫頭,我完全感覺不到妖氣,若是真的有妖怪,那你我恐怕就得命喪於此了!”
我一驚,定定地盯着渠莒,小心肝兒不住的顫着。我一直以爲神仙是無所不能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出現什麼妖怪使得渠莒都無能爲力。
“那你不許趕我走!”
聽到這句話渠莒愣了一愣,然後轉過頭思忖良久朝着我微微一笑。那個笑容讓我無比的安心。
我擡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聲說道。“答應我,如果發生了什麼你就先走,別打斷我,聽我說!”看見渠莒皺着眉想要反駁的樣子,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說過,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等我輪迴轉世,等我長大,可是,你是神仙,你要是死了,誰來等我?”
渠莒眼裡掠過一絲光亮,然後他輕輕扯開我的手。“丫頭,數百萬年修來的上仙不是紙糊的,你相信我,我們都不會死!”
我看着他堅定無比的眼睛用力的點了點頭。渠莒無論說什麼,我都信!
然而當渠莒牽着我的手謹慎的邁進王莊的時候,我的手卻忍不住一抖。
“怎麼了?”
“有琴聲……”
“琴聲?”
“你聽!”
一聲悠揚的琴聲從王莊深處傳來,在深沉的夜空裡盤旋直上,時而悠揚時而婉轉,雖然聲音斷斷續續,但卻依舊清晰可聞。
渠莒皺了皺眉。樣子很是困惑。
我很是吃驚。“你聽不到?”
“是你太緊張了吧。”
“不是,你聽!”我掙脫他的手跑進了王莊,“就是從裡面傳來的,我沒有聽錯!你……”我扭過頭想喚渠莒過來,但是眼前的一幕不由的嚇得我魂飛魄散。
此時的王莊,地上泛起了盈盈的綠光,大量的殭屍隨着琴聲從各個穴居的巢穴蜂擁而出,緩慢而有目的性的朝着我們靠近着。他們微微張着嘴,翻着眼白,動作整齊而劃一。而最要命的是,從他們的口鼻不斷冒出的濃霧此刻正大量的聚集,在渠莒的身後化作了一張邪笑着的嘴!
“小心!”我大叫了一聲朝着渠莒跑了過去,然而剛邁出了兩步便被鉗制住了,一個殭屍自身後緊緊抱住了我。他咧着嘴將口中的腐屍之氣噴在我的脖頸上,引得我一陣抽搐,頓時手腳失去了力氣軟綿綿的癱了下來。
“渠莒……”一句話還沒喊出口,我只覺得脖子上一陣冰涼,低頭一看只見面前已經站了一個高我一頭的殭屍,此時他正伸出蒼白浮腫的手握緊我的脖子漸漸收緊,我透過縫隙只堪堪的瞧見渠莒那邊也很是不樂觀,便覺得氣血被限制在了脖子以上,腦袋昏昏沉沉的漲着難受。
“嗯……”我拼盡全力使身子猛一下沉,從靴子裡拽出了渠莒送我的那把小彎刀,朝着前面的殭屍狠狠地刺了過去。
不知道渠莒怎麼樣了,我還不能死!
……
“丫頭……”……“宓兒……”……“宓兒!”
……
突然,我的指尖一陣劇痛,我一晃頭,眼前所有的景象瞬間消失了,我正倒在渠莒的懷裡抽搐着,渾身冒着虛汗。
“你怎麼樣?怎麼樣?受傷沒?”我揪着渠莒的袖子聲嘶力竭的喊道。
渠莒瞧着我這個樣子猛的把我抱緊。他撫摸着我的頭聲音低沉,好像怕驚擾了我。“丫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我在你身邊,不要怕……”
我瞪大着雙眼,望着周圍圍觀的王莊百姓緩緩閉上了雙眼。我情願這只是我的一場噩夢。
粉黛,渠莒坐在牀沿從後面抱着我,盧以言和蘇姐姐坐在一旁,小全和“山羊鬍子”站在門的兩側活像兩個門神,大家的目光都緊緊的盯着我,好奇但又夾雜着擔憂。
“我真的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扯出一抹笑朝着他們揮了揮手。沒有人離開。
盧以言抱着肩盯着我看了許久。“你們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宓兒是被你抱着回來的?爲什麼她看上去精神這麼差?”
渠莒在我的背後,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只是說:“今日她累了,我們明天再說。”聲音依舊輕輕……
盧以言沉默了一下,起身擺了擺手把屋子裡的人都帶了出去。我硬撐着的笑瞬間傾塌,身子也彷彿失了支撐,軟綿綿的靠在了渠莒的身上。
這一夜,我經歷了這世上最可怕的事。
渠莒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耳語道:“丫頭,都過去了,沒事了……”
我慢慢的挺起身子轉過去雙手繞過渠莒的脖子緊緊抱住了他,所有的恐懼在這一瞬間洶涌而出。“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會失去你……”我號啕大哭着勒緊自己的手臂想把渠莒化作我自己的一部分,或許這樣我就可以永遠不離開他了……
渠莒輕輕拍着我的背小聲的安撫着我。然後擡起了我的頭,他星辰一般的眸子對視着我的眼睛,彷彿要穿透我的恐懼。
“丫頭,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我定了定神強撐着把自己所看到的和渠莒複述了一遍,望着渠莒越來越陰沉的臉我慢慢覺察到了不對。
“難道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渠莒沉默了半晌然後點了點頭。
“那……那我們到王莊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在村口遇見了村長,我剛和他說了兩句話你便發了瘋一樣大喊起來,我抱住你,可是你卻從靴子裡翻出了匕首,我漸漸感覺到了不對頭,便暗暗施了個仙術喚醒了你。”
我心下一驚,原來抱住我的竟是渠莒,若是我把刀子先對準了抱住我的,那死傷的豈不就是渠莒?
“丫頭,我想你是進了幻境了,換言之,你被控制了心神。”
“苗疆之法?”
這幻術我倒是曾聽我家老頭提起過,他說那是一種巫術,在苗疆很是盛行,有的苗疆女子爲了鎖住情郎的心便不惜下術,讓他們永遠的活在幻境之中。可是渠莒聞言卻搖了搖頭。
“若是小小苗疆之術我斷不會看不穿施術之人,可是那時我卻根本尋不見根源,所以纔不得不冒着被百姓看穿的危險施了仙術。”
沉默許久,他突然笑着拍了拍我的頭。“罷了,此事以後再議,丫頭,你今日受了這麼一番驚嚇,喝了安神藥早些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是神仙,這世上沒有什麼傷得了我,我在一天便會保你一天的周全。”
我順從的點了點頭,一口一口喝下了小全爲我煎的安神藥,然後躺在牀上安安靜靜的閉上了眼睛。今天,我真的累了,而渠莒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很安心……